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道成妖

    
    蒙侍卫的坟前，封少丞席地而坐，望着远处的松柏发呆，形容萧索，目光悲凉。
    良久之后幽幽长叹一声，道：“肖兄，我不会被人下了咒吧？”
    肖沅不解：“怎么这样说？”
    封少丞苦笑：“你看，樱子跟着我，她死了。蒙侍卫跟着我，也死了。希希才见我没几天，也逃不了一死。凡是我身边的人，好像一个一个都会死。这是不是有人在对我下咒？”
    肖沅凑近他，上下左右到处嗅闻。
    封少丞本能地躲闪：“你做什么？”
    肖沅细细辨别一番，道：“我嗅不出你身上有邪恶咒语的气味。”
    封少丞道：“咒语哪有气味？”
    肖沅道：“怎么没有？凡是能杀人的咒语，那不得用鲜血来写吗？你身上干干净净的，没有血咒。”
    封少丞想想也对，点头道：“那我就放心了。”
    站在远处的易澜听不到二人在谈些什么，只是惊讶地看到肖沅在那个少年身上嗅来嗅去，不禁大皱眉头。
    这个肖沅，果真是有断袖之癖吗？看那少年长得玉树临风，倒也颇为潇洒，莫非他所说的那个人就是此人？
    肖沅拍拍封少丞的肩膀：“别纠结那些咒不咒的，自己吓自己。蒙侍卫不在，没有人保护你，你父亲大概会担心你的，早日回飘渺城吧。”
    封少丞古怪地看他一眼：“为什么要回去？我好不容易才出来，不在外面多玩一阵子岂不是亏大了。说句不敬的话，蒙侍卫虽然保护我的安全，可是也牵制我很多，而且一向爱跟父亲打小报告，为此我没少挨父亲责骂。眼下没有人管束我了，我才不要回去。”
    肖沅嘴角牵起一抹玩味的笑容，道：“嗯，对，也没人管束你到处拈花惹草了对吧？我可丑话说在前头，你打谁的主意，也别打小筝的主意。她太单纯，禁不住你这个花花公子撩拨。你敢对她放肆，别管我不客气。不要忘了，眼下可没人再护着你了。”
    封少丞霍然站起，瞪大眼睛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卢小筝？我打她的主意？大哥你饶了我吧！送给我也不敢要啊！这么虎背熊腰的娘子，上花轿的时候谁抱得动啊？”
    肖沅招手：“坐坐坐，这不是跟你提前通个气嘛！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封少丞坐下来，郑重道：“你们怎么都说我拈花惹草？我有这么做过吗？我对待感情一向很认真的好不好？”
    肖沅敷衍地哼哼：“对对对，你对待每一个女子都是认真的。我就奇怪了，你作为神尊之子，上门提亲的姑娘该不少吧？怎么神尊就允许你在外面搞出这么臭的风流名声呢？这不会有损颜面吗？”
    封少丞大翻白眼：“我名声臭？有损颜面？你胡说八道什么！你一定是嫉妒，嫉妒我的神仙之姿，还有身份之尊。”
    “啊呸！”肖沅忙不迭地啐了一口。
    封少丞满不在乎道：“再说我父亲也不稀罕那些上门提亲的姑娘，嫌她们都是妖族女子。”
    不过转而又闷闷不乐：“父亲也不喜欢樱子，就因为她是狐族，所以才会把她嫁给厉昌那个混蛋。”
    肖沅若有所思：“神尊不喜欢妖族？与当年妖族反叛圣祖，挑起赤圣城之战有关吗？”
    封少丞点头：“是。”
    肖沅“哈”一声冷笑：“我就说嘛，顺服也只不过是表面顺服而已，对梼杌神尊这种忘恩负义的人，谁会真心臣服于他？”
    封少丞闻言面色复杂，好像明知自己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话，应该马上拒绝，但是内心深处又大为赞同。
    肖沅看着他的脸色，不禁撇嘴：“有话就说啊！憋着多难受？这里又没别人。”
    封少丞抬头望了一眼远处的易澜。
    肖沅便对易澜道：“喂，叫你走你又不走，拜托能不能离远一些，别妨碍我们。”
