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minal

    
    “比起图书馆，还有更有意思的吗？”
    没有坐回椅子上，王蛇直接坐在了课桌上，侧着头向巫寻询问
    “有意思的？那，要不我给你讲个槐树鬼的故事吧？”
    “又是这个？第一次你是什么时候给我讲来听的？”
    “第一次……小学五年级左右吧？”
    两人皆是做出了努力回忆的样子，最后成功回忆出事情全貌的人还是巫寻
    “想起来了！当时我问，你听说过槐树鬼的故事吗？正打算讲给你听的时候，上课铃就响了”
    “啊，上课铃啊……真麻烦啊！不过，有一天我们会和上课铃说再见吧”
    “不舍吗？”
    “怎么会，脑子有问题才会觉得上课铃这东西令人怀念”
    “我们要上课又不是上课铃的错啊”
    “我不管，真想早一点和上课铃说再见啊！”
    面对不管三七二十一就甩锅的王蛇，巫寻露出了无奈的苦笑，但随后这苦笑又变得柔和了起来
    “王蛇的话，和上课铃说再见之后，是打算去当警察？”
    “是啊，警察，我说了吧，我要当英雄什么的，所以说，槐树鬼，到底是什么啊？”
    “槐树鬼？啊，那个是……”
    话语戛然而止。
    面前的身影如泡沫般，于逆光之中，溶于虚幻的色彩之中。
    泡沫悄无声息地龟裂。
    遥远的幻影消逝不见，留下的只有夕阳
    蜡黄色的、
    蜡黄色的、
    蜡黄色的、无情地涂满了这个世界、
    只是延伸在这个世界、
    枯寞的光溢满了盛夏的蜃景，却无法化为无明
    在这个无穷无尽的，夕暮之时
    “学霸？喂？学霸……巫寻？跑哪去了？”
    起身，王蛇环顾一圈，却只有自己孤身一人伫立在此
    那时，她终于反应过来了，自己是无法走出那个黄昏的
    高中的那个黄昏时刻，分歧了人生的黄昏时刻
    ——自己一个人什么的、这不是什么都没有做到吗？
    那一瞬间，世界失去了光芒，连夕阳也已消失于白色与白色的地平线
    “喂！巫寻？别乱跑啊！”
    逃离了这个地方，王蛇四处搜寻着那个人
    “天台很危险的，你上来干什么？”
    踏上了最后一级台阶，王蛇在天台上找到了巫寻，比起脑子，嘴先一步发出了质问
    “你还不是上来了”
    站在屋檐边缘的那个人，如鸟儿般轻盈地转过身
    那一瞬间，世界重新染上了色彩
    无边无际的湛蓝侵染了遥远的天空，光辉再次降临于大地
    连畏惧着黎明而潜入黑暗之人也重新将那光芒接受
    “真怀念啊，以前高中的时候经常来这，第一次来好像是初中的时候？”
    无视了巫寻说的，王蛇唐突开始了回忆
    “是初中呢，当时在午睡，没想到你直接踢开铁门跑天台来睡了……”
    但巫寻很自然地接上了王蛇的话题
    “这里看到的天空很漂亮，正好这里前面什么也没修，天空就像包裹了整个学校一样”
    “如果跳下去的话，明明是离天空越来越来，但会觉得是向天空跳吧？”
    漫不经心的，那个人注视着前方，注视着前方，注视着世界的尽头
    “你没打算真的跳吧？不会前往天空的，对于大气层，一栋教学楼的高度可以忽略不计
    但是足够摔死人了，只是掉下去摔死而已”
    “当然没打算，我就算要死也不会选这么窝囊的死法
    ……要是跟英雄一样的死法就好了
    话说最近，比起想死，干脆就想没出生过的人也不少吧”
    “啊？啊，那种人，比起来还不如啊，不就是想死又不敢死把错归于世界吗？
    完全不对吧，诞生思维是在出生之后，诞生之后的思维却要否认自己诞生一事
    ……就算遇到什么事又怎么了，谁不遇到点不顺利，但是我才不会为点小事就后悔，既然踏出了脚步就别回头了”
    “那家伙完全没理解你啊”
