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时候将虞情交出来?”端坐上位的杨淳景语气平和,显然他对这个事儿仍抱有耐心和极大的兴味。
坐在下首恭敬理事的虞鲤,却突然跪在地上告罪求饶:“还请王上不要逼迫微臣的妹妹了,她……绝食多日不愿进宫。”
“是吗。”他眼前掺了朱色的奏章突然折起,他皱眉走到跪在地上的那位心腹大臣面前,也不是怒,只是不解,“孤分明记得她不是这么说的。”
何从记得是怎么说的,他这个官当的焦头烂额。
隐晦的叹气声里,记忆力约么是有那么一出,也不过是少年少女相许的话,这许多年过去,谁当真呢。
但王上至今还未立后,或许便是在这等着呢。
虞鲤还跪在地上请罪,他真的祈求王上别问他要虞情了。
也算是看不惯自己的宠臣在这畏畏缩缩地跪着,见不到以往意气风发的嚣张霸气,杨淳景就叫他起身先下去。
虞鲤小步后退,转身将转未转之际,他听闻这大殿里,皇帝的吩咐:“不日,孤去你家做客。”
豆大的冷汗,整个脊椎发酥的恐慌笼罩在额头。
没什么人知道他这么害怕的原因。
他恭谨应是,退下时,繁冗的官袍已经被汗水浸透。
2
理事理不好,他频繁的喝茶,频繁的踱步,老太太也守在府门口多时了。
他找了理由先在堂内“歇着”,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给治国出良方的睿智脑袋并不知道怎么应对王上“家访”,因为,他,他上哪里去找个虞情呢。
他深懊叹气,身边的人没有一个可以分担。
“大公子,喝口茶。”他的贴身侍婢是知晓他所有秘密的,他闻这句大公子,便又有一招。
“若鱼,帮我个忙。”他赶紧拉她进内室换衣服。
将若鱼收拾妥当,虞鲤把她精心藏在层层纱帘的榻中,影影约约,闻下人着急来唤他。
他忙理好仪容,站在老太太身侧候王上大驾。
“老太君,注意身体,若站不住了让姑娘们扶您先回去。”
虞鲤颔首礼敬虞老太太,周身气场和言语里总含了几分疏薄冷淡。
老太太固执,拄杖硬撑着:“这金首杖是当年孝仙王赏赐,念着皇家的知遇抬举之恩……”
虞鲤礼貌一笑,眼神里浸着恭谨敷衍。
杨淳景约么是这个时辰到了,老太太该住这个嘴了吧,虞鲤念着,老远瞧见一身白衣的公子疾步走来。
“虞鲤!”白衣公子见她欣喜,折扇一收就要与他勾肩搭背,
虞鲤见人面熟悉,弓腰行礼,旁的老太太正欲跪下行礼谢恩。
虞鲤垂眸漠眼,“老太君不必跪。”随即扶着老太太起身,吩咐身边的姑娘带她回去歇息,冷风吹了许久,老太君注意身子骨。
老太太还想说什么,看虞鲤恭敬不失疏离的眼神,心里头藏着半分心虚,让姑娘扶着回了后院。
“孤……我这次来,带了不少好玩的东西。”他笑着,拉着他,欣喜愉悦与一般的少年郎无二,只是这身白衣又给他加了几分雅致温润。
“臣,愿与皇上……”
虞鲤恭敬的话还没说完,杨淳景叫他放松些,少说那些敬辞托辞。
“是,”他淡淡一笑,“我愿意和杨公子一起看看这些。”
无忧无虑怎么能在一个王的脸上出现呢,虞鲤背后紧绷的肌肉想要放松却放松不下来,整个虞家在他身上,他不敢真的与王上无了尊卑上下。
杨淳景点名想看看虞府的荷花池如何,他半分愕然,不知王上为何晓得他府中是有荷花池的。
他颔首领人去时,心乱如麻,莫不是又和虞情有关。
踩在石子路上,杨淳景眯眼看着眼前简单雅致的园林,光是鲜艳的花圃就密密麻麻繁盛地占了半数。
“真真是谁家花园也比不上虞郎家的后院园林呢。”
他喜欢当季的鲜花,专门请了人来培育的,开得煞是好看,很多姑娘也是爱在这里瞧啊玩闹,
