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啊!敏行兄就是不一样,做出的重大决定从来都是让我意外的,这一点我不如他。”杨烈正由杨湛陪着在邺城巡查这次大雪的受灾情况,看看官员是否能够各司其职的做好安置灾民和粥棚的开设状况。
杨湛忧心把裴泽在东郡私开粮仓的举动向杨烈汇报,他担心裴泽的一时冲动会打乱杨烈的部署,如果朝廷发怒之前所有的计划有付之东流的危险,看到杨烈一脸的赞赏知道他对这事儿并不放在心上。
“七叔,我打算呼应东郡在魏郡开放两座粮仓,好不容易积累下的民心不能因为一点粮食给毁了。”杨烈突然说道。
“瀚之,洛都夜魂传来消息据说皇帝在大殿上文武百官面前大骂裴泽专横独断,藐视朝廷,决定派人把裴泽换掉,还派了人去长安责问裴嵘,这时候我们去帮裴泽会不会不妥?”对杨烈这一拍脑袋的决定还是很不适应。
“哼哼,我就是要正大光明的帮裴泽推动此事,七叔你私下派人告诉慕容和蒙琰,适当的时机也要开仓,就是要让皇帝看看我们屯田卫之间的关系和默契!更是要让天下百姓看看着天子的嘴脸和我们屯田卫的为民谋福的决断!”杨烈对于皇室越发的不满,越发的不屑一顾。
杨湛没有理由拒绝一个家主的决定,正想着如何能够以合适的理由开放粮仓时,只见杨烈大步往一个粥棚走去,推开正在施粥的兵士抡起大勺子在锅里搅动,而后脸色一变操起手中的勺子就向粥棚里正在忙着煮粥的文官打起来,那文官没有反应过了硬生生的受了两下,这一幕让急忙跟上来的杨湛傻眼了,就在他不知所措的时候,他发现杨烈正冲他一直眨眼,杨湛这才明白其中的意思,趁周围的人不注意对着自己鼻子就是拳,鼻头一酸眼泪就流出来了,这才赶紧上前环抱住杨烈,痛哭流涕的劝道:“将军!这不能怪他!咱们军中的粮食也不多了,我是军中长史将军还是责罚我吧!”
杨烈假装发怒的挣开杨湛,怒道:“我魏郡屯田至今好不容易让百姓有了安身立命的地方,不能一场大雪就让大家又回到从前了,我问你秋末征收百姓的粮食都到哪去了?”
“将军!现如今的粥棚大多都是军中将士的口粮缩减所得,依朝廷之意每年屯田所得粮食都要入军粮库仓,不得诏令不得私自开仓啊!”杨烈满眼的欣赏,这老家伙配合的不错,演技更是一流。
“那边开仓放粮!朝廷怪罪下来由我杨烈一人顶着!”杨烈大无畏的精神惹的大街上的百姓也是痛哭流涕,一瞬间激发了百姓对杨烈这舍己为人的行为的赞赏,不多时粥棚外跪满了百姓。杨烈见目的达到,便赶紧去扶起跪在雪中的百姓,虽是算计人心但这一刻他真的有些感动了。
开仓放粮的消息根本不用大势宣传,先有东郡裴泽为避免百姓流离失所开军仓放粮,后有魏郡杨烈在邺城大街上为百姓口粮暴揍官员的一幕,不出两日就传遍了河北、山东和两淮之地,继东郡后魏郡、砀郡和冀州相继开放军粮仓救济百姓度过雪灾,甚至受过恩惠的河北百姓自发写下万民书向朝廷乞求不要降罪于杨烈等人,一时间天下士子都在歌颂屯田卫的善举,就连洛都有一些不开眼的士子上书请求赦免杨烈等人,气的权侃已经连续三日以龙体抱恙为由罢朝了。
御书房内病得不轻的权侃手中拿着一叠的上暴怒的掷在周鸿儒和李颂的面前,“看看这都是什么!看看他们做的好事!朝廷在他们眼里算什么!我有说要降罪他们吗?!”
周鸿儒和李颂对视了一眼,两人眼神中尽是无奈,眼神交流后,李颂硬着头皮说道:“皇上,现在朝廷当务之急是要挽救朝廷在百姓和士子中的口碑。”
“事被他们做了,话被他们说了,不顾诏令募兵,擅自挑衅出战,私放朝廷军粮,哪件事不够杀头的,两位相爷,你们教教我该怎么挽救?!”
周鸿儒和权侃赶紧离席拜倒,周鸿儒埋头闷声说道:“皇上三思啊!现在的局面对朝廷不利,如果动了他们任何一人,新政好不容易挽回的民心将会丧失殆尽!”
