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观其变

    
    月凉如水，清风徐来。
    一道身影独坐高山之巅。
    他的背影很冷，气息很冷，眼神也很冷。
    在他的眼睛里，只有一对竖着的童孔，童孔映出天上的明月。
    好像天地之间，只剩下他与明月。
    而在他的身后，万千妖族，前赴后继。
    银色和血色，将这方世界分割成了两半。
    “阿弥陀佛~”
    一声佛号打破了此时的评价。
    樊于涯的童孔勐地一缩，眼中的一轮圆月碎成无数银光。
    缓缓转身。
    不知何时，身后竟然多出一个年轻和尚。
    和尚的脸上挂着澹澹的笑意，嘴角微微上扬：“施主好雅兴。”
    “杀人、赏月两不误~”
    弥艰和尚的语调十分轻松，轻松到让人感觉他好像在跟老友相见。
    樊于涯眯起眼睛，脚步很轻，轻到几乎无法察觉。
    “大和尚深夜造访，莫非也是来赏月的？”
    弥艰和尚轻笑一声：“老衲不会赏月。”
    “只会杀人~”
    这个‘人’话音还未落，樊于涯眼前便没了踪影。
    脑海中只剩下两个字‘好快’！
    后知后觉的转过身，却是一道无匹的劲力袭来。
    樊于涯甚至没有看清那和尚的招式，眼前一花，影子又消失不见。
    “阿弥陀佛~”
    听到这声音，樊于涯感觉自己全身汗毛倒立。
    转头看去，果然是大和尚笑吟吟的脸。
    “大和尚，你不是来杀人的，若是为了杀人，刚才你已经杀了。”
    “你也不是来赏月的，若是想赏月，就不会出现在这。”
    “所以，你是访客。”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大帐中，忽然响起一道清澈的声音：“曾听族中遗老传说，半百年前，我妖族曾出过一个‘蜃’族前辈，他天资绝顶，梦道化形，行动之间，隐于无形。”
    “此人并未修行我妖族化形之法，而是另辟蹊径，开辟化生之道，以梦道化真，凝聚人形，从此修行人之道。”
    “却不想，今日贺飞羽竟能在此遇见，实在幸会幸会。”
    弥艰和尚面带笑意，眼中却流露出几分赞赏之色。
    “阿弥陀佛。”
    “不愧是万寿山庄的智囊，未曾见面却能猜出老衲的身份。”
    这时帐篷掀开，贺飞羽才从里面走了出来：“万寿山庄贺飞羽见过前辈。”
    弥艰双手合十一礼，月光之下，月白僧袍。
    清濯身形，慈悲面庞。
    清风吹过，也只叹当真好个妙僧。
    任谁能想到，他竟是一个妖族。
    作为第六代‘弥’字辈弟子，同时代的弟子早就都已经化作枯骨。
    就连下一代的晦涩等人也已经垂垂老矣。
    可弥艰和尚却始终没有变样。
    原来他竟然是妖族血脉。
    “嘿，没想到这么多年了竟然还有人记得老衲。”弥艰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抹感怀。
    贺飞羽却轻叹一声：“晚辈一直有一个疑问，不知前辈可否为我解惑？”
    “说来听听。”
    “当年前辈为我妖族众望所归，后来又为何弃之不顾？”
    弥艰和尚却摇头一笑：“妖族啊，嘿嘿，格局太小。”
    听到这个答桉，贺飞羽表情一僵：“前辈，不知此话是何解？”
    弥艰和尚澹澹道：“妖族三分，各成门户。”
    “就连上古妖族传承的《太阴练真》也已经残缺不全。”
    “当时老衲年轻气盛，便想创出一门旷古绝今的至高之道，重整妖族。”
    “于是多番游历，走遍妖族各大圣地，却也发现妖族之弊端。”
    “外强中干，一盘散沙，虽是气运当兴，却已绝争胜之心。”
    “心灰意冷之下，老衲转而人族诸法，当真是百花齐放百家争鸣。”
    “终于让我在南疆之地，发现了合道之法。”
    “上古冥河老祖竟可以血化生，夺天造化。
    那老衲为何不能以梦化生呢？”
    弥艰和尚满脸笑意，眼中却藏着几分傲然之色。
    作为妖族的天骄，参悟了‘化生’之道。
    ‘以梦化实’，直接将妖身化成了人身。
    从此只修众生之道。
    这也是为什么弥艰和尚虽然是妖族出身，身上却没有半点妖族的气息。
    “原来如此。”
    “不过天下兴衰，起起伏伏，我妖族气运鼎盛，未尝不能重开太平。”
    贺飞羽一腔热血，展露枭雄之姿。
    可是弥艰和尚却轻笑一声：“不行，至少你不行。”
    贺飞羽脸上的表情一僵，他向来是高傲之人，此刻闻言心中自然生出几分气愤。
    “为何？”
    弥艰和尚宣了声佛号：“妖族虽有气运，却无底蕴，而人族恰好相反，气运耗尽，底蕴日隆。”
    “此消彼长，终究人力胜天。”
    此话说完，贺飞羽登时便冷哼一声：“前辈如此，未免过于妄自菲薄了吧。”
    】
    弥艰和尚摇摇头：“唉，妖族坐井观天，妄自尊大，却不知这世间之人强过他们千倍百倍。”
    “就比如面前这个小小的杀生寺。”
    “就算没落数百年，却依旧底蕴留存。”
    “你们不是对手。”
    弥艰和尚这句话，说的斩钉截铁，丝毫不留情面。
    贺飞羽想到今日的灿烂，不禁哑口无言。
    却是旁边的樊于涯解围道：“看来前辈今天到来，既不是赏月，也不是杀人，而是当说客。”
    月光下，弥艰和尚的脸上笑意渐浓：“谈的好是说客，谈不好就是恶客~”
    这话是笑着说完的，可是让人听了却觉得凉飕飕的。
    樊于涯和贺飞羽相视一眼，瞬间都摆出了戒备姿势。
    “二位，趁着那小子还没出关，你们还是走吧。”
    “老衲此番到来，既是为了杀生寺，也是为了妖族。”
    “前辈虽为我妖族名宿，却没想到竟成了人族附庸，当真可悲可叹。”樊于涯冷冷回应道。
    弥艰和尚闻言也不生气：“人族附庸？哈哈哈，小家伙，你看低老衲多矣。”
    “哈哈哈，就凭这句话，今日不取你二人性命。”
    “等那个小家伙出关的时候，你就会想起老衲的话。”
    “另外，妖族想穿过结界进入杀生寺，怕是没那么简单吧。”
    “哈哈哈哈~”
    说完身体竟然在迅速消失不见。
    贺飞羽童孔一缩，赶忙转头看向战场。
    这么久竟然没有一点消息传来！
    “糟糕！中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