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已双眸灰暗,是他近日忙于公务,忽略了盛暖。
他低道:“良娣要骂...何时都可以,现下我只想守在暖儿身边。”
盛暖身边的婢女还想拦着,落昭阳叹气,摆了摆手,由着卫已进屋。
她正觉得有些乏闷之际,小厮来禀,“夫人...侯爵夫人来了....卫老夫人让我禀告将军一声,去见上一见...”
落昭阳来了精气神,冷哼一声,这会子天刚亮,她就上赶着来卫府,安的是什么心。
“你家将军要陪夫人实在没空,我闲着...我去见...”
小厮支支吾吾,见落昭阳拔腿就往花厅而去。
小厮忙快步跟上,老夫人是吩咐着将军去,太子良娣去看什么热闹。
“这...良娣难得来一趟,怎好让良娣去见客,良娣还是回夫人屋里头,陪着夫人吧...”
落昭阳压根没搭理小厮,径直上了花厅。
盛老夫人和沈诗笙正在花厅上吃茶。
沈诗笙捧着帕子笑着,“盛暖便是平日里惯会舞刀弄剑,这会子生孩子才会难产的。”
落昭阳不顾阻拦,闯上了花厅,她双眸清冷,有礼地朝卫老夫人微屈膝。
盛老夫人忙笑着,将她扶起身,“良娣客气了,如今良娣的身份可不能给臣妇行礼。”
落昭阳客气,“我同盛暖是手帕交,打小的交情,您是她婆母,便是我的长辈...行礼自是应该的。”
一旁的沈诗笙面色微沉,面上颇为不爽地屈膝朝落昭阳行了礼。
落昭阳笑了笑,转眸看向沈诗笙,眼眸微冷,“顾侯夫人一院子的小妾不想法子怎么打发,还有空来将军府喝茶,真的咸吃萝卜淡操心...”
“...盛夫人已经平安产子,就不劳侯夫人忧心了。”
一旁的卫老夫人一听,面色微熹,顾不得其他,“已经生了,这下人也忒不懂事了,都不晓得来传话。”
落昭阳颔首笑道:“恭喜老夫人,快些去看看孩子吧...我同沈夫人也是故交了,正想同她说些话。”
卫老夫人得了孙女,还是欢喜的,身边的婢女扶着她下去。
沈诗笙见瞧不着热闹了,面色青青,捏起一个笑,“既盛暖已经平安,我也就放心了,家中还有事,就先走了。”
沈诗笙正欲离开,落昭阳一把拽住她的手,笑容渗人,“沈夫人怎么这会便要走了,我有些话还未同夫人说呢...”
沈诗笙脸上微僵,她勉强笑了笑,“我同良娣能有什么话...”
落昭阳面色淡淡,下一秒,“啪”...落昭阳一巴掌落在沈诗笙面上。
沈诗笙脸上立即浮起了一个红肿的巴掌印,她捂着自己的脸,面上一片不可置信,睁着一双眸子大大瞪着落昭阳,“你...”
落昭阳吹了吹自己掌心,缓步坐在厅上的宽椅上。
沈诗笙身边的丫鬟扶住她的身子,黑着一张脸道:“良娣为何动手打人。”
落昭阳轻笑一声,利眸瞥向沈诗笙,风轻云淡道:“我为什么打人....沈夫人不知吗?”
“盛暖为何会早产生子...沈夫人不知吗?”
“天刚刚亮,沈夫人一早便亲自来探听消息,肚子又是安的什么心,沈夫人不知吗?”
她这一连三问,把沈诗笙往虎口上逼。
沈诗笙咬了咬唇,面上是瓷白如雪,她压制住心中的气恼,落昭阳如今是太子爷心尖上的人,若将她惹恼了,只怕顾家、沈家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良娣恐有所误会了....”
落昭阳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我是不是误会了...沈夫人难道不心知肚明吗?”