    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从巫寻的嘴中脱出
    “是啊，脑子里只填充了空气吧……啊，没有脑子啊，对不起”
    “人生大体上都是普普通通的，所以才会有幸福，是这样吧”
    “嗯”
    “王蛇”
    “什么？”
    “我是因为你而理解了幸福”
    “……哈？我？你和我，那不正好是标准的，普普通通的人生吗？大部分可以直接快进过去吧”
    “正是因为过得很快乐所以才可以快进啊！过得慢的时间是最煎熬的时刻不是吗？
    一开始并没有认识到，但渐渐的，「啊啊，这就是幸福吧」，每次看到你时，就能感到”
    听着巫寻这么说，王蛇也开始回忆起与她经历的时光
    ……但是，记忆是一片模糊
    记得在那天前，她给自己带了一颗糖，但是那颗糖，到底是橘子味的还是苹果的呢？
    为了将记忆重组而分解，重组又分解，得到的却只有愈发不真切的记忆
    犹如面前的人一样，只是像阳炎一般摇曳着，明明就在眼前，却失去了真切的存在感
    ……对啊
    那一天自己找到了吧，她留给自己的讯息
    走进空无一人的屋中，那里想必之后她也不能再来了吧
    她付出了那样的代价，得到的信息究竟是什么呢？
    熟练地走到保险柜前，密码是「0315」
    里面掉出了一张白色的卡片，那是什么意思？当时的王蛇尚不理解
    还有的，是一张烧焦了的纸条，还是莫名其妙啊
    恍惚之间，王蛇好像看到了一只黑色的蝴蝶，轻轻靠在那张纸条上，刹那之后，又消失不见
    然后她看清了纸条上的字
    「想要做英雄的话，就去吧
    不对，你已经是了」
    ……给了自认失去成为英雄资格的我，去成为英雄的认可的人，也正是你，巫寻
    所以、即使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也不想放弃拯救眼前的人
    连眼前的人都救不了，还算什么英雄
    火焰之中，妄想着成为英雄的人，被怪物所附身，成为了黑幕
    “……巫寻，学霸啊，我有话想对你说”
    “嗯？什么？”
    “我当初是想和你和好的，还去电影院买了两桶爆米花”
    “然后呢？”
    “想了想算了，爆米花就随便给别人了”
    “诶？”
    “不过现在可以和我和好吗？”
    “什么啊，当然啊”
    于是、黄昏被打破了
    “那个啊王蛇，英雄并不是一定要拯救世界吧，拯救一个人和拯救世界的重要度对那一个人来说，是一样的”
    “……但是我，果然还没有成为英雄”
    “才不是，王蛇以前不是经常去帮助他人吗？”
    “我并没有帮助别人，只是在讨好别人，希望别人能够正视我而已……但是最后发现这样其他人会把我当成工具人的，最后就算了”
    “但是，从结论上来说，那也是向他人伸出了援手，不是吗？”
    “……”
    “所以、去拯救更多人吧，我的英雄”
    时间开始转动，但永远留在了那个时间的巫寻，笑着向这个世界的另一位住人说出永别
    “嗯”
    那位住人只是简短地回应了她的告别，然后、
    请务必让我失足掉落——
    随后身后被轻轻推动了一下，但是足够了，王蛇终于从停滞的世界中向前迈了一步
    就那样坠下了天台，世界转眼间颠倒过来，平常不用在意的空气阻力突然变成了实实在在的阻力
    在那样的世界中，王蛇看见了蓝花楹开满于天空
    英雄的话，一定会有鲜花簇拥在墓前吧
    但是现在还尚未到时间，蛇并不能飞翔，要说的话，可以腾飞的，那是龙
    但这并不重要，幸福的青鸟也好，快乐王子的小燕子也好，兔子也好蛇也好
    当然还有人、
    幸福的活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