想及此,便意识到他忘了遣散那些姑娘了,他猛地懊悔,就看见他们绕过一条小路就入了姑娘们的视野。
姑娘们扑朔着蝴蝶,笑嘻嘻地摘几朵花簪在发髻上,俏皮可爱。
杨淳景却像是没看到一样,绕了条路离开了硕大的花圃,往更远处去了。
“吵。”杨淳景来时还笑着,现在却有几分不耐烦。
虞鲤提着脑袋在这伺候,感叹不愧是王,喜怒无常。
“荷花池还得再绕回去,杨公子走这条路,是绕远了。”
“能不再经过那片花圃了吗?我不是很喜欢那些太活泼的姑娘们,”他皱眉嘟囔着,“若是下人,应当好好管教,我也记得你后院没有妾室的,更不曾娶妻。”
虞鲤连连点头称是,“姑娘们正青春美貌,我也……不大注意管束,我以后会注意的。”
“也就你府里的小婢女们这般没规矩了。”
虞鲤摇头失笑,陪着杨淳景一路行到荷花池。
“就是这里了,和当年一样呢。”杨淳景凝望湖面翠绿和洁白相伴摇曳,“虞情很喜欢白荷,我记得呢。”
似乎是想到什么,杨淳景踏步走入亭中,也不落座,只站在那老神在在地看着那荷花池,一动不动像个雕塑。
直到虞鲤都陪累了,他才声音悠远地问了一句:“让孤见见虞情吧,虞爱卿。”
3
君臣身份明了,那句话怎么也不能反驳得了当今王上的。
他猛地挺直了脊背,良久,待杨淳景疑惑回头,他才垂首敛眸,声音轻极了,说了一个:“是。”
那“虞情”躺在纱帐遮掩的榻上,弱柳扶风,娇弱无力地轻轻咳嗽了一声。
俨然一副虚弱极了的样子。
“你若不想进宫,也不要这么糟蹋自己呀!”
杨淳景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那美人影影绰约的身子在里面卧榻,他怨怼自己怎么非要人进宫不可呢。
虞鲤伴在一边,细软的指尖快把袖口掐出洞来。
“怎么能这样对待自己,我真不是个东西!”杨淳景捧了婢女刚给他上的热茶,拂开纱帘要去递给那娇弱的美人喝。
虞鲤惊得,手比脑子快了一步,他死死抱住了杨淳景的劲腰。
意识到自己做什么的虞鲤,嘴又比脑子快了一步,“王上万万不可!虞情卧病在床,当心过了病气!”
杨淳景被自己的宠臣突然拦腰抱住,一愣又是微怒:“你这是做什么!孤还不能看看虞情,递一口茶喝罢了。”
“王上尊贵之躯,怎么能直接接触病人,我去递茶。”虞鲤殷切地看着杨淳景,眸子里的火热让他浑身起鸡皮疙瘩。
“王上不让我去,我就不松手了!”
耍赖皮!好你个虞鲤。
为了让虞鲤赶紧松手,杨淳景没办法把茶水使劲塞给了他,温热的茶水淋在袖口,虞鲤深吸口气,走向榻边。
扶“虞情”喝茶时,悄声吩咐道,“万不能出声。”
本就是若鱼假扮的,若是出声,就暴露了,虞家得完。
虞鲤顶着杨淳景要活刮了他的眼神,建议当朝王上,“这里病气太重,还是去前厅歇息吧,王上。”
杨淳景抬起要撩纱帘的手还在当空,虞鲤那敞怀要抱他的样子就展示在几人面前。
杨淳景真是无了语了,“好你个虞鲤,孤看眼虞情能死是吧!”
“王上说笑了。”
虞鲤无辜地眨眨眼,但那张开的双臂的目标,还是杨淳景的腰。
实在不想被一个男人抱腰的王上,冷哼一声大步去了前厅。
虞鲤方理好了仪容,放下袖子,快步跟上。
杨淳景肉眼可见的愠怒,坐在主位上一口接一口地喝茶。
“王……”
“你知孤本意不愿强求阿情。”他剑眉凛起,眼神如刀刮的虞鲤心尖发凉。
虞鲤微微一怔,看入上座之人眼中,轻轻一眨,嘴唇轻扯,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孤只是想看看阿情,这一点小小的要求也不行吗?”
