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道成妖

    
    饭后一行人从另一面走出忠义城，再翻过二三道山丘，就是嵩城了。
    刚出了城，便见前方一道山坡下围聚着一大群人马，一看便是甲族，将数百个人族百姓圈在中央。那些百姓肩上扛着伐木的斧子，身边还有伐断的树干，似乎是这山里的伐木人。
    甲族人多势众，加上面对的都是凡人，风头无两，气势汹汹。
    城门口忽然有人高喊一声：“令尹大人来了。”
    被围住的伐木人原本惊慌失措，闻言顿时精神一振，纷纷面有喜色。
    从城门里面急促跑出一队卫兵，一边跑一边大喝：“让开让开。”
    领头者是一个虎背熊腰的女将，生得威风凛凛，因为走得匆忙，与正在路中央来不及避让的安尧撞了一下肩膀。
    安尧身形健硕，却也被撞得后退半步，不禁骂了一句：“跑这么快，赶去投胎啊！”
    那女将没有回头，急向前去。身后的卫兵却停下来，揪住安尧：“喂！怎么跟副军校说话呢？！”
    安尧一声嗤笑：“怎么了？当一个芝麻官了不起啊？谁没见过官似的。老子可是巨狰，你见过吗？有本事跟我打一架啊。”
    听到这话，早已跑到前头的女将回头，目光犀利，迅速扫了安尧一眼。
    继卫兵之后，城门口又走出一队仆役，咯吱咯吱抬一顶大轿，上面坐了一人，白发白须，皱纹满面。
    卫兵见令尹大人来了，便没有与安尧多做纠缠，快速归队，来到甲族面前。
    甲族的头领是个瘦高个，肩上顶一个穿山甲的头颅，看起来较为年轻。
    轿子在甲族面前停下，轿中人并未下来。那女将冷冷注视穿山甲妖，道：“在下石玥，轿中人是我父，忠义城令尹。敢问将军为何扣押我忠义城的伐木人？”
    穿山甲妖瞧一眼轿子里的人，显然因为对方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而恼怒，没好气道：“忠义城我们不会进，但不代表城中百姓可以随意到山里来。这些人族坏了规矩，休怪我拿下他们当做血食。”
    女将气道：“规矩是令尹大人与你们缪将军定的，请你们缪将军出来。”
    穿山甲妖冷哼一声，道：“小小忠义城令尹，居然敢张口闭口请动缪将军？缪将军是你相见就能见的吗？！只要我一声令下，立即踏平了你这忠义城，休要给脸不要脸！”
    “好大的口气！”那女将呛一声拔刀在手，大喝一声，便朝那穿山甲妖斩去。
    那穿山甲妖顿时化出巨大原形，鳞甲闪耀寒芒，只听砰一声金铁撞击的巨响，女将的长刀断做二截，穿山甲的鳞片毫发无伤。
    安尧见了，顿时双目发光：“是个好对手！早就听说甲族实力强悍，一路上遇到的尽是一些小毛贼，差点都要怀疑是不是甲族，像这个打起来才带劲。”
    “玥儿，住手！”轿子里的人叫了一声。
    女将石玥性子虽然急躁，但非常听父亲的话，立即收起断刀站立一旁。
    轿子旁的二个军士立即上前，搀扶起轿中人慢慢走下。
    这下众人才看清，那个白发白须的老者竟只有一条左臂，一条右腿。
    老者一步步挪到穿山甲妖旁边，行了一礼，道：“老朽不堪，行走不便，因此没有及时下轿，对将军不敬，还望将军恕罪。”
    封少丞压低声音，对一旁的卢奕道：“我探察这位令尹的气息，似乎比我要高出许多，为何他无法接续自己的断臂断腿？就算只是易节而长，也不至于如今这副模样。”
    卢奕道：“这位令尹应该是个修行人，也许他不仅仅是断了手臂和腿，还有内伤也说不定。若是遇到境界高出许多的对手，被斩断手脚同时在断处施了神通，是无法单纯用易节而长或者生机引来复原的。”
    穿山甲妖瞟了令尹一眼，道：“你这个老头便是忠义城令尹？哼！我告诉你，缪将军虽然有过吩咐，但是我手下这么多弟兄们在这山里头，也不能光喝西北风。你们忠义城这块大肥肉我吃不得，眼下这些伐木人落到我手里，你休想夺走。”
    令尹笑道：“这位将军，其实我们大家都是兄弟，老朽我也是穿山甲。”
    那穿山甲妖一怔，探察一番他的气息，果然不是人族，也是个妖族，顿时来了兴趣：“咦？你这个甲族，怎么跑到人族的神城去当令尹？”
    令尹似乎不愿多谈，呵呵笑道：“这个嘛，数百年前的陈年往事，不提也罢。那么，依将军的意思，是不想放这些伐木人了？”
    穿山甲妖见对方也是同族，有点抹不开情面，道：“若是放了，我怎么对手下弟兄们交代？这么着吧，你带走一半，我留下一半。如何？”
    那些被围困的伐木人一听，纷纷跪在地下，哀嚎悲呼：“石大人，救救我们啊！”
    令尹朝身后挥挥手，立即有人递上来一盘金银，送到穿山甲妖面前。“一点心意，不成敬意，还望将军笑纳。”
    穿山甲妖瞟了金银一眼，不客气地收下，道：“那好吧，还你大半，我留下二十人，给弟兄们打个牙祭。”
    令尹听了这话，心中也是火起，目光渐渐严厉起来，口气低沉：“这位将军，此地终究是在忠义城，这些人亦是忠义城百姓。将军此举，是不把忠义城，嵩城乃至息雪堡放在眼里吗？将军手下将士虽然骁勇善战，可是若我忠义城的勇士一致对外，未必会任人欺辱。老朽方才给双方搭建台阶，乃是因为老朽同样出身甲族的缘故，将军莫要辜负了老朽的用心。”
    他身后的石玥手按刀柄，上前一步，站在令尹身侧。整列卫队同样上前一步，手按刀柄。
    穿山甲妖瞪着令尹良久，忽然哈哈大笑，道：“令尹大人不必着急，刚才只不过与你开个玩笑。缪将军有令，不骚扰忠义城诸人，末将岂敢不遵？放人。”
    手下妖兽纷纷让开，那些伐木人忙不迭地逃出，跪在地上朝令尹砰砰砰连连磕头。
    “不必谢我，赶紧回家去吧，暂时不要出城了，下次我不一定能够再护着你们。”令尹看一眼莽莽嵩岭，想到里面不知有多少妖兽，面上不见一丁点喜色，叹一口气，仍旧叫人搀扶着坐回轿中，原路返回。
    卢奕等人站在路边，看着轿子走过，安尧低声道：“这个妖族老头倒还挺有人情味。”
    石玥经过之时，仔细打量了安尧一眼，目光冷冽，前行几步，对身边的卫兵低声道：“去跟着那头巨狰。”
    卫兵称是，到拐弯处便离开队伍，隐没于人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