落昭阳面上冷冷,抬手叠着自己手上的那方帕子,“沈夫人...如今你也侯爵夫人了,您家顾侯苦读怎么些年,前些日子方才考中,顾家这些前局势早就大不如前了,你若安安分分的当你的侯夫人,自然有你的好日子。”
“如若不然...”她忽地颔首,眼眸狠戾逼人。
“我自会让你晓得后果,得亏今个盛暖平安无事,否则我必定让你....陪葬!”
沈诗笙双眸睁着,吓得有些站不稳,她身后的丫鬟一直扶着她的腰身。
落昭阳摆了摆手,“姝词...送客!”
姝词脸上得意,冲沈诗笙做了请的姿势。
沈诗笙未行礼,甩了袖出门。
正巧遇上刚回来的卫老夫人。
卫老夫人见着沈诗笙鬓发纷乱,面上隐有红痕,诧然进厅,“这...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落昭阳嚷得口干舌燥,正想喝口茶。
见卫老夫人进屋,这才放下手中的茶盏,笑道:“我打了一巴掌...”
卫老夫人面上骇然,这落昭阳虽得太子宠爱,可掌掴侯府夫人,这传出去也是要让人诟病的。
落昭阳起身揽过卫老夫人的手,“暖儿为什么会突然难产,夫人想必也听说了些话,这沈夫人这番而来,就是没安好心,夫人还要听了她去,那才真是弄得家宅不宁。”
方才落昭阳早就让盛暖房里的几个丫头,借机嚼了舌根,卫老夫人大抵也知道了几分。
“良娣此话确实不假,可到底卫家和侯府还有些交情在。”
落昭阳叹了一息,“夫人...什么交情不交情,那都虚的,这沈诗笙惯会撺掇这些事,她与顾侯那些小妾的事,满奉京谁人不知,这样蛇蝎心肠之人断断莫要再来往了。”
见卫老夫人面上仍作迟疑,落昭阳冷笑了一声,松开卫老夫人的手,“这盛家的姑娘嫁到卫府竟被一个旁人使计,吃了这样苦,卫老夫人也是清楚盛将军的脾性的。”
盛家要说多显赫富贵确实没有,可盛将军的功名也是实打实挣出来的,颇受文官的追捧。
卫老夫人这才点了点头,“良娣说得是...”
嬷嬷跑进了花厅,面上虽焦急,也带着笑意,“良娣....我家夫人醒了,说想见良娣。”
落昭阳挑了挑笑,忙不迭地奔向盛暖的屋里头去。
盛暖累极了,刚醒来,面色还是惨白。
卫已守在她身侧,“暖儿...我们以后不生孩子了,好不好?”
盛暖原本苦着的一张脸顿时笑了笑。
落昭阳也在她身旁守着,用帕子替她擦了擦额间,“都好了...你闺女白白净净的,同你小时候一模一样...你不是盼着要生个闺女,这下好了...”
盛夫人也从偏屋里进来,乳娘也抱着婴儿进屋里,屋内一时间其乐融融。
盛暖抬手逗弄着婴儿的双颊。
好半晌,落昭阳见盛暖累了,才让乳娘将孩子抱下去。
盛暖咳了两声,“得亏你来了...否则我今天指不定得如何呢?”
一提起这事,落昭阳心里头难免有些闲气。
用力拍了拍她的手背,“你还好意思说....沈诗笙说的那些话,你也信...你不知道她素来是最看不惯你的,现下她的日子挨得苦,便见不得你好,想法子来离间你们小夫妻。”
落昭阳面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若不是盛暖如今身子还虚着,非得将人拎起来,狠狠教训一顿。
卫已在一旁面上也微恼,“顾如岩不过在朝中刚谋了一份差事,她夫人便这般神气,可见顾家是半点也没把将军府放在眼里!”