“然后呢?!看着他们在河北做大?李氏族人已经不止一次跟我哭诉杨烈在魏郡和邢州的暴行,我顾惜百姓只能尽力安抚李氏一族,现在已经到了极限了,再放任下去我这皇帝也不用做了!计划提前进行!”权侃明显已经怒不可遏。
“皇上不可啊!计划还不成熟,虽是对裴嵘下了诏令,但是四象卫目前还屯兵在关中,谢氏还在犹豫,蔡缺那边的也还在谈判,若是贸然动手老臣怕是会遭到反噬!”李颂不顾一切的规劝,对于皇帝的盛怒之下的不理智他能理解,他深知那个计划现在一旦开启必定两败俱伤,甚至有失败的风险,他和周鸿儒做过无数次推演就算是万事俱备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而且布局一年多来其实并未有达到预期的效果,这时候动手无异于火中取栗。
“李相的意思是我继续忍着?继续被他们这群小鬼羞辱吗?还有那个蒙珙,不是说他最是遵循礼教吗?打曹州的时候朕可没看出来他的礼教在哪里?!”权侃依然不肯妥协。
“皇上,蒙珙之举已经上报过了,他是个固执的人,认为收复失地是理所应当之事,而且他以为杨烈的军报已经上报,当时又是突袭根本来不及和朝廷再次确认。”李颂不认为蒙珙的行为有错,反而觉得蒙珙的做法是对的。
“好!你怎么解释他那个儿子,私放军粮有他一份吧。”
“无论如何请皇上再忍这一次,就算为先帝为四百年碧落也要忍耐这一次!”周鸿儒看出来皇上在即将爆发的边缘,李颂帮蒙珙的说辞更上火上浇油,为了避免后续引发的不可控只能强硬的劝谏。
权侃一下子如同泄了气一般瘫坐在椅子上,而后便是无尽的伤感,四百年碧落到了他的手中已是残破不堪,前朝李氏培育的无数的门阀世家在这四百年间和皇室之间的权力斗争中不停的壮大,太祖、圣祖、世宗三朝时对他们还有绝对的控制权,高宗到自己这一代大多是利用宦官、外戚的力量与他们处于一种微妙的平衡,这种平衡在自己登基初始诛杀严纳等人时天平开始失衡,而后就是各地的叛乱让自己不得不重新依靠门阀的力量,同时导致皇室与世家的平衡彻底打破,杨度突然的战败让自己看到有了重新掌控权力的希望,杨度的死更是让自己坚定了自己的欲望,他想像太祖圣祖一样对天下的绝对控制,太傅秘密献策进行新政顺便借着杨度的大败将河北和两淮的势力打乱重新划分,这本是一笔好买卖,可是如今竟被几个年轻的小子给绊住了,甚至逼得自己不得不低头,看着斑白两鬓的周鸿儒和神情憔悴的李颂实在是怪不起来。
权侃突然笑了,放肆开怀的笑,笑到最后眼睛里充满着血丝如同来自地狱的幽灵一般的渗人,忽然笑声戛然而止,“朕也不是第一次低头了,你们说的对,是我冲动了,放粮的事就交由二位处理吧,就算是加官进爵朕也会捏着鼻子认的,我累了,你们先退下吧。”
周鸿儒、李颂离开后权侃一直瘫坐在椅子上直至掌灯时分他的姿势都没有改变过,旁边服侍的小太监和宫女都不敢碰霉头,只得偷偷让人把自从安王府就一直跟随他的太监怀敬请过来,怀敬看到皇上颓败失神般的发呆,实在不忍看他这样,便端着湿热的帕子,壮着胆子劝道:“皇上,已是掌灯时分了,静安宫那边来人打问御驾是否过去?”
提到章柔萱权侃终于缓过来一些,眼睛里也有了神色,见是怀敬也没说什么,接过帕子在脸上狠狠的揉搓一番,而后向怀敬笑着问道:“阿翁,你说我像不像个傀儡啊?”
怀敬吓得立刻跪下说道:“皇上您是天子怎么能有这种心思,这天下都是您的,只是有些鬼怪作祟,老奴相信皇上一定可以像太祖爷一样扫清宇内还四海清平!”
“阿翁我知道你是在宽我的心,也就是你还能对我如此了,对了,你刚才说是静安宫来人吗?”权侃知道怀敬在拍马屁,但是这老太监对自己的忠心也是无人能及,他相信如果自己有落败的那一天陪自己走到最后的一定是他。
“静安宫娘娘让人打问皇上御驾今晚是否过去?”怀敬听了权侃的话心有余悸。
权侃正要答应,就想到了杨烈、裴泽等人的嘴脸不免心中泛起一阵恶心,他明白章柔萱对自己是真心实意的,自己也是非常喜欢她,甚至皇后也是恪守本分从不逾矩,尤其是知道杨烈的所作所为后已经多次免冠赤足向自己请罪,可是天家最是无情,为了利益什么都能失去,“不去静安宫,去福庆宫吧,你派人先过去告诉谢贵妃朕今日晚膳和就寝都在福庆宫,让她准备准备。”
怀敬应诺转身离去时权侃又叫住他,小声的说道:“阿翁,你派个贴心的小太监告诉章贵妃近些时日朕不便多去静安宫,朕会想办法让她到腾云殿暂住。”
怀敬立刻会意回道:“皇上,老奴晚些时候亲自去静安宫告诉贵妃娘娘皇上的意思。”
权侃满意的点点头,一扫心中的积压的情绪,心道:“还得是从小陪着自己长大的奴才才懂得自己的心意。”
(抱歉啊!周末要陪家人更新的晚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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