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道成妖

    
    岑柏雍皱皱眉头不去理会，向何秀之道：“尤龙毕竟是神尊，岂轮得到你妄加评论？何秀之，你经常陪伴神尊左右，要时刻注意自己的言行分寸。”
    何秀之瞟了一眼岑柏雍，眼神中虽有不屑，却还是躬身行了一礼，口中道：“是，谨遵岑大人教诲。”
    不远处一间花厅里有一个女声传出：“秀之，谁在外面？”
    何秀之连忙快步过去回禀，随后又匆匆走回对岑伯雍道：“岑大人，神尊有请。”
    岑伯雍便带领卢奕等人进入花厅，见到一位仪态雍容华贵的女子坐在上首，虽已近中年，却雪肤红唇，保养十分得宜。
    身后站立二个侍女，一个手中捧一座散发扑鼻香气的玉炉，另一个手中捧一柄嵌满华丽宝石的长剑。
    想来这便是熙神尊了，在她旁边坐着一位青年男子，那男子生得极美，一见便令人眼前一亮，若不是身上服饰显示了男子的身份，单从五官上几乎无法分辨雌雄。但是又与何秀之等人不同，他的体态神情与正常男子无异，浑身充满了力量之美。
    岑伯雍带领卢奕向坐着的这二位行礼：“参见熙神尊，参见尤龙神尊。”
    二人正在喝茶对弈，尤龙神尊抬起头来笑着点头打招呼：“岑大人，好久不见。”
    熙神尊则仍旧苦苦思索棋局，随口说道：“柏雍啊，坐。”
    何秀之与另一个模样有些相似的男子一起，给岑柏雍搬来一把椅子，让他坐了。
    随后那两兄弟便一齐回到熙神尊身边伺候。
    熙神尊捻着黑子的手指举在半空良久，过了一会儿忽而叹口气，把黑子丢入棋盒，笑道：“罢了，罢了，终究不如你们年轻人脑子好使，我认输便是。”
    尤龙神尊笑道：“熙神尊青春正好，怎么老是说这种倚老卖老的话，我不爱听。”
    熙神尊听了直笑：“哎呦，我都老了，青春的是你，还有秀之俊之他们两兄弟。”
    二人笑过，何秀之撤走棋盘，何俊之添续茶水，又给岑柏雍上了茶。
    熙神尊道：“柏雍，找我何事？”
    岑柏雍看了看身后的徐诗然和卢奕等人，道：“嵩城已经被甲族围困数日，现在不知道境况如何。这是嵩城来的人，我对那边的情况也不大了解，就把他们带来了，让他们自己跟神尊说说吧。”
    熙神尊点了点头，看向徐诗然。
    徐诗然躬身道：“卑职一月前受嵩城令尹所托携书信来此，请求支援。出发前嵩城的子城忠义城，已经被五十万甲族大军占领并屠城，对方将领为缪瑞林，雷元丹巅峰。嵩城守军力量不足，虽有应龙族援军，但仍然危机重重，恳请神尊发兵。”
    熙神尊听了，心有所动，忽侧头向身后道：“阿竹，你家乡便是忠义城吧？”
    身后的执香侍女上前三步到她身边，躬身道：“是。”
    熙神尊又问：“家里可还有什么人？”
    执香侍女摇头：“没有了。爹爹当年与全家一起阵亡，只余奶娘携我一人逃出，一月后奶娘伤重过世。”
    熙神尊点头，又问徐诗然：“忠义城令尹不就是甲族吗？那么他也死了？”
    徐诗然看了看身后的卢奕，卢奕上前一步，躬身道：“回神尊，忠义城令尹石道平，是在下与璮神尊之子封少丞杀的。他死之后，其女石玥打开城门迎入甲族，忠义城就此陷落。”
    执香侍女的眼神如一道精光射向卢奕。
    熙神尊察觉了，笑道：“那么阿竹，你大仇得报了。”
    随后便转头向尤龙神尊介绍：“我这个侍女，便是当年赤圣城之战护送难民出逃，最后阵亡于石塘关的梅公之女，梅友竹。”
    尤龙神尊笑道：“原来是忠烈义士之女。”
    卢奕惊讶地看了看那侍女，原来当年侥幸逃生的梅公之女，不远千里来到息雪堡做了熙神尊的侍女，不过想想也是，虽然在那场残酷的战争发生之时，熙神尊还不是神尊，只是彼时还活着的老龙王之妻，但应该实力不弱，得到她的庇佑才能活命。
    熙神尊看了一眼卢奕，轻轻冷笑一声，淡淡道：“石道平之事，是他与璮神尊的恩怨。你这小子闯了祸，害死忠义城百姓，怎么不去向飘渺城求援？”
    卢奕心里咯噔一下，杀石道平，石玥开城，甲族屠城，一个月来这几件事反复在他心里徘徊，来来去去极是煎熬。
    阿奕与陶云堇曾经无数次争论，陶云堇认为这三者没有必然关联，与自己无关，劝阿奕想开点。
    可是阿奕心中始终难过这一关。