不是不行只是真的……虞鲤心里凉,这个要求,太难了。
若老太太听他一言,当初给虞情发了丧,现在也不必这么难做。
不发丧,还命人说虞情活着,这叫虞鲤如何做?
虞鲤眨眼睁眼,涩然间,那白色锦袍落入视野中央。
“孤再宠你,孤也是王,懂吗?”
王在臣上,臣为王命是从,他违背好几回了。
“臣……知罪。”虞鲤缓缓躬身,双膝跪地,“只是若王上想将我杀头也罢,臣……无法让虞情进宫。”
上哪找一个虞情去?或者说上哪找一个虞鲤代替他来?
杨淳景拂袖离去,君臣二人不欢而散。
4
终究没有一个虞情进宫,虞鲤因贪渎之罪被降职,去了刑部尚在空缺的尚书一位。
刑部事务失调已久,焦头烂额的时候,老太太竟然叫步撵径自来刑部堂内兴师问罪。
或许那东海龙王头都没他现在的头大。
“虞鲤!老身问你你可真犯了贪渎之罪?!”老太太的金首杖抡起来,虞鲤为了拉开差点被殃及的若鱼,生生迎上去受了实打实的一棍子。
从肩头落下来,牙酸的闷响,他咬牙不发一声,命若鱼去守门。
“若鱼……守好门,谁也不许进,本官与老太君叙叙家常。”
虞鲤没管肩头的伤,面无表情地回头看向老太太,“老太君不如坐下休息,姑娘们都在外面没人扶着您,累坏了身子。”
“老身问你可真的犯了贪渎之罪!”
“若非要说的话,王上给了我一枚送与虞情的步摇,却在我和王上私密议事的时候从我袖中滑落,自此治我的罪,可也算贪渎之罪。”
老太君像是被人禁了言,嘴唇张张合合也在说不出一句责备的话。
“是我……”老太君握紧了金首杖,没吐出后文来,慈爱地看向虞鲤的肩头,“孙儿,肩头的伤不要紧吧?”
虞鲤不着痕迹避开了老太君要抚摸他肩膀的手掌,回身恭谨地弯腰行礼,“老太君累了不如回府休息,我还有事务要处理。”
他的眼神毫不留恋地略过老太君面向门口,“若鱼,命姑娘们扶着老太君回府。”
他看着这“吱呀”一声打开的木门,看着外面的天光大好,他沉冷的心,像是再次又被摁进了尘埃。
他双手揣袖抚摸着袖中的步摇,被他捂热的温凉触感,是他今生都不能再碰的东西,和虞情这个身份一样,是禁忌。
他理事至晚,老太君命若鱼送给他一瓶伤药。
过了子时三刻,他才有时间解开外袍脱下层层裹缠的里衣,给已经青紫的肩头上药。
“若鱼,帮我一下。”
若鱼的声音久没响起,想着小姑娘或许是睡着了,他凑合地涂了药,准备合衣休息。
“大公子,有人冲这来,快!”若鱼急切的嗓音戛然而止,几乎是瞬间,他的房门被人推开。
他再快也只能做到披好外衣,把那里衣和裹胸布扔进了被褥。
“不知王上驾到所为何事?”
杨淳景本就是偷偷跑出来,找他好好问问那步摇他为什么不转送虞情。
那知正看见他宽衣解带的模样,奇奇怪怪的。
床褥一片凌乱,他打刚进来那丫头似乎是伺候虞鲤的也是累的衣衫不整的模样,杨淳景恍然大悟。
“孤不是故意打破你们的好事,孤,就是想问问你,你为何不将步摇送与虞情?”
