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小院出来后的洛凡,当先便是循着曾经熟悉的小道,兜兜转转,首先来到了村长成海年的庄院所在。
此刻,这本该是连片巍峨的热闹庄院,却是静悄悄,大门虚掩,很是随意,就是那个门头匾额,貌似也历经沧桑,颇显萧条。
来到这里,洛凡自然是还想确认些什么,就比如,自己的双亲是否有可能被带来了这里。
尽管,在来这的路上,他已然是有着预感,多半是要扑一个空了,但他还是抱有心中的侥幸,想要再确认个究竟,不论有无。
而事实也确如洛凡料想的那般,当他走遍了整个庄院,也确实未有得到自己心中想要的答案。
这却并不影响洛凡的心绪。
相反的,这倒是让得洛凡更是放心,至少还不是最坏的结果。
既非所见,即为平安。
“没有人,冷冰冰,一点生气都没有,奇怪,奇怪。”
摇了摇头,再看了看这空落落的院所,洛凡也是越发不解。
“这里怎都不像是有人居住过,更似破败了许久,难道原本这一切,还都只是个梦么?那我的双亲呢,也只是存在于那梦中么?”
当然,这有点讲不通,至少洛凡怀中的玉薯饼子,却是真实存在的,鼓鼓囊囊,沉甸甸,这不会错。
可这空落落的院落,要如何解释?
想不清,理还乱。
原本以为凭借此刻早已不同往日的自己,强大的灵觉海,自是该能够搞明白这其中的关键,可最后洛凡却是发现,越是想要深究,自己的脑海便好似越发要错乱,凌乱,就连先时那抹记忆犹新,都越发模糊了起来。
这真的有些类似于梦境那般。
梦醒了,便记不清了,强记也不行。
“醒了,还是未醒?”
再一次,头疼。
第一次,洛凡心中升起一股隐晦的情绪,怀疑真实。
“月家”
灵光乍现,洛凡突兀的吐出来这个字眼,亦或,必然要提及的一个地方。
月家,月怜蓉,算是洛凡这一世都不可绕过的一个存在,也可以说是其记忆中最为深刻的一个人了。
在即将离开成牛村这里的时候,洛凡自是要去月家再看上一眼,尽管心中已是想到,可能到得最后,也还是自己的徒劳,一厢情愿,但叶凡还是觉得,去月家走上一遭,这很有必要。
刻不容缓。
转身间,洛凡便是抬腿跨出了门外,身形渐远,只留得身后大门,继续随意的开在那。
而这一道斑驳的大门剪影,随着洛凡越走越远,也越来越模糊,最后,再不可见。
去往月家老宅的路上,洛凡还一直在心中打转,想到了好多种可能,但直到最后,洛凡直愣愣的立定在了山坡之上的一颗很是溜圆却又破碎不堪的大石之前,整颗心都是空落落的。
更在久久之后,其方才幡然有悟。
“呵呵,这可真的是给我洛凡开了个天大的笑话呢。”
随着笑声渐渐传得远了,竟是能够传来回声,而眼前的景色,好似被惊扰,也终于是在这一刻起了变化,波光潺潺,白昼褪却,怪石横生。
这里当真似一处被遗弃之地,冷清,荒凉,荒莽,又空寂,落寞。
漆黑中,洛凡却还是能够看得清真切,在这无尽深渊之中,竟孤零零只有自己一个人。
不,准确的说,在那大石之上,还横躺着一个人,是和洛凡一模一样的人。
至少,从模样看来,点滴不差。
大石之上,龟裂的纹路,更是以这人的身体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散射开去,裂纹缝隙之中,还散发着一丝丝残留的淡淡的幽冥之光。
恰切的说,眼前这个人,却是整个儿都包裹在一块洁白通透的溜圆巨石之中,线条完美,筋骨肌肉铿锵有力,散发着如新生般的活力。
只是这巨石的光泽正在变得越来越暗淡,直到最后,竟完全失去了光泽。
光线都暗淡了下去。
洛凡不觉间如释重负的呼出一口气,
“呼”
眨了眨眼睛,石中人嘴角动了动,好似有难言的苦涩,却没有说出话来,但那汪深邃的双眸,好似饱藏着似隔了一千年,乃至一万年的忧伤。
再眨眼,梦,终究是有醒的时候,送走了一个凡爷,又来了一个,生生世世,生生死死,如梦似幻,如电光泡影。
本只想要一个平凡人生,可却总有着太多不平凡,亦或不甘平凡,或只是不敢平凡。
既是心中不甘,就算是要逃,又能躲到哪去,何不如敞开了不甘,从头来干。
但有不甘,从头来干。
从头来干。
咔嚓
如泡影破碎,将所有的梦一并都给撕碎,应声间,巨石也彻底碎裂而开,大小不一的碎石块,随即骨碌碌的铺陈了一地。
一阵杂乱的响声,响彻整个山涧。
久久之后,石中人终于是有了新的动作,但见,其指尖颤了颤,颤了又颤,却不急着直起身来,而是作手开始挪动自己身上的碎石来。
