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二那年的何稚晚,是个小有名气的自媒体创作人,每天都在拍片剪片,发布视频,剪辑电影,忙得不可开交。粉丝渐渐多了起来,也有了额外的收入,就算父亲冻结了她的生活费,她也不用卑微乞求。
小镇的居民总是看不见外面的世界,就在她向父亲提出买相机的那一刻,刚继续三年的父女情再次面临崩塌。薄如水的亲情在金钱面前总不堪一击,父亲说,你这个专业不就帮人拍拍照吗?你凑乎学,反正也没啥用,省点钱给你妹妹。
她不敢相信离家出走十多年的父亲居然还会对她说出这句话。她打电话给奶奶,奶奶也只是叹口气,然后说,“你现在的学费还得靠着你爸,你别和他吵,万一他不给你钱,奶奶我也没有办法了。好了,我不和你说了,你妹待会儿听见了,又得给你爸说了。”
感情真可怕,一位母亲对儿子居然会心生畏惧,一位父亲会对女儿心生嫌隙,而一对姐妹也会在两个完全不同的环境长大,一个极尽宠爱,天真活泼,一个小心翼翼,过分懂事。这就是人生,我们都在被逼着长大,没有人宠,那就干脆自己宠自己。
那天,她删了父亲的微信,拉黑了他的电话,然后随手定了一张去海边的车票,啥也没带,就这么走了。这是她人生里第一次看见大海,到海边的时候天刚刚亮,东方的太阳慢慢升起,天上的黑暗慢慢退场,光阴慢慢到达,天地间,最温暖的是太阳,这种温暖是无私的。
奶奶着急了,早上给她打电话,语气里满满的焦急,她平静的安慰老人,她说,“我没事,我就是想换一种活法。小时候,我活在没有父亲的阴影里,现在,我活在他们这个家庭的阴影里,我累了,不想这样下去。我可以活下去,带着你和爷爷的期望,好好地活着,麻烦你转告我的那个父亲,我们,就此互不相欠。”
何稚晚挂了电话,抬起头,太阳已经完全吐露在天上,在温暖的光里,何稚晚似乎看见了爷爷的脸,他笑,她也笑了。
从那以后,何稚晚一边帮着秦舒夏做网店,一边在一家摄影工作室实习,工作肩负着学习,虽然很累,但是她感受到了从未感受到的活着。父亲还是尝试着通过别人给她钱,何稚晚一一拒绝,有些施舍从不该成为我们的感恩戴德。
遇见陆宇的暑假,始于一场西藏的支教之行。
临近暑假,父亲托奶奶打电话给她,让她回家解决一下他们之间的事。何稚晚不想为了不应该的人浪费时间,直接拒绝,父亲却在一边破口大骂,告诉她,要是敢不回来,学费他都不出。
呵,又是拿钱威胁。
何稚晚立即挂了电话,然后报名去西藏做支教。她知道人生短暂,所以只想把时间交给有意义的人和事。
在去往西藏的火车上,高原反应折磨着她,她闭着眼睛静静地躺着,她觉得她要死了,这二十年的人生想跑马灯一样闪烁。
婴儿睁开眼,第一眼是模糊的,依稀的是笑声,有年轻的,有年老的。她会走路了,世界渐渐有了色彩,爷爷奶奶不说话,母亲抱着她,勒着她喘不过气,然后哭着说再见。那一年父母离婚,父亲就此消失。慢慢长大,有人告诉她,父亲出轨了,她对父亲是陌生的,就像听着别人的故事一样,淡淡的应了一句“嗯”。四年级开学的前一夜,一通电话,结束了她美好童年。将她宠入生命的爷爷在工地意外身亡·。六旬老人,没有抗动这个家,没有宠好他的公主,结局好不落寞。后来呀,她听说母亲就在不远的地方重遇婚姻,却无关爱情,给她生了个妹妹,却日日思恋她。而她,和奶奶一点点的度着时光,每年年夜饭,一桌好菜,两个人,三个碗,四季思恋。
十四年之后,陌生的男人用着最亲热的身份回来了,还带着一个美满的家庭。有亲戚偷偷问他,那个女人,是不是那之前没离婚就带到我那吃饭的那个。他抿了一口白酒,点点头。何稚晚低头吃着东西,仿佛一切都与她无关。
再后来啊,再后来啊,这个梦境太痛苦,何稚晚突然惊醒。火车还在前进,她看着车顶久久不能平静。这时一只手伸过来,用洁白的·手巾擦拭她的脸,她歪过头,是一个穿着藏袍的老太太一脸慈爱的看着她。她伸手摸摸脸,是眼泪。
“姑娘,做噩梦了吧,别怕。”老太太把手巾递给她。
她坐起来,紧紧抱着自己的膝盖,就这么坐着,一场梦似乎让她变得强大,高反消失了。
西藏,总能让人找回自己。伸手能碰到天,低头就可以找到自己,谁都不曾错过。
