连环家

    
    梁妈出了月子，梁小万出了医院，她战胜了所有有可能出现的并发症，长成了一个婴儿该有的模样，很可爱而且很健康。出院的那天，梁小亿特意跟学校请了假，陪着爸妈一起到了医院。
    梁妈的产后抑郁因为梁小万的事情一直没好，每每想起那个困在保温箱里的小小躯体，她的眼泪就止不住，梁小亿还不能劝她，一劝她就发脾气，说困在那里不是她，就会说风凉话。
    把梁小万抱在手中的那一刻，梁妈总算是露出了笑脸，可是下一秒，她又哭了出来，梁小亿不能理解她妈，一直维持着一张冷漠脸。在她妈妈挨个对着医生护士道谢的时候，梁小亿更是躲在了一边。
    “喂，”王一丁凑到了梁小亿的面前，说道：“你妹妹出院，你怎么一点儿不开心啊？”
    “我开心啊。”梁小亿说完，呲着牙对着王一丁笑了一下。
    王一丁和梁小亿目前还维持着良好的互动，既没有更近一步，也没有彼此疏远，偶尔微信上聊聊天，或者在梁小亿到儿科的时候，他过来找她说几句话，仅此而已。王一丁喜欢梁小亿，可是却没有进一步的举动，这情况也挺迷人的，以至于在梁爸梁妈追问两人进展的时候，梁小亿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们。
    对于王一丁，梁小亿没有特殊的感觉，既没有以前谈恋爱时那种脸红心跳的感觉，也没有刚见到郭少科时那种很好奇，想追着了解他的那种感觉，易澄说她还没有对他动心，然而动心这种事情，如果不是一见钟情就不会再有了，所谓的日久生情，不过是习惯了那个人经常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而已，可是没有动心感觉的恋爱是缺少灵魂的。
    梁小亿一向相信易澄的话，因为她爱看书，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嘛，更何况她还是个逻辑缜密，头脑冷静的法律工作者。
    “你笑得很难看，你知道吗？”王一丁继续说着：“从我肉眼可见，你的确是不开心，所以有什么心事，可以跟哥哥说说。”
    梁小亿白了王一丁一眼，说道：“你什么时候成我哥了？”
    “那我争取不成你哥，”王一丁叹口气，摇了摇头，说道：“不是我想成为你哥，你知道我这个月多忙吗？脚不沾地，每天在这个楼道里奔来跑去，也就奇了怪了，这个月儿科事情特别多，新生儿连着没了三个，而且都是之前情况还没有你妹妹重的，突然就心衰了，我真是心累。”
    “真的？”梁小亿看了一眼病房中一个个的小生命，他们还那么小，却在这里经受着生死考验，他们中的有一些，来没来得及睁眼就走了，还有一些坚强地活了下来却留下了终身的印记，来到这个世界上，对于他们来说，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呢？
    “你知道吗？”王一丁说：“我在这见过太多哭到晕厥的母亲，你妈妈虽然哭了，但是是幸福的哭泣，那些失去孩子的父母多么希望自己的泪水能同你母亲的是一样的。”他看向梁小亿，说道：“所以，我真的觉得你应该高兴。”
    “我真的挺高兴的，不骗你，我也来了医院这么多次，看着梁小万一点点长大，发生了变化，我当然高兴。”梁小亿说道。
    “可是……”王一丁猜出了她之后的话一定还有转折。
    梁小亿笑了笑：“我看着我妈这么温柔地对待这个小孩，我就在想，当年我出生的时候，他们对我可有这样的柔情？”
    “当然。”王一丁理所当然地说道，不能说全部，可这世界上至少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父母对自己刚出生的小孩子充满柔情和爱意。
    梁小亿摇摇头，她妈生她的时候还年轻，对事业充满斗志，她是个意外，甚至是想过被处理掉的意外，后来是她姥姥已死相逼她才得以平安降生。她并不是带着父母的期待和爱意降生的，她出生后，父母继续拼事业，她就住在姥姥家，面对的一直是母亲的冷漠，后来她上学了，爸妈觉得自己作为知识分子，女儿必须有优异的成绩才能配得上他们，又一股脑地把心思全部放在如何提高她成绩上面，他们逼她，对她歇斯底里，让她成为了别人家的孩子，可是对于母女亲情，梁小亿却一直羡慕别人家的孩子，现在，该是羡慕梁小万了吧。
    “小亿，等我忙完这段儿，一起吃个饭呗，我还没跟你吃过饭呢。”王一丁说道。
    “什么意思？”梁小亿嘲笑着他：“约我啊？”
    王一丁点点头：“短期内能约你吃顿饭是我目前要实现的一个人生小目标。”
    “不是赚一个亿？”梁小亿笑着问道。
    “庸俗。”王一丁摆摆手：“那种分分钟能做到的事情会入我的眼睛吗？”
    梁小亿一把将王一丁推开：“你知道你很自大吗？”
    “多谢夸奖。”王一丁笑着摆摆手：“我忙去了，回见。”说完他跨着大步子离开了。
    梁爸已经办好了所有的手续，他去取车，梁小亿跟着抱着梁小万的梁妈小心翼翼地往外走去，梁小万在妈妈的怀抱里睡得很是香甜，不时蠕动的小嘴好像她在梦中吃到了什么好吃的一样。
    “妈，我小时候比她可爱吧？”梁小亿在电梯中瞅了一眼自家妹妹，有些嫌弃地说道；“至少比她白吧。”
    “白什么啊？生你的时候产程过长，你有点缺氧，整个人都是紫的，要多难看有多难看，我看见你第一眼就想给你扔垃圾桶里去，太难看了。”梁妈说道：“你爸看到你第一眼差点都哭出来。”
    梁小亿自讨了个没趣，靠在电梯的角落里不说话了。
    梁妈转脸看了梁小亿一眼，又补了一句：“现在还成，算是逆袭成功了。”
    能从梁妈的嘴里听到一句好话真是太难了，梁小亿就因为这一句话整个人的心情都好了起来。刚上车，她的电话响了，是于果打来的，告诉了她一个消息，孟然肚中孩子的亲子鉴定出来了，那孩子不是于奈的，现在孟家人带着孟然去那个主任家闹去了，她妈现在是死猪不怕开水烫，怎么着也得讹上一笔钱才行。
    这又是一个好消息，梁小亿看了一眼躺在安全座椅中的梁小万，嘴里哼起了儿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