    易澜闻言心里来气，我妨碍你们什么了？！你们二个大男人要做什么事情怕我妨碍？真是让人恶心！我偏不走，我倒要看看，这个小白脸拿什么勾引你。
    气呼呼地往远处再走了一段才站住。
    封少丞迫不及待地压低声音，愤慨不已道：“你也觉得梼杌神尊忘恩负义！没错！而且他还是个六亲不认，无情无义的老东西！我的奶奶，就是梼杌神尊的一个姬妾。你别用这么惊讶的眼神看着我，没错，我就是梼杌神尊的孙子。这么多年那老东西从未尽过父亲和爷爷的责任这就别提了，单说他当年在赤圣城与父亲大战，把父亲打成重伤，又逼他归降，可从来没有念过任何父子之情！但父亲从不许我这么说，父亲对那老东西深深忌惮，毕恭毕敬，可他越是这样我越是不服。凭什么就要被那老东西压着！凭什么人族不能与他一争天下！”
    肖沅张大嘴巴半天合不上：“哇，你们家族的关系还真是错综复杂。这么说来，天下有一半都在你们家族手里，还谈什么争与不争？赤圣城之战死掉的那么多人，知不知道其实双方你死我活，是因为一家子爷俩吵架？人家爷俩床头吵架床尾又和好了，结果他们白白付出性命。”
    封少丞不满道：“喂喂，你说这样的风凉话，我们还怎么继续聊天？”
    肖沅点头承认错误：“那你继续。”
    封少丞吐出一大口浊气：“我继续什么呀我继续？被你那么一说，气氛都破坏了。怪不得你这人不招女孩子待见，太不会说话！”
    肖沅立即嗤笑一声：“我才不像某些人把自己打扮成情圣模样，到处骗小女孩眼泪。”
    封少丞气道：“我情圣又如何？总比你打光棍好吧？”
    肖沅摊手道：“我没觉得打光棍有什么不好啊？女人最麻烦了！喏，站在那边那个，麻烦中的麻烦，简直是个麻烦精。我只对武力感兴趣。我现在对你就很感兴趣。”
    封少丞皱眉：“劳烦你不要这么说，别人会误会的。”
    肖沅不理他的讥讽，好奇道：“那么你的真身是梼杌？听说最坚不过苍龙甲，最硬不过梼杌皮。你让我见识一下？”
    封少丞没好气道：“烦着呢，没心情！”
    肖沅一边嘴角上扬，露出一抹邪恶的笑容：“看来上次在一品堂，打你还不够狠。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
    身躯一晃，化出巨狼真身，猛地扬起利爪，当胸便是一击！
    “你来真的？！”封少丞慌忙跳起后退，还是没来得及避开，嗤嗤！衣衫尽破，皮肤却毫发未损，连一道白痕都不见。
    “果然够坚硬。”肖沅眼睛一亮，迅猛前扑，獠牙尖端闪耀寒芒，呼呼风声在耳边直响，攻击既狠且快，一点也没手下留情。
    封少丞被逼得无法，铮一声抽出宝剑，接连反击。
    呛！肖沅挥爪打掉宝剑，闪电一般扑向封少丞，张开血盆大口便咬。
    腾！封少丞不得不化出真身，一头梼杌巨兽，浑身长毛如钢针一般坚硬，四蹄赤红，爪如弯钩，长尾似鞭，啪一声抽在肖沅身侧。
    肖沅硬抗住这一击，扑到封少丞身上，砰！凭借沉重的身躯将其撞翻在地，没给对方站起的机会，迅速一个跳跃，前爪踏住对方后心，重重往下一按，把封少丞狼狈地按在地上。
    扬起另一只锋利的尖爪，毫不犹豫地往下一挥，嗤！钢针硬毛断裂，封少丞后背出现一道伤口，鲜血直流。
    “啊！”封少丞惨叫一声。
    肖沅一愣，赶紧收起两爪，心道，这下惨了。
    站在远处的易澜也奔过来，叫道：“怎么回事？好好的干嘛打起来？流了好多血。”
    封少丞一脸悲痛，自打蒙侍卫跟在身边以来，他多久没有受过这样的伤了？蒙侍卫一走，立即就有祸事上身。
    肖沅挠挠头：“你不是梼杌吗？怎么这样不禁打？”
    封少丞气道：“我毕竟是人族，肉身并不如梼杌妖兽那样强横，再说境界有限，哪里挡得住你的利爪？哎呦，疼死我了！”
    肖沅赶紧背起他，急匆匆跑下山去找卢奕。
    卢奕正辞别阚卫苹，见状也是吓一跳，还当是又遇上了袭击。“怎么搞成这样？谁弄的？”
    肖沅脸色微红，讷讷道：“我就是跟他玩玩，不想……玩过头了。”
