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聃一步踏下,一道太极图迅速自他脚下生出,将整个房间覆盖,尤和阿凝都被笼罩其中。
阿凝眼前的景象已经变换,此时她已立身在一处纯碎由黑白二色构筑的世界里,而尤躺在阴与阳的交界处,不生不死。
“时间之轮拥有的是最初的本源,时间本源。”
李聃一挥手,平躺着的尤悬浮立起,停在阿凝和李聃面前。
黑白二色再度刷向尤的身躯,他整个人都变得半透明起来。
血肉不再成为视线的阻碍,成为了介于虚和实之间的存在。李聃将尤上身的衣物褪去,此时的尤一览无余。
伤痕,密密麻麻的伤痕遍布尤的每一寸皮肤,每一处血肉。他的每一处骨骼上都是细碎的裂纹,整个人如同是沙砾拼凑而成。
这些伤肉眼是看不到的,人的血肉和骨骼其实很容易就被黏合起来,能看到的也只是一些丑陋的伤疤,但并不影响身体的正常运转。
而李聃和阿凝看到的,是更深层的本源之伤。尽管这些伤都有修补过的痕迹,但距离真正愈合的那天,遥遥无期。
而最重的伤在尤的胸口,其它地方的伤还可以说是裂纹,那他的胸口处则是一处黑洞。
大量的本质消失不见,皮肤之下是数处断骨,像是在胸口处挖了一个黑洞,黑洞的中心仅有几丝骨与肉勾连。
看到无知无觉的尤,想起跟他一起经历过的短暂时光,阿凝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了解他了。
可她错了,尤在遥远时光中跋涉的路,藏在平静面孔下时时刻刻的痛楚,不是三言两句便能倾诉。
阿凝无法想象尤在承担着什么,但看到眼前的一幕,她的心揪成一团,无法呼吸。
但这不是李聃让阿凝看的东西,她的视线在李聃的指引下最终聚集在别的东西身上。
那是一面圆轮,如果不是到达圣位境界,如果没有李聃用阴阳本源相照,那是即便挖开了尤的胸膛也无法看到的东西。
时间道器,时间之轮。
此时的时间之轮暗淡无光,中心出现了一个不规则的破洞,它被强有力的外力损坏了。
“时间之轮与其它的道器不同,它是唯一的,它既在最初的源头,也在时间的尽头。虽然它现在损坏了,但它在慢慢愈合。”
“空间道器、阴阳道器和五行道器都不是唯一的。在时间长河中它们经历过多次损毁,又在各自大道的凝聚下重新出现。”
“就比如远古时期土行至宝不周山被毁,大道又凝聚出了九天息壤。”
“但只有时间之轮,它是唯一的。”
李聃伸手想去触碰时间之轮,他的手轻易便穿过了尤的胸膛,但即便手臂从尤身躯的另一头穿出,也没有触碰到它。
介于虚实之间的尤丝毫没有感觉到疼痛,李聃的阴阳本源将他的状态固定在了阴阳交泰似生未生的混沌时期。
但即便李聃这么高的修为,仍然无法触碰时间之轮。
“我们看到的时间之轮,可以是它的过去,也可以是它的未来,但永远无法和它处在同一个时间点,所以根本触碰不到它。”
“当我们想到它的时候它还没有来,当我们看到它的时候,它早已远去,我们所谓的现在,只是它的残影。”
李聃抬头看向遥远未知的虚空,眼中黑白二色流动,他向阿凝分享了自己的视角,阿凝便看到了,整个世界浸泡在一条奔涌的河流之中。
她转动视角,她所看到的世界开始出现重影,以道纹为最小单位距离层层叠叠的无数重影。
她可以看到刚刚微小时间之前的自己,以及更久远处的自己,在另一边,是她的未来……
阿凝恍然间看见黑白二色从天而降遮住了她的视线,她回过神来才发现,她的身体正在慢慢由虚转实。
“实在太危险了,刚刚你差点变成虚无。”
李聃一头冷汗,圣位可以初窥世界本源但那也是有限制的。修为不够,就可能变成大道的一部分,失去自我。
李聃与阿凝不同的是,他已经是半步神劫,阴阳大道基本上对他已无秘密可言,所以能在时间长河面前保持本心。
但阿凝不同,她初窥大道,要走的路还很长,很容易迷失自我。
而即便是李聃,也不能随意窥探时间长河。不然他就会和刚才的阿凝一样,变成同时存在过去和未来的状态,而她所处的现在,无人可以观测到。
她就会变成只存在于时间中,不存在于现实世界的存在。
阿凝回过神来,看着毫无动静的尤:“那他……”
“这便是我接下来要与你说的,他的特殊。”
李聃盘膝坐下,手中阴阳二气演化,一条影影绰绰的长河显现而出。
“我们所处的世界之外有一层保护,我称之为时空壁垒。”
“我们整个世界都浸泡在时间长河中被时间裹挟的向前奔涌,如果没有时空壁垒的存在,就会出现你刚刚发生的那种情况。”
“先是将你的存在以时间为坐标慢慢分解,过去的你,未来的你……无数你的存在以最小的时间单位分解。而这样的你,在时间长河中根本无法保持自我,无数的你会被冲散,直到变成时间长河中微小的粒子,也就等同于虚无。”
“而我们现在所处的世界,也是同样的道理,我们因为时空壁垒的存在而存在。”
“而不同的时空壁垒中同样有着阴阳五行,在我们的连贯的过去与未来中,所有的存在大体相同但会有微小的变化。”
“即便是道器,也会留下时光的序列刻印,也就是说同一件道器,在不同的时空中,只有上面的时光刻印是不同的。”
“如果不管时光刻印的序列,无数的时空中可能有无数柄轩辕剑,有无数个微小差别的你我。”
“而一旦改变这些时光刻印的序列,比如,你回到过去毁掉两千年前的轩辕剑,你猜会发生什么?”
