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国,罗网的大本营,根深蒂固,不必细说。”
“只说山东六国。”
“近一些的韩国,其国内权势滔天的大将军姬无夜及其麾下的夜幕组织便是罗网的盟友。”
“像这样的盟友,赵国有赵王宠臣郭开,燕国有雁春君,齐国有后胜,魏国以魏庸为首。”
“他们与罗网相勾连,交织出一张囊括天下的大网。在楚国,罗网的实力比较薄弱。”
惊鲵道:“我们身处的稷县在楚国境内。”
“这意味着楚国官方不会参与围剿我们,仅凭区区几个罗网杀手,你认为他们杀得了我们吗?”
惊鲵摇头道:“你太小看罗网了……”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凌白打断道。
他出身罗网,从记忆中得知罗网的势力相当庞大,遍布七国,但这还不是罗网最巅峰的时期。要等秦灭六国,罗网随着帝国军士的脚步大肆扩张,根须真正地扎根在七国土地上,那时候才是最恐怖的。
对抗的不再是一个杀手组织,而是一个大一统的帝国。
“两年前,信陵君执掌魏武卒,连挫秦军锋芒,已被罗网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去年,你成功刺杀信陵君,使得魏国政局动荡,罗网看到了时机,秘密派出天字一等杀手掩日潜入魏国,他现在肯定顾不上我们了。”
“至于另一位天字一等杀手玄翦,他情况特殊,身负重任,根本抽不开身。听说过长安君成嬌吗?”
惊鲵问道:“秦王政之弟?”
“没错,就是他。前段时间,秦王政派他领兵攻赵,成蟜在屯留叛秦降赵,秦王大怒。”
惊鲵眼中精光一闪,瞬间想到了很多东西。成蟜身为秦国公子,他叛秦,影响太过恶劣,秦王必杀之。
刺杀任务一定会落在罗网头上,以惊鲵对罗网的了解,他们必须派出一位天字一等杀手才有把握完成任务。
玄翦刺杀成蟜,掩日潜入魏国,两大天字一等杀手无暇他顾,的确是个好消息。
六剑奴,还不知蹲在哪个旮旯里看蚂蚁搬家呢。
赵高,也还不是后世那个爬到最高的赵高。现在罗网的首领是秦国相邦吕不韦。
凌白神神秘秘道:“明年有件大事。”
惊鲵下意识问道:“什么?”
“明年秦王政将行冠礼亲政,从某些当权者手里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一场腥风血雨在所难免。罗网作为吕不韦手里的凶器,绝不会将大部分精力浪费在我们身上。”
“也就是说,来自罗网的追杀不会停止,但力度远远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可怕。未来一两年,我们可以平静生活。”
“一两年后呢?”
“天字一等,杀字一等,地字一等……强大的、源源不断的罗网杀手找上我们,不死不休。”
听凌白分析完大势,惊鲵心中的担忧减弱了几分,压力和警惕始终未曾消失。
凌白同样如此,紫极魔瞳、玄天功、幽影剑诀、雷劲、昊天九绝等功法技能上的修炼一刻也没有松懈。
鸟飞兔走,瞬息光阴,暑来寒往,不觉数月。
来自北方的寒风呼啸着刮过大江南北,几片枯叶在风中打着旋,稷县城郊的树木纷纷被剃光了头,光秃秃的,倍显苍凉。
凌白裹着厚厚的衣裳,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刚从县市回来,迎着凛冽寒风往家赶。
看到不远处的小宅,他加快了一些脚步。
哐当,推开门,一股温暖的气流扑面而来,驱散了凌白带进来的寒意。
一个身段婀娜的女子跪坐在堂屋里,身前摆着个木架子做成的简易摇篮,正用玉手轻轻晃动竹篮,哄着竹篮里的孩子睡觉。不远处,薄薄的铜鼎被火红的木炭烧得通红。
“回来了?”惊鲵抬头问道。
“回来了。阿言睡着了?”