盛暖忙说好话,拉着落昭阳的手,“你也没太生气了,我听姝词都说了,你打了一巴掌,替我出气,只是她到底是官眷,你这样....若传出去,名声有损。”
落昭阳不以为然,“她敢!你放一百个心把身子养好,此番是她顾家无理,顾老夫人一向明白的,顾家丢不起这个脸面,自然也不敢到外头胡言乱语。”
正说着话,姝词来禀,“夫人、将军,太子爷了,正在前厅。”
盛暖笑了笑,揶揄她道:“你这次肯定也是私自出宫,你家太子爷看得紧,快些回去。”
落昭阳点了点首,又说了好些注意的事项,转身出去。
盛暖忙让卫已出来送,“快...去送送...”
两人出了屋,落昭阳望着卫已一脸的倦色,“好好看着她...下回我再来,可不想再瞧见这样事情。”
卫已抱拳朝她躬身,“多谢...”
幕泽玺扶着她上了轿子,见她忧心,眉间从方才便一直拧着不放。
他将薄毯盖在她腿上,握住她的小手,“想什么呢?”
落昭阳摆首,思了半晌,方道:“我实在想不明白,顾如岩不刚封个五品文官,这沈诗笙哪来胆,竟敢踩到卫家和盛家头上。”
幕泽玺敛了敛神,“这顾如岩平时办事却有张狂之势,但也绝不敢一下子惹了两家人。”
两人正思索着,骤然,轿外传来马夫急急的勒马声,“吁…吁…”
马儿受惊,前蹄一翻,这轿子摇摇晃晃。
幕泽玺一把揽住她,护在怀里。
丁茂大声,“谁!”
一柄小刀射到了轿身上,连带着一封信。
丁茂已经快步追了上去。
幕泽玺搂住她,“你在这里面等着我。”
落昭阳神色幽幽,急急点头。
丁勇拔下小刀将信奉上,幕泽玺眼眸一沉,低道:“留一半的人去追,其余的人随我回宫...”
清苑内,幕泽玺敞开了信,看了一会,面上冷凝,手上隐隐有青筋直冒,抬手一扬,桌上的茶盏被击落,摔了个粉碎。
落昭阳捧着糕点进屋,抬眸瞧见他面色冷冽,眉心拢得生紧。
他一向半点情绪都不外显,此番竟气得摔了茶盏。
她忙走近,“都退下去...”
清婉颔首,将屋内的人叫走,“到底发生什么事?”
幕泽玺下颌紧绷,抬眸按了按自个眉心,将手上的信递过来。
落昭阳接过信,一目十行的看完了信,“这...”
这信里将皇后和严俨的私情述得清清楚楚,有依有据。
比她原先偷听的版本更加离谱。
这些话要是传了出去,皇后乃至太子都将遭人议论,若只是议论,也就罢了,可若是陛下真的追查起来,事关皇家血脉,万一对幕泽玺的身世有所怀疑,那整个幕家怕是翻不了身。
落昭阳忙抬手点了灯,将信置于烛火上,烧成了灰烬。
“太子爷...这事是真的...”
幕泽玺眼眸一暗,低道:“私情确实是真的....”
落昭阳诧然,“你知道?”
“严俨回来后,母后见了他几回,我有意查过...此事虽滴水不漏,但我也生疑了。”
他面色恢复,平静如水。
落昭阳忽地低道:“这事能是谁干的...”
“当街便能让人投信,明摆是在威胁我们...”
幕泽玺点首,“这件事必须得压下...”
落昭阳心惊,思考了一会,心中有了些怀疑,“该不会是沈诗笙?”
她敛神,“若我没记错,沈家同严家确是有些关系。”
若此事真的是沈家所为,用心险恶,其心可诛。
幕泽玺语气淡然,“父皇新宠菡美人便是沈家送进宫的...”
丁茂回了东宫,在屋外道:“太子爷...”