李聃看向阿凝,而阿凝也将轩辕剑显化出来:“那我应该无法在轩辕坟拿到这轩辕剑,因为它不存在于过去,所以也不存在于现在,对么?”
“不,从你回到过去毁掉轩辕剑的那一刻起,时间长河就开始崩塌了,从有序的从无到有,变成无序的时间乱流,一切重归混沌,一切重新演化。”
李聃的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越是影响深远的东西,被强行改变之后,时间长河的崩塌就越迅速。
阿凝看向尤,他是个时间旅行者,这其中不知道改变了多少事,可为什么时间长河还相安无事?
李聃指着尤胸口的时间之轮,他知道阿凝在想什么:“因为这唯一的道器,时间之轮!”
“它与其它极道之器是不同的,它是唯一的,它没有时光刻印。”
“时间长河连接着过去与现在,为所有存在包括空间阴阳五行施加时光刻印,使得这个世界以时间为序有序演化。”
“而时间之轮就像是一只锚,在大河中为船只固定船身的锚。”
“不是他在穿越时空,而是他在未来某个时间的时间长河上下了一只锚将自己固定在了某个点。而时间长河裹挟着整个世界从他身边滚滚而过,他在最下游处巍然不动不曾随波逐流,而源头处的水,终会流经他的身旁。”
“当这只锚被收起后,我们这个时空出现在了他的身边,所以他与我们这个时空一起随着时间长河继续向前。”
“他不存在于过去的时间序列之中,只有当时间之轮被收起的时候,时光才能在尤身上留下和我们一样的时光刻印。”
“他不是从定格的时间序列中而来,而是开启了新的时间序列,既不是来自未来也不是来自过去,就像是什么人突然向河中扔了一颗石子,而他被扔了不止一次。”
“这颗石子被扔进河流之中会产生涟漪,这便是他对时间长河的影响。他在这个时空的存在越明显(干了件了不得的大事,或者杀掉历史关键人物),涟漪的范围就越大,对时间长河的影响就越广。”
“但他不是在改变什么,而是和我们一样,在创造未知。”
李聃看着时间之轮上的洞,是被外力暴力破开的。他无法想象,什么人能攻击到时间道器。
那攻击不仅仅是攻击到了现在的尤,而是将过去一段时间与未来一段时间里的尤一同击溃,不然也如他一样,根本触碰不到时间之轮。
而李聃现在,别说做到,根本就无法理解那种攻击是怎样的存在。
而打伤尤的人,又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
不管是时间之轮还是打伤尤的那个人,只有先把他救活才能知道的更多。
除去作为时间之轮的承载者这一点,尤其它地方与其他人并没什么两样。
“他肉身上的伤还好说,而让我无法直接救治是因为他体内的五行崩溃了。”
时间、空间、阴阳、五行,既是构筑整个宏伟世界的基础,在极微小处也能得到充分体现。
而人本身,更像是整个世界的微缩版,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时间之轮为了护住他的生机,强行将他体内自身的五行之力抽走,毕竟在来到人间之前时间之轮就再也没有得到过补充。
而想要救他,就必须为他重塑体内五行。
李聃从自己的衣袖中取出四件物品,四色光芒在这个黑白世界中闪烁光辉。
“这是我在其它地方寻的,昆仑泉,地心炎,扶桑树心,不周山碎片,再加上你手中的轩辕剑,五行便齐了。”
阿凝把手中的轩辕剑与这四件五行奇珍放在一起,原本各自辉映的奇珍竟然开始有了若有若无的联系。
“那现在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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