    易澜闻言大为鄙夷，狠狠瞪他一眼，忽一下转身走了。
    肖沅一怔，咕哝道：“干嘛瞪我？我又说错话了吗？”
    卢奕也是一顿训斥：“明知他不如你，还不知道分寸，有你这么玩的吗？”
    连忙取出草药在掌心丹火中炼了，敷在封少丞的伤口，把他背回总兵府客房里安顿。
    封少丞趴在床上唉声叹气，感慨自己没有了蒙侍卫就随便被人欺负，卢小筝一边运行生机引替他疗伤，一边忍俊不禁。
    肖沅垂头站在一旁，听了许久，忍不住小声嘟囔：“少说几句行不行，一点点小伤叽叽歪歪。”
    封少丞气道：“你叫我砍几刀试试！”
    肖沅撸起袖子，伸胳膊到他面前：“实在气不过你咬几口得了，我也心里平衡一些。”
    封少丞也不客气，拉了他的手臂张口就要咬下。
    易澜一把推开肖沅，气道：“去去，你俩收敛一点啊，这么多人在呢。”
    封少丞一怔：“分明是他太嚣张，我哪里需要收敛？还有这位姑娘，能不能请你避避，我这光着背呢。”
    易澜惊讶地看他一眼：“咦，你还会害臊啊？我都替你害臊。”
    封少丞气得惊呆了，觉得眼前这人简直不可理喻：“你，替我，害臊？”
    卢奕连忙出来打圆场：“都少说几句，大白菜，啊不，易澜你和肖沅先出去吧，这儿没什么事了。”
    易澜看着封少丞，气不打一处来，可又说不出口，只得狠狠瞪了他一眼，指着卢小筝道：“为什么光叫我回避，她呢？”
    卢小筝笑道：“就把我当郎中得了，郎中哪里需要回避？”
    肖沅一把拎起她往门外推：“阿奕这个郎中比你好多了，你也走。”
    他与卢小筝和易澜三个人吵吵嚷嚷出门，屋里总算清静下来。
    卢奕替封少丞料理完，嘱咐他安静躺着，便也出了门往回廊走。
    安尧笑嘻嘻地赶上来，不紧不慢地跟在身边，问屋里是不是需要添置一些用具，或者喜欢吃一些什么东西。
    卢奕略有惊讶，上下打量他一番：“你回到家里，还真有点少主人的样子，好客不说，还很周到呢。不像你的为人，有什么话就说。”
    安尧讨个没趣，不高兴道：“说的好像我为人很差似的。我虽然爱打架，但是对打赢我的人却是很尊重的。”
    卢奕笑道：“这么说打你一顿是打对了。”
    安尧郑重道：“还没谢过你帮我解开元丹内的禁制。那东西在一日，我就一日不舒坦，好像时刻被人拿捏住小辫子。以后爹娘也没有法子再管束我了，一旦再种禁制我就找你去解。”
    卢奕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被你这么一说，我怎么觉得自己好像办了件不好的事情？”
    安尧假装没听到这话，笑道：“不过，你也学会了天罡战气，算是酬谢，咱们两清了。但那日的事情，我始终有一处闹不明白。”
    卢奕心里咯噔一下，明白他要问什么了。
    果然，安尧笑嘻嘻地凑上来，问道：“为什么进入我灵台的元神，是个女子？”
    卢奕忽然道：“听说卢小筝要改名叫安小筝？”
    安尧一怔：“啊，对啊，怎么了？”
    卢奕加快脚步，一边若无其事地笑道：“没事，这样也好。认祖归宗嘛，我替她高兴。还有点事，失陪。”
    匆匆就往自己房间走，安尧在后面追赶：“你等等！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砰！房门快速合拢，里面传出卢奕的声音：“我有点累了，先休息一下哈。”
    安尧面黑如铁，心道，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哼！最讨厌有事情瞒着我不说，把我当小孩子。等着瞧！这事我一定追查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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