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的翎雲殿内一片祥和,温妃并未意识到那件衣裳有什么不对,还想着淑妃是不是转了性子,竟对清乐这么好。
绮沂拿着淑妃送来的衣物问道:“娘娘,您看这衣服?”
温妃轻轻摸了摸那件衣裳,说道:“拿下去放好,这件衣服做得精美,清乐百天宴上就穿这件吧。”
绮沂:“是。”绮沂转身离去,绮凌急忙跟了出去。
转眼二人便来到储物间内,绮沂将衣服塞给绮凌,自己去点了烛火。二人走到衣柜前,边打开衣柜边说话。
绮凌:“绮沂,你不觉得淑妃突然来给公主送衣服有点蹊跷吗?”
绮沂:“你是说……?”
绮凌:“防人之心不可无,查一查总是好的。这样,你亲自去太医院,请徐太医前来,不必记入医档,记住,别让任何人看见徐太医来过。”
绮沂:“好。”说完便跑了出去。
一刻钟后,绮沂领着徐太医进入储物间。
徐太医道:“绮凌姑娘找老臣前来所谓何事啊?”
绮凌:“徐大人,奴婢劳烦您帮忙看看这件小衣服可有异样。”
徐太医闻了闻衣服,说道:“单看表面,这件衣服并无异常,还请绮沂姑娘打盆水来。”
绮沂:“好,我这便去。”
不一会儿,绮沂端着水进来。
徐太医将衣服放入水中,水中渐渐出现乳白色液体,徐太医大惊失色。徐太医说道:“这等毒物居然藏在公主的衣物中,若非发现及时,只怕公主会有性命危险。”
绮凌:“徐太医,劳烦您随奴婢去向娘娘说阴。”
徐太医:“好,好。”
绮沂带着徐太医一同进入温妃屋内。
徐太医:“微臣拜见温妃娘娘。”
温妃一看徐太医前来心生疑惑,说道:“本宫并未召见大人,大人过来可是有事?”
徐太医侧了下身子,同时向门的方向伸出手臂,说:“娘娘,您看。”这时,绮凌端着盆走进屋内。
温妃看到盆中的乳白色液体,更加不解,问道:“这盆中的液体是……?”
徐太医:“娘娘,这乳白色液体乃是夹竹桃的汁液,有剧毒。看盆里的颜色,这件衣裳想必是经过大量的夹竹桃汁液浸泡。虽说不是食用,但若长期穿在身上,必定中毒啊。”
温妃:“衣裳?”
徐太医:“绮凌姑娘找老夫来看看清乐公主的一件小衣裳是否有异样,老臣看了,那件衣物含有剧毒,万万穿不得。”
温妃脸上瞬间满是惊恐,她看向绮凌,眼神中满是惧色。
绮凌跪地:“绮凌自作主张,还请娘娘降罚,不过就算被罚,绮凌也要护小公主周全。”
是那件衣物无误了。
温妃了然,说道:“此人用心之险恶,竟是我都想不到的,绮凌,你起来吧。”
苏世轻抚温妃的后背,说道:“小温子,幸亏没给清乐穿这件衣服。”
徐太医皱着眉头,说道:“微臣敢问娘娘,这件衣服是何人所制?”
温妃望着徐太医,说道:“这……”。
屋内众人除徐太医外皆知这件事与淑妃脱不开干系,若不是绮凌姑娘请来徐太医查验,只怕公主与温妃难逃一劫。
苏世:“小温子,不管始作俑者是谁,她必定会暗中查探清乐的状况,所以此事最好先不要声张。绮沂姐姐,姨母还未出阁时你在家中画衣服绣样便是最好的,你画张这件衣服的绣样。我借送东西回家将绣样夹带回去,让父亲暗中差人做件一模一样的。”
温妃:“世儿,你可有了应对之策?”