孤傲的王,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压迫着跪在地上的人。
虞鲤知道若不是他仗着虞情,王上的铁血,无情,漠然,他根本承受不住,那会给他们虞家带来多大的灾难。
“臣……”他肩头令人酸牙的疼痛不值得一提,唯有这件事提起都不知道该从何诉苦。
“……你受了伤?”杨淳景见外衫微微滑开,露出他白皙的脖颈和包扎粗糙的肩头。
“你这包扎的不好,孤帮帮你。”
杨淳景这可体现出来是个行动派,一手握住了他另一边肩头。
虞鲤大惊失色急急后退,捂住了胸前又急急放下双臂跪地请罪。
掌心触感尚存,那柔腻温凉的感觉,那纤细的骨架……杨淳景怔愣一瞬,恢复冷漠,他负手而立,摩挲着扳指,看着跪在地上的虞鲤。
很是瘦弱,他以前怎么没有发现,虞鲤实在是太过瘦弱,完全不似寻常男子。
“孤尚记得先皇说你虞家不必冲王驾行大礼,可你碰上虞情的事都是双膝跪地。”
虞鲤一语不发,紧抿的唇和额头的汗都显示了他的慌张。
“算了,孤来的不巧了,你继续办事,孤先走了,改日再问。”
杨淳景回到王宫后依然心存疑虑,为自己的所思所想震惊不已时,手上的扳指被自己不小心搓掉。
他……想应证他的猜测,疯狂的猜测。
5
虞鲤夜半睡着,守夜的姑娘们已经被遣走休息。
房门被人推开,一缕凉风突袭,他皱眉使劲地卷住了被子。
伴随缕缕青烟弥漫屋子,有人悄无声息的潜进来寻找证据。
待他苏醒,早已经误了早朝,但他不知道的是,今日得到回禀的杨淳景久久坐在寝宫前,不曾上朝,破例歇了此次早朝。
早膳食之无味,杨淳景迫不及待的想见虞鲤想问个清楚,但还是按捺下来徐徐图之。
虞鲤正穿好官袍准备前去刑部主事,哪知府门前已遍布铁卫。
他俏生生地立在府门前,看见门口的首领恭敬的抱拳行礼,语气很是自然:“王上吩咐我等保护虞府,特许虞大人休沐,不必前去刑部。”
虞鲤睿智的双眼看不透人内心的想法,但也能意识到自己是被软禁监视了,只是不知为何王上起疑。
是因为虞情吗?三番五次地被拒绝之后,他......准备用强了吗。
他点点头,“知道了。”快步走向后院召集了所有的姑娘。
可惜的是,他环顾四周燕瘦环肥,模样俊俏却无一人与虞情相似。
“怎么了,大公子?”
姑娘们知道不能出府后,也忧心忡忡的很,叽叽喳喳围着虞鲤想知道怎么回事。
虞鲤微微皱眉,“别吵。”
姑娘们叽叽喳喳的嘴才停下,“大公子也别怕,我们都陪着您。”
虞鲤揣着手微微叹息,“也无事,只是想找你们其中一人顶替虞情进宫,”随后他又摇摇头,“只是你们之中无一人与虞情相似。”
姑娘们面面相觑,终究是若鱼顶头站出来,“大公子说吧,点我们谁也能学大小姐姿态八分像,只是这面容确实无法神似。”
姑娘们纷纷点头,虞鲤无奈,挑了一个眉眼五分像虞情的姑娘。
“小幸,你来吧。”
兵行险着,他已经搭上虞家和虞家前途了。
他没有办法了,真的没有了。
他看起来淡定,其实已经是背水一战。
他承认他有赌的成分,赌因为虞情在杨淳景心里的印象还停留在那年年少。
“王上来了,老太君叫大公子您速速前去呢!”
连准备时间都没有了,虞鲤叫若鱼拉着小幸下去打扮。
当杨淳景着冠冕站在他面前时,他慌得头晕目眩。
老太君在行礼,他很勉强地弯弯腰。
“孤,此来为了迎虞情进宫。”
来了,还是来了。
虞鲤剧烈咳嗽着,杨淳景看起来淡漠无情的眼神里担忧和怜惜掩藏的很好。
“虞爱卿可是病了?”
虞鲤捂着心口,掌心紊乱的跳动无不彰显他多么惧怕接下来发生的事。
他偷梁换柱要蒙蔽的人是杨淳景。
“虞爱卿随孤进去。”
杨淳景抬眉示意了一下,虞鲤垂眸跟了进去。
杨淳景似乎心情还好,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虞爱卿有什么话要说吗?”
好像有把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但他张不开口,像是双唇被缝住一样,他呜咽一声,面露痛苦的跪在地上,“求王上,莫让虞情进宫了!”
