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道成妖

    
    她要去摘更多的榆钱儿，酿更多的美酒，而摩崖山最高大的榆钱树长在试剑石边。
    她攀上那株粗如磨盘的老树，在横枝丫上坐下，晃荡二只光光的脚丫，随手摘来一串榆钱儿放入口中，甜丝丝的花瓣入口即化，清香沁人心脾。
    试剑石一如既往地热闹，这里通常是摩崖山中众弟子的切磋之地。
    今日站在上面的是璮，他长身玉立，手中一柄仙剑星芒闪耀，发出强大的威压。
    不到一个时辰，败于他剑下的已有十二位师兄弟，其中不乏有入门多年者。
    不少人都在交口称赞璮的卓越天资，也有人称赞他极为勤奋，虽然实力无法赶超幽、梼杌等前一辈弟子，但在年轻一辈弟子中已是最闪亮的后起之秀。
    战败的十二个人，大部分来自寿连丰的部落，他们虽然知道璮针对自己一族，但对方胜得光明正大，他们也无可奈何。
    身边诸多同族兄弟姐妹中，一个叫寿琪的少女正目光炯炯地注视璮，其中暗藏少女的羞涩。
    有人推了她一下：“七妹，你去，你的剑法最好，一定要把他给打败，给我们寿家人争光。”
    寿琪犹豫着走上试剑石，对璮行了一礼：“璮师兄。”
    璮微微点了点头，剑尖略微上挑准备迎战。
    寿琪鼓起勇气道：“听闻璮师兄日以继夜、废寝忘食地修炼因而进步神速，这样固然是好，只是也要注意身体。”
    璮面无表情道：“我理会得，多谢提醒。”
    寿琪身后的人不耐烦道：“七妹，与他多说什么，快上！”
    “那么便请教了。”寿琪咬牙挺剑，一道长虹一般的闪亮剑光随即刺出，剑如其人，澄澈明亮。
    璮身随剑动，快得看不清影子，待对方几百剑刺出，竟是丝毫沾不到他的身体，连剑风都没有擦到一点。
    璮在快速移动的途中一挑剑尖，一道威压从中喷薄而出，同样剑如其人，浑厚沉稳，根基极为牢固，丝毫不可动摇，虽然剑法剑招并不是最强，但最为无暇，几乎毫无破绽。
    寿琪受力不住，败下阵来，身后的人不免一阵叹惜。
    灵儿在高高的树上观赏这一战，为二人精彩的剑法拍手叫好。
    众人被叫声吸引，抬头看到一个明媚的少女光脚坐在树枝上，嘴里咬着洁白花瓣，发出银铃一般的笑声，不禁都看得呆了。
    “寿家人都是我们家的奴隶，打败他们算什么？”一人高声冷笑，引得众人侧目，纷纷往后看，见辛绍焱带着一众妖族前来。
    他一跃跳上试剑石，噌一声亮出五指尖爪，寒芒划过，比寿琪手中那柄长剑不知锋利多少。“不如跟我比划比划？”
    寿琪和身后众人都是怒目而视，可是也不敢发出声音。
    璮淡淡一笑：“好久不见。”
    仙剑收起，亮出一柄大刀。那刀极沉，刀背极厚，力达千钧。
    辛绍焱看一眼那刀，笑道：“似乎你早有准备。”
    呼啸声起，辛绍焱身躯快若闪电，尖利的爪牙刺出，风声如同夜枭狂呼，刮得人耳膜生疼。
    他不屑于任何招法招数，只是以妖兽的无比强横之肉身和无比狂暴之力量，加以无比锋利之爪牙和无比迅疾之速度，直接朝对方要害部位下手，打法既野蛮又原始，早已超越切磋的范畴让人感觉就好像是去拼命。
    璮不闪不避，举起重刀，一刀切开空间。
    那是极为惊艳的一道刀光，如此沉重笨拙的一柄刀在璮手中却服帖如同绣花针，法力强悍之中不乏招术细腻，仍旧毫无破绽。
    轰！一声巨响，刀光直抵辛绍焱前掌，嗤，撕开极为坚硬的皮肤，鲜血喷射。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这时才知道为何璮要使用这柄重刀。一般来说，仙剑灵动更易发挥出法力，但两面开刃质量较轻，只有这种刀背厚重的大刀，才能负载足够的力量切开妖兽中最为坚硬的梼杌之皮。
