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道成妖

    
    卢奕在石宫援军营盘中没住几日，便把天罡雷磁暴和四空法印都学会了，而且融会贯通，以重塑后的气海洪炉中的强劲灵气灌注于内，现在对付最后一招无上印，已经不需要分化神魂，单是以法力硬抗也能够不落下风。
    阚卫苹连连叹气，直言后生可畏。
    安小筝缠着她不放：“卢奕天资高学什么都快，你还有什么绝学一并传了吧。”
    阚卫苹笑道：“我哪里还有什么绝学？卢奕不如去摩崖山吧，若是有机缘，兴许能够得见圣祖肉身并参悟一二，那不是比我好多了？”
    卢奕一愣：“圣祖不是死了吗？”
    阚卫苹道：“圣祖陨落的时候，肉身被幽神尊保存下来，就安放在摩崖山。不过，幽神尊是个怪人，不喜欢所有人都去瞻仰圣祖肉身。所以，要看你的机缘。”
    卢奕立即向她和安运升、吕又琴辞行，往圣城方向去。
    穿过圣城再往东南方向走十多里山路，就进入摩崖山地界，这是一块钟灵毓秀的洞天福地，但是地域广阔，漫无目的走了一个日夜，别说圣祖肉身，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想来也不奇怪，现在是战时，普通百姓不会在荒郊野外晃荡，军士则全部集中在神城里，就算猎户也早早地入城避祸了。
    灵台中，阿奕向陶云堇笑道：“你早说要来摩崖山，哪怕是看看圣祖当年呆过的地方也好。现在听说居然还有肉身存在，是不是很惊喜？”
    陶云堇神色有些紧张：“惊喜是有的，但是很少，更多的是不安。你知道在我原来那个世界，有一种压力叫做‘见网友’，生怕对方是个丑八怪，那就不好收场了。”
    阿奕笑着摇头：“你倒是不在乎他长什么样儿，只要能让我见到肉身，一定能够从内部洪炉、肌体等各种构造中参悟出有益之处。你想，作为世间第一个开辟洪炉的人，他的肉身该是多么强悍！”
    他话语间全是神往，忽然被陶云堇拍了一下肩膀：“似乎有异动。”
    阿奕随即也觉察到一种奇怪的直觉，似乎有人在跟踪。
    但是转头四顾，却什么也没发现。
    不远处的暗影里，吴宛甯躲藏起来，松了一口气。这小子太警觉了，稍稍跟紧一点就差点被发现。
    她原本找了卢奕好几次，都被安尧挡住，今日再去时，正好碰到卢奕穿过圣城进入摩崖山，便不动声色的跟在后面。
    卢奕没有发现异常，只好继续往前，兜兜转转好几个时辰，一直在摩崖山深处打转。期间也进入霁月洞，但是那洞中空无一物，更别提圣祖肉身。
    日薄西山的时候，卢奕坐在一块大石上暂做休息，一丝若有若无的琴音忽然传入耳中。
    那琴音悠长轻缓，很是悦耳。
    阿奕不觉侧耳倾听，心里不禁纳闷，是谁有雅兴在这山野乡间弹琴？
    一曲过半，二人渐渐听出了一些不一样来，那琴音虽然缓慢，却带着一种特定节奏，听来略有几分耳熟。
    陶云堇刷一下站起：“我听过这曲子！幽神尊的魂魄面首，弹的就是这曲子。”
    阿奕也听出来了：“圣祖肉身被幽神尊保存，那么这琴音一定能指引我们找到肉身。”
    二人竖起耳朵循着琴音寻去，却来到霁月洞前，刚好一曲终了，琴音戛然而止。
    陶云堇上下打量霁月洞，这个十丈见方的洞***部一目了然，分明什么都没有，哪里来的琴音？
    阿奕已经迈步进入：“看看再说吧。”
    他只是简单抬脚走入，在远处的吴宛甯看来，却看到了恐怖一幕。只见卢奕的身体逐渐血肉消融，露出白骨，随后连骨骼经脉都被消融殆尽，化作虚无。
    她倒吸一口冷气，霁月洞她进入过无数回，却怎么也没有遇到过这种诡异的状况！
    身在其中的阿奕和陶云堇倒是浑然不觉，幽冥符文对二人来说早已不是秘密，甚至内化于洪炉之中，他们不需要耗费太大的力气便可通过幽冥结界。
    但是穿过这一片结界之后，二人并没有来到幽冥地府。
    眼前是一片毫无界限的相接天地，飘满白茫茫的云烟，似乎一眼都能望穿万里，又似乎伸手只见五指。
    阿奕走了很久都没有碰到任何东西，不觉奇怪：“霁月洞不大，我们应该已经走到洞壁了吧？”
    没有人应声，回头一看，顿时一惊，陶云堇不见了。
    这是自从陶云堇穿越以来，头一次不见踪影。以前哪怕是神魂出窍，灵台中也是留着淡淡虚影，现在确实毫无痕迹。
    “云儿！”他大声疾呼，四周连回音都没有。
    他加快脚步，甚至飞奔起来，这里明显已经不在霁月洞内，他估摸着差不多已经跑出摩崖山地界了，可还是找不到陶云堇。