从来是眼高于顶的大官,从来是潇洒睿智的人。
现在看来,满身惧怕和孤寒。
“这是为什么?”杨淳景似笑非笑地扶住他的双臂,使力拉他起来,“先王说过,虞家不必对王驾行大礼,这是做什么。”
杨淳景想听他坦白,却只能看见紧闭的,苍白的双唇使劲地抿着,双眸盈盈欲泣。
真像极了受委屈的女儿家。
指腹感受到了温凉的唇瓣,有力道的按压让他恢复几分血色,却也让人的身躯更加战栗。
“再给虞爱卿一次机会,若是不坦白,那就别怪孤用强的,孤既然可以十年后宫不纳妃,那么你就该相信孤的手段和毅力。”
瞧瞧,多么惹人怜爱,虞鲤,左眸落了一滴泪。
“大公子,大小姐来了。”
本是打破如此窒息场景的一句话,虞鲤却感觉杨淳景盛怒难消,捏着她手臂的力道极大。
“王上,虞情……来了。”
杨淳景不可思议地看入他双眼,想确认,眼前的人怎么有这样的胆量来蒙蔽他?
“虞鲤,你当真不要这机会?”
虞鲤狠狠闭眼,“虞情已经在外面了,王上还有什么想要的。”剧烈的喘气暴露了他心底最深的慌乱和隐秘。
杨淳景冷笑出声,“好啊,那孤想带走什么你可拦得住?!”
“传孤旨意,虞鲤以下犯上废黜正三品刑部尚书职位,与孤进宫,孤亲自看罚!”
“您不是,你不是要虞情吗!”虞鲤哭出声来,被人掐着手臂硬生生拽进了马车。
重重铁卫纷纷低头不敢看,
那属于虞大人的苍白细嫩的指尖扒在马车壁上,隐隐发青。
突然隐没马车之中再不得见——无力的反抗。
“不,王上,不,求您了……”
腰部的大力,把他死死地锁进怀抱,带着盛怒带着报复。
“从今日起,虞府诸人皆不得出府!”
老太君面如死灰。
马车内他被人锁住双手扣在头顶,胸口的衣服被人撕开,暴露了十几年来一直最深渊的秘密,那团裹胸布。
虞鲤的眼泪还在掉,不,现在她是被发现了身份的虞情。
“孤给了你机会,既然你不要..那就得接受惩罚。”炙热的喘息,宛如毒蛇的呢喃。
她被强行绑上这世间女子最想爬上的龙床。
“阿情……孤很想你。”他望入她空灵双眸的眼神带着无比疼惜和爱恋。
但手下的动作却不是这样。
盛怒之下承宠,就是带着几分故意的折磨。
是杨淳景怨怼她隐瞒他许多年的报复,爱而不得的报复。
6
十几年前,杨淳景还是不受宠的皇子,虞情却是这京城贵族最想定下姻亲的大小姐。
虞家风头无两,但虞情的父亲却看上了杨淳景这个不受宠的皇子想扶植他上位。
正巧虞情也喜欢那般孤傲的他,这才有了还年少时,虞情和杨淳景的故事。
但好景不长,虞情的哥哥虞鲤与父亲一起南下遇难,虞鲤在父亲保护之下虽然留了一口气回到京城,却只见了虞情一面就过世。
老太君万分悲痛之下舍不得虞家满门荣光,对外宣称小公子虞鲤重病初愈,让虞情顶了虞鲤的身份入朝为官,应承父亲的荫庇,她前途无量。
虞情虞鲤双胞胎兄妹俩长相极为相似,又正值年少,不过几年,模糊世人双眼,虞情蒙混过关。
虞情顶了虞鲤的身份,而对外界宣称虞情重病体弱,再不见人。
她建议老太君说虞情悲伤过度去世,发丧来丢弃身份自保断绝后路,可老太君不愿意,贪这一点新王杨淳景对虞情的爱,老太君觉得是对虞家的保命符,可虞情自己觉得是催命符。
她曾经万分怨怼老太君如此维护虞府荣光的计划,怨怼她敢让她冒名顶替却还舍不得她虞情身份的做法,她同样失去了父亲,兄长,但却要顶着悲痛,做一个再也见不得光的人,就为了老太君的荣光,宠爱她的祖母,现在却也像毁了她这辈子的仇人。
她本可以嫁给杨淳景的,做个后妃,却……日日头顶悬刀,顶着杀头的风险,做那高位的官。
她冷漠的想,若是被杨淳景发现也好,死了一了百了。
可……没想到被发现之后,是这种光景。
她无力的想,杨淳景会对她们家满门抄斩还是千刀万剐。
可醒来时,是他温柔又深情的眼神。
“阿情,再陪孤睡一会儿吧。”
虞情小心翼翼地伸出指尖描摹他英俊锋利的眉眼,空洞的眼神渐渐聚焦。
“王上,可否允许我……”
“不许,不许你再上朝,你只许做孤的王后。”
为了让她安心,他许下承诺:“孤不会对虞家怎么样的,只要你在,孤就不会剥夺虞家的荣耀。”
“但你必须做孤的王后!”