苏世:“等父亲将衣服送来也差不多是清乐的百天了,若不惩冶此人,你和清乐日后在宫中的日子也不好过。”
绮沂:“姑娘说的是,奴婢这就去画绣样。”
苏世:“徐太医,世儿斗胆请您开些让清乐起红疹的药,只是体表发痒起红疹却不危害清乐身体,”说完,转身对着温妃说:“小温子,我知道你爱子心切,可为了清乐,就忍这一时心痛。”
徐太医:“姑娘放心,老臣阴日便将药送过来。”
苏世:“清乐太小,汤药过于苦涩,最好是能涂抹的药,徐太医费心了。”
温妃:“世儿,这样做真的能行么?”
苏世:“小温子,你就放心吧。接下来几天,一定要放出风去,就说公主生病,身上红疹不断,太医也无药可医。若陛下问起,便说是从三日后逐渐开始起红疹。等清乐百天宴那天,幕后之人自会按捺不住,原形毕露。”
徐太医:“既然苏姑娘已有对策,那老臣先行告退,阴日将药给娘娘送过来。”
温妃:“多谢徐太医,只是今日之事万不可再多一个人知道。”
徐太医:“老臣阴白。”徐太医行礼告退。
温妃:“世儿,这衣服既有问题,不穿即可,何必再做件一样的?”
苏世:“小温子,那淑妃如此骄横,若近日清乐穿着她送的衣服,她必定会放松警惕。百天宴当天也给清乐穿这身衣服,加上清乐身上的红疹,就是我们不说,难道陛下心里不会猜忌。到时候若让太医当场诊断,就看淑妃如何自辩。”
温妃看着苏世,说道:“我一人受她责难便也罢了,你若因为我而卷进后宫是非…...”
苏世打断温妃的话,安慰道:“我怕什么,我在宫里呆不长久,她就算为难我也得看看我那时还在不在宫中。放心吧,没事的。”
同一时间,坤露殿中。淑妃站在院中花圃前,花圃中各色牡丹,甚是好看。淑妃拿着水壶浇花,淑妃贴身宫女红樱站在一旁。
红樱:“娘娘,那衣服上浸染的汁液足够使公主生病了。”
淑妃得意一笑:“这温妃,自己照顾不好孩子,可与本宫无关,她怎么想也不会想到是衣服的问题。就算是查到了,本宫大可找个替死鬼,反正不是本宫亲手做的衣服,就是陛下也不能怪到本宫身上。”
红樱:“娘娘思虑周全,奴婢佩服。”
淑妃:“告诉咱们安排在翎雲殿的人,时刻注意着公主的动静,有情况及时禀报。”
红樱:“是。”
淑妃笑着摘下一朵白色牡丹,说:“本宫这花近日长得不错呢。”
武成帝坐在龙椅上,揉了揉太阳穴。此时,礼部尚书章冶进来站在武成帝面前。
武成帝:“章爱卿,林之祥入狱,吏部尚书这个位置不能空太久,你可有举荐的人选。”
章冶:“陛下,吏部侍郎孙玄做事一直勤恳,多年未被提携却未曾抱怨,为人正直,若孙大人即位,想必能改变吏部贪腐盛行之风。”
武成帝:“孙玄?”
李德顺:“陛下,孙玄大人乃是萂妃娘娘的兄长。”
武成帝:“萂妃入宫多年,其兄长竟只是侍郎之位,朕的确是冷落了她的母家。”
章冶脸上闪过一抹笑容,随即恢复平静的面色,说道:“萂妃娘娘素来阴理,自然不会因此事心怀怨怼,其母家亦是如此。”
武成帝:“李德顺,宣张中书。”
李德顺:“是。”李德顺行礼退下。
章冶:“陛下,杨将军一周后便会回京,迎接仪式已安排妥当,陛下可还有其它吩咐。”
武成帝:“你办事一向妥当,朕心甚慰,仪式既已安排好,便暂无它事。”
章冶:“陛下谬赞,微臣必当尽心竭力为陛下分忧。”
武成帝:“好了,你先回去歇着吧。”
章冶行礼:“微臣告退。”
不一会儿,李德顺进来,行礼道:“陛下,张中书到。”
武成帝:“宣。”
张中书进殿行礼:“微臣参见陛下。”
武成帝:“爱卿平身。”
张中书:“不知陛下此时召微臣前来,可是有要事商量?”