    辛绍焱头皮一紧，喷射的鲜血溅了他一脸，让他猛地打一个寒战，对方的刀光去势不减，仍旧直挺挺前进，朝向心口方位。
    但他的担心有些多余，刀光戛然而止，似乎是没有太多的法力以为后继。
    辛绍焱心中一喜，另一只尖爪随即猛地一挥，撕碎璮的半边衣袍，深入到血肉，血迹很快浸出。
    二人在空中交错而过，落在对面。
    辛绍焱目光一转，忽然瞥到人群中一个熟悉的影子。“父亲！”
    梼杌正站在不远处，看着二人交手，露出欣赏的神情，微微笑道：“你就是璮？”
    璮冷冷地注视他，既没有回应也没有动弹。
    梼杌笑道：“不错！不愧是我的儿子。”
    众人立即小声议论起来，梼杌是璮的父亲这件事当然不是秘密，只是从未见梼杌提起，如今却大方承认，似乎还有示好的意思。
    梼杌是圣人门下实力最强的弟子，仅次于幽，再加上他在兽族中举足轻重的影响力，得到他的承认与赏识自然不是一件小事。
    璮仍旧表情冷淡。
    梼杌对璮微笑颔首，随后转身缓步而去。
    辛绍焱对父亲的态度很是不满，气冲冲地走下试剑石跟在他的身后，待到转过山口来到无人之地，忍不住道：“父亲今日为什么主动与那个野种打招呼？他从不把你放在眼里，连应有的礼节都没有，果真是个下贱的人族！”
    梼杌斜了他一眼：“他本可一剑重伤你，却留了一手，且丝毫不着痕迹，没有让任何人看出来，这已经给了你天大的面子，怎么是不把我放在眼里？”
    辛绍焱一愣：“你是说刚才他因为看见父亲你在场，所以才没有伤我？”
    梼杌深深看了他一眼：“从前你做的事我不管，但是以后不要再找他的麻烦。一则他实力不弱于你，二则此人城府太深，你不是对手。对付这种人一定要小心，反而是对付那些整日只知道修炼的武痴之流更简单些。”
    辛绍焱闻言大为不悦，作为兽族他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束缚，当下冲口而出：“父亲当真看得上那个野种吗？他可是人族。”
    梼杌淡淡一笑：“非我族类，我自然知道。但毕竟有我一半血脉，这一点是无可改变的事实。而这个事实是一把双刃剑，可以用来伤人，也可以用来伤己。而且对方还是一个实力不弱的人，这时候为什么不利用这一点血脉适当拉拢，反而要树敌呢？”
    辛绍焱闻言放心下来，看来梼杌只是把璮当做棋子而已。
    璮走下试剑石，众多师兄弟姐妹也就陆续散去，寿琪恋恋不舍地看了他几眼，才不得不随哥哥们离开。
    幽站在远处笑着朝璮招手，他走上前去恭敬行礼：“师姐。”
    幽望着寿琪的背影笑道：“琪师妹来找过我很多次了。依我看，这模样人品都是没的说，寿家近些年也是壮大得极快，寿族子弟在门内也越来越多。所以，我觉得你不妨考虑看看？”
    璮一副漠然的表情，机械说道：“多谢师姐关心，但我没有这心思。”
    幽想了想，探询道：“莫不是璮师弟你有了心上人？”
    璮赶紧摇头，心中却忽然有一下触动，目光不自觉地朝榆钱树枝上飘去，正好见到灵儿爬下树。
    她嘴里咬着一大串花瓣，双手还抓着一大把，难免不大灵便，在距离地面还有几丈远的时候一不小心摔了下来。
    嗖！璮的身影飞速冲过去，一把将她揽在怀里。
    灵儿轻巧落地，笑嘻嘻道：“多谢璮师兄，送你一串榆钱儿吃。”
    不由分说塞了二大朵花瓣在璮嘴里，随后咯咯笑着跑开了。
    璮把那花瓣在嘴里嚼了嚼，极是清甜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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