不容置疑,王的命令。
可若想保住虞家几代荣光,做一个深宫妇人怎么够呢。
她沉寂地想着,杨淳景将她软禁在寝宫,日日承宠,已经有三个月。
她裹着披风瞧外面的鸟,杨淳景走进来搂住她的腰,轻轻抚摸她的小腹,“可有怀了孤的孩子?孤真的好想和你有个孩子。”
是有个孩子,好拴住她不再为官吧,虞情想着不置可否。
“王上……”
“叫孤的名字吧,好不好?”杨淳景很是依恋地靠在她颈侧,耐心的陪她站在窗前向外看去。
“杨淳景,你知我女扮男装做官手段狠辣,应该也知道我宁死不屈。”
“宁死不屈?”杨淳景微微疑惑,随即笑起来,“证明阿情陪我在这不是屈服,是真心喜欢我,是也不是?”
虞情回首轻轻吻在他的唇角,“你既然知道我与别人不同,也该知道我已经过不了深宫的生活,那样只会让我痛苦。”
见杨淳景又要反驳,她食指抵唇,声音轻柔带着恳求。
“我既是你的王后,也是你的宠臣,左膀右臂,两个身份,你需要哪个我就是哪个,你说好不好?”
“顶替虞鲤是我虞家犯的欺君大罪,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好不好?”
杨淳景动摇了,他在思考。
“孤答应你,但是你要给孤生个太子。”
他霸道扣住她的细腰,眼神里全是强势。但这个王,他为了心爱的女人开心,他退了半步,允许了她继续入朝为官。
她呵呵笑着,“好。”
杨淳景满意了,虞情得回自由。
回府时,看见焦急的老太君,满头白发的她看见完好回来的虞情,几乎是痛哭流涕。
“孙儿,我虞家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她无力地扯扯嘴角,请安回去歇息。
7
杨淳景登基第十一年,王后为他诞下一位太子,虞鲤官复原职,正一品相国。后续三年王后又生了一位公主。
她女扮男装入朝为官,被皇上识破身份后,成皇后三年诞两子
老太君已经过世,她突觉悲伤,也觉得解脱。
被施加在她身上的虞家荣耀好像不再是枷锁,而是一个理所当然的责任。
每当下朝后,她都会被皇帝召见,还没长大的小公主讨喜的很。
宫人看见逗弄小公主的虞大人都低头垂眼迅速经过不敢多看。
总感觉虞大人也和王上关系不一般呢,他们想。
“母后,他们为什么会叫你虞大人呢,大人是什么意思?”
杨淳景刮了刮她的小鼻子,笑的宠溺,说:“你母后是个厉害的女人,做的了重臣,当得了父王的妻子,父王很佩服她。”
“我将来也要做官!”
“杨淳景!怎么教孩子呢?”
“想做官?看你努力喽。”
不是谁都敢顶着杀头的罪女扮男装顶替兄长的身份去在朝为官,还做到一品官。
“说来也巧,阿情,你是不是仗着我喜欢你,才敢顶替身份做官?”
虞情模棱两可地笑笑,不能说是有恃无恐,可虞家没有诛九族,却也是沾了这个光。
至于当初老太太在其中做的事,错转她人生的决策,都已经是过往,不必再计较,她也不会再告诉旁人。
至少她也看见了深宫妇人看不见的风景,算是别样的收获。
“母后母后,我将来可以做官吗?”
小公主拍着胸脯雄赳赳气昂昂地问。
虞情故作高深一笑,“那很难的,但母后支持你。”
“阿景,别闹,孩子在呢。”
“叫若鱼带她去玩,咱俩好,好,聊聊国事。”
“不正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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