碎石,有大有小。
石中人并未将其一扫而去,全来一个干净利落省得麻烦。
这本是可以的,而且完全可以。
但见,石中人沿着那指尖,沿着那手掌,手肘,胳膊,一点点的,一块一块的,仔细的将它们挪到了一边,更似生怕弄坏了其中的哪一颗,哪怕是一小颗,即使再困难,直到整个身体都活了起来,也都只是一小块,一小点的轻轻拿,轻轻放。
不厌其烦。
没有说话,更没有其他的声响。
待得石中人整个身子都彻底得了自由,如料想中的一样,其并未有转身便离去,而是一点一滴的又开始整理起来,是将这散落的通透白玉碎石,一块一块的又都往原来的位置拼了起来。
失败了,重来,再失败了,再重来,好在整个过程貌似还很顺利,或许是其强大记忆力的帮助,过程中,实则并未出现太多次这样的错误,都算很精准的将这些碎石放回了它们原本该在的位置。
直到最后,一颗圆石,再度呈现出近乎属于它本来的模样。
像似一滴眼泪。
若非其上细密的裂纹,或许,你会认为,这原本就该是一块无暇美玉,更是天赐的珠玉,竟镶嵌在了这无尽怪蟒深渊之底。
貌似,明珠暗投。
若是你看得仔细,在这巨大玉石正中的位置,赫然有着那么一个清晰的人形空洞。
因为,曾经这里躺着一个人。
此刻,一个少年,立在坚硬的大石地面上,直愣愣的盯着这满布裂纹的白玉碎石球,一双眼眸中,尽是不舍,竟还生出了错觉,好似那人形空洞中,躺着一位绝世美人,在看着他,在对他笑,满是爱意。
“不后悔,因为我爱你呀。”
少年耳边好似再次响起这一道温柔的声音,不禁嘴角微微翘起,似幸福来得太突然,都是甜甜的,却甜蜜得想要落下泪来。
“幻想过太多次遇见,在脑海,在天上,在地上,在繁花烂漫,在繁华流年,在天一角,在海一方,本以为可以就此沉沦,迷失方向,想好了,都约定了,再不要分开,可到最后,醒来了,却没见到你。。。”
对着碎石堆,少年呢喃自语,兴许是这山涧太静,亦或山岗上有风,待得这多愁善感的话语,揉合进那无边的回音,听在耳中,却像是大地在呜咽,山涧在抽泣,更似天地以另外一个世界的语言在痛着。
独伤悲,天煞暗淡,孤狼星落泪。
。。。
山涧外,一处山岗小村庄,一对年纪相仿的兄妹,正骑跨在屋顶脊梁之上,数着满天星星,好不开心。
“哥哥,你看,有流星。”
一身紫衣的妹妹,指着天边落下的流星,一边欢快的叫道,一边催着哥哥扭头去看。
“真是哎,好大一颗,好漂亮呢。”
哥哥赞叹间,就听一身紫衣的妹妹催促道,“赶紧许愿,赶紧许愿,快。。。”
一边催促着,紫衣姑娘已似噤若寒蝉,双手一抱,便是闭上一双美美甜甜的大眼睛,对着天空,开始了自己的许愿,很是郑重,一脸的认真。
“傻丫头”
尽管不屑的如此道了一声,这位紫衣妹妹的哥哥,还是禁不住也一脸虔诚的抱起双手,默默在心中许下一个心愿。
待得他睁开双眸,本欲再欣赏下那颗硕大的流星,看是不是已经消失了,可没看到那流星的影子,却是被一双蓝汪汪溜圆的大眼睛给惊得一跳,险些自房顶脊梁之上栽落了下去,好在他强定下了心神,再度立稳了。
还不待其发难,就听这一身紫衣的妹妹急不可耐的问道,“哥哥,快说,你许了什么心愿了,让我听听。”
“想听呀?”
“嗯,想听。”
“就不说给你听。”
“哼,你好坏呀,哥哥。”
就在这会,却听哥哥大笑着,说道,“哈哈哈哈,逗你呢,有什么不能说给你听的。”
“嘘”
妹妹赶紧捂住了哥哥的嘴巴,低低着神秘兮兮的道,“不要说,说了就不灵了。”
可哥哥自然是不信这个,随即不屑的道,“也就你会信了这等鬼话。”
“若是任谁许了心愿都能灵验,这世上哪还需要什么努力,没事干,大伙都凑在一起许愿好了,岂不是可以吃喝不愁,衣食无忧了。”
“那阿爹阿娘还用得着整日里去到山里讨生活么,难道他们就没许下过心愿,他们就没曾年轻过么。”
“好啦,不要跟你说了。”
自然是听烦了哥哥整日里的说道,妹妹本是话到嘴边,也是闷了回去,随即一转身,便自顾自跳下了屋脊,回了自家的柴房。
嘎吱
门关上了,火折子一闪,房中已然亮了起来,只是灯火微黄,人影惆怅。
“准又是牵挂起阿爹阿娘来了。”
转眼看向远处,山影恍恍,自是风起,乱了山岗,哥哥呢喃道,“该是第七日了吧,怎还不见爹娘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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