    此刻面对熙神尊的质问，卢奕垂下头，道：“是，在下有错。石道平身为忠义城令尹，在百姓中颇有清名，不失为一个好官，在下鲁莽没有考虑过这一点，这是其一。石道平身为甲族，本意厌倦战争向往和平，本来可以成为人族与甲族议和的桥梁，在下鲁莽没有考虑过这一点，这是其二。在下错在这二处，但是没有错在杀他。当年石塘关一役，石道平该死，却苟且偷生万余年，究其原因只是因为人族当时孱弱，不得不处处妥协。封少丞是在下好友，处于生死危急时刻，在杀人与救人之间在下没有选择，不得不这样做，至今也没有后悔。忠义城生灵涂炭，在下心中也很是不忍，发誓回到云岭之后要与甲族死战到底，为二十万百姓报仇。”
    梅友竹定定地看着他，缓缓吐出一口长气，心中五味杂陈，不由得对眼前的人另眼相看。
    熙神尊则是脸上有轻蔑神色，道：“封少丞不自量力找石道平寻仇，鲁莽又愚蠢。你为朋友两肋插刀，表面看是义气，实际上却是草菅人命。飘渺城已经放出话来对此事负责，想必他们会介入云岭，你又来我这里挑起事端做什么？嵩城名义上是我息雪堡的属城，可是从未纳贡，也没有任何往来。明珠谷地富饶，百姓生活安乐，云岭百姓的命是命，明珠谷地将士们的命同样是命。”
    卢奕心中沉了一沉，其实几日来熙神尊不回复书信，早已隐约表明了态度，只是今日亲耳听到，仍是心中冰凉。
    他直起身来，不卑不亢道：“嵩城只是名义上的属城不错，可至少是属城，云岭地区其他的神城如盘城、涵水城，同样是息雪堡属城。若嵩城被占，息雪堡置之不理，那么盘城、涵水城呢，是否同样置之不理？如此下去，谁还会愿意成为息雪堡属城？明珠谷地富饶安乐，息雪堡在蓝冰原称霸，这一切都得益于二百年前千林峡谷一战力克妖族。然而数百年没有战争的磨砺，难保息雪堡的虎狼之将不会耽于安乐，兵刃不会锈蚀，爪牙不会迟钝。”
    “放肆！”何俊之大声喝道，“一个小小草民，居然敢如此对神尊说话！”
    他与何秀之不同，身上妩媚之气略轻，嗓音浑厚，回头看了看熙神尊见她没有反对，便继续说道：“息雪堡并不是倚靠那些属城才成为息雪堡的，没有这些属城，息雪堡依然是息雪堡。就算没有战争的磨砺，息雪堡的虎狼之将依旧能够令甲族闻风丧胆。你小子使激将法，用错了地方。”
    卢奕心中冷笑一声，面上却谦逊有礼道：“这位大人教训的是。在下粗鄙，还请神尊和这位大人恕罪。”
    岑伯雍缓缓发话，道：“神尊，云岭地区虽然对息雪堡来说是边陲，可若是被甲族占据，也是失去了一道屏障。甲族野心勃勃，占据云岭之后难保不会有北进之心。况且我听说甲族占据云岭，乃是为了元斑石矿，且黑涛谷、飘渺城恐怕也已心生觊觎。我们若不有所行动，也许会落后一步。”
    熙神尊沉吟一下，转头问尤龙神尊道：“神尊，元斑石矿你怎么看？”
    尤龙神尊笑道：“我听应龙族老龙王说过，确实灵气充盈浓郁，是不可多得的天材地宝。但因为甲族占得先机，抢占了云岭山脉，不知到底有多少储量。所以，应龙族老龙王仍旧派出援军驻守嵩城，不知道他下一步如何动作。我们龙族与你们不同，各族龙王有自己的行事风格，我不会多加干涉。”
    熙神尊看着他笑道：“神尊你手中不也有几支龙族军队，你打算如何？”
    尤龙神尊笑道：“各族之中，龙族、羽族向来与人族交好，小小元斑石矿岂能动摇两族世代友好之根基？”
    熙神尊笑道：“神尊高瞻远瞩，是我们两族之幸。”
    她思索片刻，回头对岑伯雍道：“不如就派五万人去探一探，把元斑石矿的情况弄清楚再说。”
    徐诗然和卢奕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一种啼笑皆非的感觉。五万人？这也太少了，根本就是杯水车薪啊。
    何秀之在熙神尊面前跪下道：“神尊，小人愿前往云岭，为神尊效力。”
    岑伯雍皱眉道：“何秀之，你一个内廷侍官，好好服侍神尊便可，不容僭越。”
    何秀之不理，膝行几步，仰起一张楚楚可怜的脸庞对着熙神尊，道：“小人听到外面有不少人骂我与俊之奸佞，心中不服，想要争一个机会报效神尊，也为自己和俊之博一个清名。神尊，您就允了吧！”
    熙神尊扶起他，笑道：“那些嚼舌头的人骂你是因为嫉妒，理他们作甚！你要去云岭便去，我封你为军校率领这五万人，可好？”
    何秀之嫣然一笑，道：“多谢神尊。”
    岑柏雍见状暗暗皱紧了眉头，这下可好，何俊之掌管御林军，何秀之领兵出征，两兄弟一个对内对外，暗暗加快了步伐。
    但他对此心有余而力不足，只得告辞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