“刚刚睡着。”
“天冷了,我给你和阿言添了件冬衣,等阿言醒了你帮她换上,衣服可能有点长。”凌白将一大一小两件绵袍递给惊鲵。
绵袍不是棉袍,此时棉花还没传进中原。绵袍里面塞的是丝絮,被衾等御寒保暖之物里面塞的也是这玩意,算是这个时代最常见、最普遍的御寒物品。
惊鲵起身,随着明黄色衣裙收缩,一个个诱人的弧度被显露出来。衣裙非丝织成,只是粗布麻衣,惊鲵穿在身上却给人一种惊艳感,绝色姿容,不减分毫。
她接过绵袍,问道:“你的呢?”
“都有,我买了三件。”说着,凌白献宝似的又递过去一个布包,“市上有人卖羞食,有粔籹,饴糖,卵粢三种。我尝了一下,味道还不错。你尝尝。”
惊鲵感觉莫名其妙,自己又不是孩子,吃什么羞食啊。拗不过凌白的好意,只得拿起一个粔籹,放在嘴里轻轻咬了一小口。
粔籹是一种甜品,用饴糖和麦面相和,搓成细条,扭作环形,用油煎之,香脆甘甜。
“好吃吗?”
惊鲵点头,“嗯,很甜。”
“爱吃全给你。”
惊鲵诧异道:“你不吃?”
“我不喜欢吃甜的。”
“那你买这么多。”
“给你买的。”
惊鲵看着面前这张笑容温和的脸庞,尽管寒风不知疲惫地从缝隙吹进来,她心里依旧暖洋洋。这是一种她从来没感受过的温暖。
“卵粢也很好吃,你尝尝。”
“要出去?”
“买了条大草混。时候不早了,我去把它料理好,晚上吃鱼。”凌白推门出去。
惊鲵席地而坐,拿起一个卵粢。卵,蛋也。粢,稻米饼。蛋饼没有甜味,不知为何,惊鲵却吃出了甜味。
厨房里,凌白一阵忙活。
过去数月,做饭的事情一直是他在做。惊鲵,杀人是把好手,做饭是场灾难。靠她做饭,凌白和阿言非被饿死不可。
嗯,阿言饿不死,惊鲵的本钱还是很厚的。
光吃鱼,口味有些单调,这个年代的调味料也不多,动画里麻婆豆腐、宫保鸡丁、剁椒鱼头什么的都有,可凌白找遍稷县也没找到辣椒。
不要问战国时代怎么有辣椒,问就是秦时明月。
割下一块腊肉,放釜里熬油,腊肉不能太多,多了影响鱼的味道,稍微有点增香即可。
雪白的鱼片下锅,放些干葱段,夏季从山里采回来晒干的菌子,淋上腊肉油,洒点盐巴,闻味道还是不错的。
再煮个冬葵菜汤,两份鲮、桑娘夫妻送来的酱、腌菜,就成了凌白和惊鲵的晚饭。
凌白做出来的菜和有些做菜手法,惊鲵从未见过,但看得多了也就习惯了。凌白再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菜肴,惊鲵都不会惊讶。
实际上,凌白就这三板斧。
有时候,惊鲵觉得凌白应该是个厨子,而不是个杀手。
“趁阿言睡着,赶紧吃。一会她醒了,根本没法好好吃饭。”凌白不断往惊鲵碗里夹菜。
别看未来的田大小姐端庄美丽,小时候跟大多数孩子一样,皮得很。年龄大了,越发难缠,一上桌就想翻天,见什么抓什么,已经摔了好几个陶碗了,气得她娘打她屁股。
“夜里天寒,你那屋空荡荡的,一个人睡冷,晚上过来吧。”
一口米饭卡在喉咙,凌白咳了两三下才咳出来,一脸吃惊地看着惊鲵。惊鲵低头,默默吃饭,仿佛刚才那番话不是她说出来的。
过去数月,两人同处一个屋檐下,交流变多了,可惊鲵对凌白的态度似乎没什么变化,一直不冷不热的。
没想到,她突然说这种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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