遇见陆宇的那天下午,天气正好。那天孩子们放假,有支教老师负责送他们回家,何稚晚正准备休息,突然来了一位家长,说自己家孩子不见了。何稚晚带他们找了一大圈也没有找到,后来听说当地的孩子都会偷偷穿越边防线去采药材卖钱,这种事,一般是瞒着家长的。
何稚晚安抚完家长,就自己跑去边防线哨岗。站岗的士兵拦下了她,她着急的解释着自己的来意,可是士兵依旧没有放行的意思,只说了一句,""边防重地,闲人勿闯。“
就在何稚晚急的团团转的时候,一个长官模样的人走了过来,哨兵立马敬礼,他看了何稚晚一眼,然后走到哨兵面前,问他怎么了。
“报告!她说有孩子误闯边防线!“
他听完之后,双手随意的扣着腰带,走到何稚晚面前,表情严肃着说,“孩子误闯?“
“对,他。。。可能走错路了,我就进去找找,求你了。”何稚晚有些着急,突然有些高反,脑子有些晕乎,但是还是急着找孩子,担心他出事。
‘’部队有规定,进入边防区,要有相关证阴。“
‘’可是孩子在里面越久,就会有危险的。‘’何稚晚解释的有些急躁,可是他还是一副严肃地样子,完全没有放行的意思,在脑子还未完全晕乎之前,她突然想到一个办法,赶紧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身份证递过去,“你看这是我的证件,我是这的支教老师,不信你可以查。“
军官伸出健壮的小麦色手臂,接过她的证件,看了一会儿,然后对哨兵说,“放她进来,我带她去找。”说完他冲何稚晚招招手,“走。”
他步伐矫健,走的很快,边走边通过对讲机命令其他官兵加大力量进行巡逻。何稚晚的高反有些强烈,头越来越晕,但还是坚持跟上他的步伐。
两个人也不说话,一前一后的走着。当兵的体能素质好,也早就习惯了高原的环境,可是何稚晚却不行了,开始头疼,眼前发黑。在一个陡峭的坡路,前面穿着迷彩的男人终于回头了,他看着脸色苍白的姑娘有了一些怜惜,向她伸出手,“你来,我拉你。”
何稚晚迷迷糊糊地把手伸过去,任由他拽着自己前进,他的掌心粗糙,但是很温暖·。到了平坦的地方,他放开了手。“来,你坐一会儿,咱也找了挺久了,我给你吃点东西。”
说完,他从包里掏出一袋自热军粮,熟练地拆开,蹲在地上捣鼓着,不一会儿就把吃的带给她,“吃吧。吃饱了,高反就不强烈了。”
何稚晚虽然吃不下,但还是接了过来,吃点吧,也许高反真的好点呢。军粮的主食是米,西藏地区不吃大米,这是她这个月以来第一次吃米饭,很幸福。她心想着以后饿了,大可以隔三差五来部队骗吃骗喝,转念一想,这可是国家财产啊,还是乖乖的别来冒犯了。
在这片广阔的草地上,草肥土沃,女孩盘着腿席地而坐,安静的吃着饭,穿着迷彩的军人在不远处躺着,翘着二郎腿,双手交叉着枕在脑后,嘴里叼的一株草,随着诵经的风声飘动着。
人生这首诗,不过了了几句,抬眼望去,连标点符号都是美的。陈词滥句,风蚀雨磨,留下的是可以背诵千年的。
何稚晚吃了一半,突然看向身边快睡着的男人,轻轻地推推他,“我吃不下了。”
男人睁开眼,看看她,再看看她手里的饭,浪费可耻,他想都没想就坐了起来,吐掉了嘴里的草,结果她手中的饭,然后就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没有任何的犹豫。
她用过的筷子,她吃剩的饭菜,就这样一口一口的进入他的嘴里。何稚晚震惊的看着他,感受到头顶灼热的眼神,男人抬起头,嘴里塞的鼓鼓的,眼睛盯着她,嘴还不忘咀嚼,喉结上下吞咽着。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突然把筷子放下,一手拿着饭,一手伸进裤兜里摸索着掏出一张纸巾,伸到自己下巴边做了一个擦拭的动作,然后递给何稚晚。
何稚晚正看着他线条硬朗的下巴出神,看他冷不丁的动作还在发蒙,一脸疑惑。
“咳。”他咳了一下,然后赶紧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袭身倾向何稚晚,一直膝盖跪下,抬手轻轻拂过她的下巴,随后迅速退回去,“你脸上有东西。”说完,低头继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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