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感觉有些挫败,萧逝却不知少女的心思,他是得到了一个消息,专程来找顾明珠的。
宣威将军府那位林夫人,如今还押在刑部的大牢里,圣上的心思莫测,刑部尚书也不知道该如何宣判,再三请示之后,皇帝却只说让顾明珠来做主。
顾明珠听完这个消息忍不住皱起了眉,有些错愕道,“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萧逝自然知道皇帝是在因为自己顶撞那件事不悦,表面上是抬举顾明珠,让她处置伤害自己的人,实则却是捧杀。
只是这个中缘由却又不能细细跟少女解释。
顾明珠倒也聪明,很快便品出了其中的不对劲,“宣威将军在朝为官多年,人脉纵横交错,皇上根本不能立刻拔除干净,如今推我出来,是想借刀杀人。”
萧逝点了点头,对于皇帝的行为越发不屑,好歹也是天潢贵胄,真龙天子,却利用一个闺阁中的少女,这事说来简直可笑。
少年得知了消息便急匆匆的赶来,一则许久未见少女心中甚是想念,二则生怕顾明珠会因为冲动看不出皇帝的真实目的。
如今看来,他的明儿依旧那么清醒和聪敏。
眼见着浴桶中的水热气逐渐消失,萧逝生怕少女才好上几分的身体又染上病气,心知自己待在这里明儿是不会乖乖起来的。
于是少年有些无奈的转身离开了,临走之际还不忘让少女赶紧起来擦净身子。
顾明珠整个人埋在温热的水里,耳尖止不住有些泛红,可想到萧逝方才那一句话,又沉下了脸,有些娇气的“哼”了一声。
一夜好梦。
次日一大早,却有一个熟人前来拜访。
有些慵懒的窝在榻上,少女身上裹着厚厚的裘衣,虽说已经立春了,天气还是照样寒冷,冷得顾明珠都觉得身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听到桃叶来禀报说林家小姐林羌前来拜见的时候,顾明珠忍不住皱起了眉,不过想想昨夜萧逝带来的消息便不觉得奇怪了。
想来那位林大小姐也是因为知道皇帝的命令,这才跑来见自己,顾明珠于是草草喝了一小碗粳米粥,便命桃叶将那位林小姐请进房里来说话。
对于林羌,顾明珠其实没有什么恶感。
在她眼里,这位宣威府的四小姐充其量就是个被宠坏的丫头罢了,凭她几次三番来找自己麻烦就能看出来,不像个会背后使阴谋诡计的人。
想来林夫人做的这件事她并不知情。
林羌一进门目光便落在了顾明珠的腿上,这些日子京都几乎都传遍了她母亲的恶行,有好事之徒添油加醋地宣扬了顾明珠的惨状,说着平北侯府的大小姐腿已经瘸了。
身为闺阁少女,林羌自然明白腿脚的残疾代表着什么。
想到自己母亲做出了这样可怕的事情,林羌心中又担心有懊恼,担心母亲即将受到的惩罚,懊恼自己不该同顾明珠过不去,若不是为了自己,母亲也不会沦落如此局面。
更有甚,林羌的心中还有一丝丝愧疚。
顾明珠本就是个傻子,如今又瘸了一双腿,想来名声又更差一分,身为女子,在这个世道,怕是今后会过得很惨淡。
林羌心情复杂,一时间便忍不住出了神。
顾明珠歪了歪头,心中有几分讶异,她猜测过林羌看到自己会愤怒,又或者疯狂,却没想到竟能从这个跋扈的娇娇小姐眼中看到愧疚。
倒是让人惊奇!
“林小姐请坐。”
无论如何来者是客,顾明珠招呼着身边的桃心沏了一盏茶,林羌却并没有坐下,她仿佛刚回神一般,咬了咬牙有些小声道,“我有事想跟你说。”
“但说无妨。”
顾明珠摆弄着手边的茶盏,一双澄澈的眸子对上了林羌的眼睛,看得林小姐心中有些发颤。
林羌还是头一次发现,顾明珠竟有这样锐利的眼神。
“我......”林羌瑟缩了半晌,终于咬了咬牙,挺直了胸膛,“我是代替我母亲前来给你道歉,对不起。”
顾明珠手指微微曲起,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面上看不出是个什么表情。
林羌却有些焦急的样子,道歉的话既然说出口,那页再顾不得其他什么,“我知道我母亲伤害了你,可是......可是她都是为了我,能不能求求你,请你放过她。”
宣威将军府的四小姐,多么显赫的身份,林羌活到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向别人道歉,此刻她却不觉得羞辱,只是慢慢都是恐惧和担忧。
皇帝已经下了命令,让顾明珠来处置林夫人。
林羌曾经去求过自己爹爹,可是那个沧桑的男人一脸无奈,只伸手抚了抚女孩儿的头顶,眼神悲伤的摇头。
无奈之下,林羌才会想到来求顾明珠,这已经是林羌最后一块浮木。
韩风陵算不上一个好人,却是一个极好的母亲,林羌自幼身体孱弱,韩风陵便无微不至的照顾着。
旁的闺阁小姐或许都是奶娘养大的,林羌却是在韩风陵的怀中,被哄着抱着宠着长大。
如今韩风陵更是为了她犯下大错,林羌夜夜噩梦,甚至梦见了母亲被斩首的画面,那样的结果是林羌不能承受的,无论如何她都不想失去自己的母亲。
眼看着顾明珠没有什么反应,脸上的表情也淡淡的,林羌心下一横,竟直接跪倒在地。
少女怎么也想不到林羌会这样做,连忙命桃叶将人给拉起来。
可林羌依旧固执的跪在顾明珠的面前,神色有些凄惶,“如果你气不过的话,我可以一命换一命,你放过我母亲,我把这条命给你。”
女孩脸上有些坚决的神色看得顾明珠心惊肉跳,林羌素来是个果敢的人,能这样说怕是真的能说到做到。
少女并不喜欢被危险,更讨厌这种代替别人道歉的行为。
伤害了她的并不是林羌,而是那位将军夫人,可偏偏是林羌跪在了自己面前,甚至拿性命交换,怎么看都觉得像是一种威胁。
可是林羌脸上的无措和恐惧是实打实的,她似乎真的很害怕失去她的母亲,要知道高傲如她,跪下求人是一件多么艰难的事情。
顾明珠自认不是个善良的没有底线的人,可此时也忍不住动容。
恍惚间,少女想起了前世,她被恶犬撕咬得支离破碎时,也曾苦苦哀求过顾玲珑放过自己已经痴傻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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