落昭阳忙让他进屋。
“我们一行追出去老远,在沈家门前便看不见人了,”丁茂如实禀告。
落昭阳面上一急,早知今日不该如此心急赏了沈诗笙一巴掌。
幕泽玺冷哼一声,一掌拍向桌子,“近来沈家一直有心谋划朝中几个要紧的官位,却屡次被我拦下,这番是在告诉我,若我不给...便要将此事捅出去。”
要人送信威胁也不难,为何偏偏当街,人追至沈府便没了踪迹,更是在宣告这事就是沈家所为,若太子爷不乖乖任他们拿捏,这太子爷也就不必做了。
“丁茂...你先退下,我同太子爷有事商议。”
落昭阳有些着急,在屋内来回的踱步,“眼看着父皇就要回来...若是沈家的人乱嚼舌根...那怎么了得。”
“看来...我唯有先应下沈家的要求。”
落昭阳咬唇,手里绞着帕子,“可这样也不是长久之计,一上来便是官位,沈家定会拿着这事索要更多的东西。”
幕泽玺忽地一笑,“你莫太过忧心...这事的证据,他们在找,我也在找,若能比他们快一步毁了...”
“对的...沈家不过是道听途说,并无实质证据,若我快一步将此事做定,哪还会怕他们...”
幕泽玺叹了叹,“只是有一事,我务必得弄清楚,我先去趟皇后寝宫...夜深了,你便早些歇息,不必等我。”
落昭阳知道他的意思,如今最要紧的是,他到底是不是贺帝的生子,还是那严俨的...
“好...”
将幕泽玺送了出去,落昭阳满目都是担忧。
正想着进屋,福喜来报,“良娣...左西使臣前来拜见太子爷。”
落昭阳正心慌着,摆了摆手,“你没说太子爷不在...”
福喜躬着身子,回道:“我说了...那使臣说太子爷不在,就见见良娣...”
落昭阳本不想见的,但想着毕竟是使臣,远来是客,总不好怠慢。
“那就奉茶,请到花厅上,我换身衣裳便去。”
钟离焕和李央儿端坐在花厅,茶刚上没多久,落昭阳便进了花厅。
“实在是身子不适,让两位贵人久等了。”
李央儿朝她行了礼,方才坐下。
落昭阳隐隐觉得这位钟大人在左西身份极高,身边之人,第一个敬的便是他,也就恭敬地颔首点了点头。
良久,这茶也上了几盏,落昭阳瞧着天色都暗了,这两人竟没有半点要离开的意思。
不由提醒道:“这是奉京内新产的茶,味道甘香无比,我挑了几挑子,一会便让夫人带回去好好品尝。”
落昭阳心中暗喜,她这送客的话,也算说得妥帖有礼,不失面子。
却万没想到,钟离焕再次抿了一口茶,“确实好茶,只是我们是从左西来的粗人,不识得烹茶之法,怕糟蹋了良娣的好茶...”
“...不如...便留我们两人在东宫叨扰几日,也多尝几日好茶...”
落昭阳捧着茶,一脸懵然,“啊?”
清婉忙捏了捏她的袖口,“姑娘...快应啊!”
落昭阳这才醒然,“哦...会不会太过匆忙,这都没稍做准备,怕...招待不周。”
李央儿笑道:“这哪会,能在东宫做客,是我们的福气。”
这话都这样说了,落昭阳还能说什么。
她无奈,面上也得笑嘻嘻的,忙让福喜寻一处院子拾掇好。
夜色浓厚柔和,落昭阳望着月色,问着清婉,“爷还没回来吗?”
清婉笑道,“良娣这是怎么了,今天已经问了三回了。”
“良娣昨夜去盛府,定是一夜都未眠,不如先歇下。”
落昭阳摆了摆首,“让小厨房把蛊汤炖上,等会太子爷回来了喝。”
清婉点头,刚退下去,转身遇见回来的幕泽玺。
忙转头喊道:“良娣...太子爷回来了。”
落昭阳急得两三步快步而来迎他,“爷先进屋...”
幕泽玺面上淡若,看不出半点情绪。
落昭阳替他脱了在袍,转身将温茶奉上。
“先喝口茶暖暖胃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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