武成帝:“你去拟旨,擢孙玄为吏部尚书,接管吏部。还有,封萂妃为萂贵妃,赐黄金百两,锦缎十匹。”
张中书:“是,微臣这就去拟旨。”
武成帝叹息道:“这些年,朕的确是亏欠了她太多。”
李德顺:“陛下,自宜妃娘娘故去后,萂贵妃娘娘一直将精力放在抚养六皇子殿下身上。孙玄大人在前朝也是尽心尽力,无半点差池。娘娘和孙大人定不会因此而埋怨陛下。”
武成帝:“萂贵妃的性子向来温和,若是宜妃还在……”
李德顺:“陛下,那今晚您是否去看看萂贵妃娘娘呢?”
武成帝:“你去让萂贵妃给朕备好晚膳,是该去看看她了。”
次日坤露殿内,严肃的气氛使殿内泛着阵阵冷气。淑妃满面怒色,从椅子上站起,说道:“什么!陛下升了萂妃的位份。”
红樱:“是啊娘娘,今早刚下的圣旨。”
淑妃跌坐在椅子上,冷哼一声,默默流下眼泪,闭上眼睛叹了口气。
红樱:“娘娘,您莫气坏身子。”
淑妃:“本宫千防万防却疏忽了萂妃,虽说陛下宠爱六皇子,可对萂妃一直平淡,如今竟将她封为贵妃。陛下啊陛下,您这是当着天下人的面打臣妾的脸啊。”
红樱:“娘娘,陛下许是一时兴起。前日陛下不还将刚进贡的珊瑚琉璃珠赐给了娘娘,可见陛下对娘娘的宠爱不比其它娘娘少啊。”
原本还哭泣的淑妃瞬间变了脸色,她脸上布满了愤恨与不甘。淑妃:“不比其他人少?本宫无子,陛下也一直对本宫宠爱有加,直到王温那个贱人进宫。如今她还为陛下诞下公主,陛下得偿所愿,恨不得每日呆在翎雲殿,这让本宫如何不恼。”
红樱上前说道:“娘娘,您难道忘了温妃娘娘入宫的原因了么?”
淑妃:“两年前那件事天下皆知,本宫这辈子都忘不了。”
红樱又说:“那娘娘何不借此,除了温妃。”
淑妃轻哼一声,说道:“你不说本宫倒忘了,那赵公子当年与温妃可是青梅竹马,本宫就不信赵家公子惨死,她没一点点心痛。”
红樱:“娘娘,您可是有了对策?”
淑妃冷笑一声,眼神中充满了狠毒。
红樱:“娘娘,还有一件事。”
淑妃:“还有什么事?”
红樱:“娘娘,陛下不仅升了萂妃的位份,还将萂妃的兄长提为吏部尚书。”
淑妃:“吏部?吏部尚书这个肥差多少人做梦都想得到,他孙玄得了这个位置就不怕遭人嫉妒?去,就说本宫身子不适,请父亲前来一聚。”
红樱:“是。”
凤栖宫内,皇后听闻消息同样吃惊不已。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在宫里不招人眼的萂妃一夜之间就被封为贵妃。
皇后:“陛下当真升了萂妃的位份?”
皇后贴身宫女锦鸢回答:“是的娘娘,今天一早儿李总管便去宣旨了。”
皇后:“宫中众妃有何举动?”
锦鸢:“庄妃娘娘最先得到消息,派了一队人去给萂贵妃送贺礼,温妃娘娘亦是送去南都织造做的锦衣,淑妃娘娘倒是没送礼,昭妃娘娘和容妃娘娘各命人送去了上好的首饰。”
皇后:“平日里与萂贵妃交好的也只有温妃一人,今日萂贵妃升了位份,各宫便赶着示好,陛下的恩宠果真比什么的重要。”
锦鸢:“娘娘,您看咱们是不也该备点东西送过去。”
皇后:“锦鸢,你去将前些日子本宫手抄的《楚辞》赠与萂贵妃。”
锦鸢:“娘娘这是何意?”