    不远处云烟凝聚，隐隐约约现出一个人影，那人长身玉立，是一个青年男子的模样。
    “谁在那儿？”阿奕快步朝前赶去。
    与此同时，陶云堇也发现阿奕不见了，二人一直并肩行走，忽然一回头间只剩下自己。
    这时渐渐有琴音响起，还是那首熟悉的旋律。
    她循着琴音走去，见到缥缈云烟深处，一人盘腿而坐，膝头横一把焦尾古琴，琴音从指间流淌而出。
    陶云堇按住怦怦直跳的心脏，深吸几口气，尽量让脚步平稳下来。
    抚琴之人是个面相白净的青年男子，抬头看了陶云堇一眼，笑道：“怎么才来？”
    口气很是熟稔，话语间还带着几分宠溺的责备。
    陶云堇一愣，咱们认识吗？
    细看那人的脖颈上挂着一条丝绳，底下坠着一块玉髓，正是载有太一心经和霁月斋随记的那块玉髓！
    陶云堇愣愣反问：“你是……申世珩？”
    那人专注于指下的琴弦，笑道：“想要假装不认识我吗？这样可不能逃避学琴。过来。”
    他的话好像有魔力，陶云堇不知不觉就移动脚步在他身边坐下。
    挨到那人的肩膀时，陶云堇觉察出这不过是一团神魂，而不是肉身。
    她抬头呆呆地望着申世珩的侧脸，虽然是神魂，却如此真实，仿佛那个一直萦绕在脑际的人就在眼前。
    她不由得抬起手，触碰了一下他的脸颊。
    她知道自己也是一团神魂，自然也就触摸不到对方，可还是想要这么试一试。
    申世珩垂下眼帘，似有一丝羞赧，轻声笑道：“灵儿，认真学琴。”
    陶云堇一怔，对方把自己当成了灵儿？
    那么，这个结界中封存的是申世珩的记忆？或者结界仅仅封存了一缕神魂，而神魂中带有往昔的回忆？
    自己穿过结界进入申世珩的回忆世界当中，也就成了其中的一部分，寄身于小狐狸灵儿体内，以旁观者的角度看到万余年前发生的一切。
    她忽然醒起一事，问道：“你什么时候闭关？”
    申世珩随口道：“再过几日吧。等你学会了这曲子再说。”
    陶云堇忙道：“你别闭关了。我学不会。”
    申世珩不禁莞尔，伸手轻轻扯了扯她头顶上不知何时多出的狐狸耳朵。“又偷懒！”
    陶云堇神色严肃：“你闭关之时，螯蝎和老龙王会联合梼杌偷袭，把你打成重伤。梼杌还会血洗赤圣城，屠杀门下弟子。你千万不要闭关！”
    申世珩却仿佛没有听到，只顾低头抚琴，琴音轻缓，一点不起波澜。
    陶云堇心中惊觉，申世珩已经死了，这里只是封存的一缕回忆，不论她说什么，都无法改变那些已经发生的既定事实。她只能是历史的旁观者，而不可能是参与者。
    她感到颓丧不已，怔怔地望着身边人的侧影发呆。
    申世珩微微侧过头，笑道：“这首《秋涛十八弄》是我专门为你作的，你学会了曲子，在法力上能够提升不少，这可比一步一步修炼来得简单多了。你要是再不好好学，我饶不了你！”
    陶云堇吐吐舌头，嘻嘻一笑：“好，这就学。”
    在另一处云雾缥缈之地，阿奕面对面站在青年男子身前，上下打量一番，心里狐疑，这就是圣祖肉身？看起来栩栩如生啊！万余年过去，竟能如此完好地保存下来，就好像下一刻他能够移动脚步朝自己走来一般。
    咦？不对，那人的眼珠是活的！
    阿奕猛然惊觉，这时那个面相白净的男子竟然真的移动脚步朝他走来，虚虚探出一掌，朝他拍下！
    从对方的发力可以看出，对方也是六大洪炉开燃，似乎是抑制了一个境界。但是这六座洪炉完美无瑕，每一座都达到顶峰水准，不愧是开辟洪炉的第一人！
    阿奕自问与陶云堇一同学习太一心经，颇有心得，也勤奋苦练，日夜苦修，可是也难说能够修得如此完美的烘炉。
    只觉对方这一掌拍下，看似平缓轻柔，却蕴含着极大威力，这威力不仅强劲，而且各方面都没有破绽，这是真正的圣祖肉身中蕴含的威力！
    同境界比拼难逢敌手的阿奕陡然间感到压力倍增，步步后退之下接连变招，才能化解对方的掌力。
    他刚刚站定，额头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这才只是一招而已，就让他如此难堪。
    他定了定神，打起十二分精神。眼前这人虽然只有七重天境界，在如今天下来说不算什么，境界更高者不在少数，可是毕竟是圣祖肉身，七重天之中的每一重都堪称天下最强，对于他来说，再没有比这更好的对手了。
    一个顶尖的对手，堪比十个良师！
    他反守为攻，捏掌成拳呼地冲出，朝对方砸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