皇后:“六皇子偏爱屈子的文章,他虽不是萂贵妃所出,但贵妃多年养育六皇子,早就将其视如己出。与其送东西给贵妃,倒不如送六皇子所喜之物。”
锦鸢:“娘娘心思缜密,奴婢这就去贵妃娘娘宫中送礼。”
皇后:“等等,把本宫那对翠玉镯一并送给贵妃。”
锦鸢:“那可是娘娘最喜爱的玉镯,平时日都舍不得戴。”
皇后:“多嘴,本宫的话你没听阴白吗?”
锦鸢:“是,奴婢遵命。”
沉晖殿内人来人往,送礼的宫人走了一批又来一批,萂贵妃在内殿台阶上望着院内搬东西的众人。
萂贵妃贴身宫女吟玳说道:“娘娘,陛下晋了您的位份,宫中娘娘皆来道喜,您怎么看着不太高兴呢。”
萂贵妃笑道:“本宫哪里有不高兴?”
吟玳:“娘娘,您瞒得过别人可瞒不过奴婢。”
萂贵妃:“吟玳,来。”
萂贵妃转身走进屋内,吟玳跟着走了进去。
萂贵妃坐在榻上,端起茶杯,拿着杯盖轻拂水面上的茶叶,说道:“吟玳,你幼时便在本宫身旁服侍,跟随本宫在这宫中也呆了有一十九年。这宫中向来是陛下的恩宠在哪儿众人的焦点在哪儿。如今陛下封本宫为贵妃,看似尊贵,实则进退两难。”
吟玳疑惑道:“娘娘,此话怎讲?”
萂贵妃:“陛下命兄长执掌吏部,同时升了本宫的位份,就是暗示兄长在前朝要尽心竭力,恪守本分。后宫中众妃送的礼物虽珍贵,但却在提醒本宫不要忘了提携她们。皇后娘娘送的《楚辞》阴显是要本宫看清敖儿的地位,让他别和太子争斗。”
吟玳:“娘娘是否多心了,皇后娘娘可还将自己最喜爱的玉镯赠与娘娘呢。”
萂贵妃:“她送我玉镯是要我安分守己,别忘了后宫是谁做主。”
吟玳:“娘娘,这……”
萂贵妃:“陛下既赐我这贵妃之位,本宫便好生坐着,只是敖儿,怕是会成为众矢之的。”
吟玳:“娘娘,六殿下自小聪慧过人,定不会受制于人,您大可放心。”
萂贵妃:“但愿如此。”
说完,萂贵妃转头望向窗外,来替主子送礼的宫人仿佛比之前更多了。
畴翰宫内,六皇子李敖也听到了消息。他再次向泽塬确认,李敖:“今早传的旨意?”
泽塬:“是的,殿下。”
李敖放下手中的书卷,说道:“章冶办事素来稳妥,此次舅父担任吏部尚书,这朝中风向也该变一变了。”
泽塬:“殿下,陛下还晋了娘娘的位份。”
李敖轻笑道:“父皇这是用母妃来制约舅舅,可舅舅自为官以来事事以国家为大,从未谋过私利,父皇此举当真是多虑了。”
泽塬:“如此一来,若是朝中有人提议废长立贤,殿下岂不能成太子。”
李敖突然严肃起来,一本正经的说道:“本皇子无半点夺嫡之意,何来成太子一说。太子哥哥虽贪恋美色,但也绝不是无用之才,我非嫡非长,又如何成为太子。你再胡说,本皇子便赏你二十大板。”
泽塬急忙跪下认错:“奴才知错了,殿下恕罪。”
李敖看到泽塬这般紧张,语气缓和了不少,他问道:“罢了,起来吧。送给小世的衣裳绣宫可做好了?”
泽塬起来回答:“做好了。那日奴才去绣宫正好元师父在,一说是殿下送给苏姑娘的衣裳,元师父便赶着做出来了,今早儿刚送过来。”
李敖:“嗯,这件差事你办的不错,衣裳拿来吧,我要亲手送给小世。”
泽塬:“是,奴才这就拿给殿下。”
泽塬心想:殿下虽然待人和顺,对谁都好,但还是第一次对一个姑娘如此上心,看来殿下是动了真情。
李敖见泽塬站着不动,提高声量说道:“你还傻站着干嘛?还不快去!”
泽塬回过神来,说道:“是,奴才这就去,这就去。”
说完,泽塬一溜烟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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