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琴是第二天一大早回到庆王府里的,她和自己的丫鬟刚安全回到府里,就有人将这个消息递到了宋府里。
阿金听阿珍说起这件事请的时候,正趴在窗边瞧着沈默麟送过来的那一对鹦鹉。此时此刻,这一对羽毛洁白秀丽的鸟儿正在吃着阿金给的食物,“嗯,回去了就好。你今天去一趟运来客栈,让阿初将这件事告诉义父和大师姐,他们自然会有安排。”
“是,”阿珍点了点头,与阿金一道瞧着那一对活泼的鸟儿,不觉笑了出来,“沈家大郎君真奇怪,怎么想着送对笼中鸟给姑娘您?”
阿金站起身来,拍了拍手道:“这你就不懂了吧,那一对鸟儿可不是普通鸟儿,是被人专门用来传信的,名为银雀。沈大郎君是做生意之人,这对朝堂之上的消息灵敏度自然比你我都强。他将这鸟儿送到我这里来,也是让我日后想要传递消息方便些。看样子,这王都里要掀起一阵惊涛骇浪了。”
阿珍听得似懂非懂,虽然满脑子的疑惑,却也习惯了。对于阿金说的这些事情,她既想不明白,更不想去问,只觉得实在是无聊得紧,“他们闹他们的吧,只要姑娘和姑爷没事就好。”
阿金看了她一眼,只觉得她的想法太过天真,却不想出言反驳,“是啊,要是文禹和我皆可平安,那真是太好了。”
二人正说着话,宋文禹突然回来了。阿珍笑得贼兮兮地退出了房间,顺道还为他们两个人关上了房门。一套动作,做得行云流水,看得阿金心里有些憋闷。
她转过头来,嗔怪地看着宋文禹道:“叫你平日里没正行,让阿珍也跟着没正行了。”
宋文禹没说话,心说怎么这都能怪上我,“抱琴已经回庆王府了,就是今天早上的事儿。”
阿金听了他的话,若有所思地瞧着他,“是润王跟你说的吧。”
“嗯,甫一下朝,润王就跟我和阿腾私下里说了。只是……他好像并不知道抱琴已经怀有身孕了?”
“抱琴虽然是歌姬出身,对这些你争我夺的事情不感兴趣,却并不愚蠢。她现在月份还小,若她不说,旁人自然瞧不出来。在这种非常时期,她当然也不会吭声了。”
“嗯,梁王昨晚上也确实带他去见了庆王。不过我们三人都觉得,庆王不会轻易开口倒戈的,还是要等,等他自己主动要求见我们。”宋文禹一边说着,一边坐了下来,抬头就瞧见一对尾巴细长的白色鹦鹉正歪着头瞧着他。那两双如黑曜石一般晶莹剔透的眼睛,让他不自觉地想到了阿金。
于是宋文禹看向阿金道:“这是你买的?”
“不是,沈大郎君送来的,大概是觉得我平日里在这深宅大院里太无聊了,想寻点这种新奇的小动物陪陪我。怎么样,好看吗?”
“嗯,好看,”宋文禹深深地看了阿金一眼,将后面那一句像你给咽了回去,“沈大郎君那儿,生意可还不错?”
“还行吧,也从未听他怎么说过。反正,也不像是亏本了的样子。”
不算亏本就是还行,这种逻辑颇有些像是财大气粗的沈家人的影子。宋文禹盯着阿金,这般想着。阿金见他不说话,有些奇怪,“怎么了?”
“没什么。过些日子等宵禁解除了,就约沈大郎君出来吃顿便饭吧。”
阿金听出了他这句话的弦外之音,笑了笑,轻轻点头。
……
朱良莘知道梁王曾经去过大理寺与萧铎私下见面时,已经是两天以后的事情了。过来报信的人见她面色阴郁,心里惴惴不安,却没想到这个传说中手段狠辣的皇后娘娘也只是挥了挥手,让他暂且退下。
“娘娘,”孔嬷嬷以为朱良莘在担心萧铎会做出背叛太子的事情,便道:“娘娘若是实在不放心,咱们也可以想办法去大理寺见上五皇子一面。”
“嬷嬷,你可知道,这大理寺根本就是铁板一块。没有谁的势力能够安插得进去……即便是我们朱家,时至今日,在大理寺中也没有可以值得信赖依靠的人,”说到这儿,朱良莘的眼中现出一丝疲惫的神色,“萧逸既然能够进到大理寺里和萧铎见面,便只有一个可能性……圣人对此事,是默许的。”
“娘娘,或许这大理寺之中,曾经有跟过元相国的门生。”孔嬷嬷其实也吃不准事情的真相到底是怎样的,她只是不想朱良莘一个人胡思乱想,自乱阵脚。
朱良莘深吸了一口气,将眼中那一丝慌乱的情绪逐渐驱散,“萧铎多活着一天,便是个隐患……必须在他开口之前,斩草除根才是。”
“可是……要如何才能做到?庆王殿下现下身在大理寺啊。”
“就算大理寺是铁桶一个也要在那铜墙铁壁上凿个洞出来!若是等到萧铎开口咬住了烁儿,一切就都会来不及了!”朱良莘咬牙切齿地说道,她已经被萧逸的攻击给连连逼到了死角,若不想出个一招致胜的法子,不仅是她自己,就连整个朱家估计都会被牵连。
朱良莘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忽然顿住了脚步,脸上露出了然的表情。忽然,她轻声笑了出来,那笑声越来越肆意,越来越凄凉。孔嬷嬷上前扶住了她,生怕她一个站不住就跌到了地上,却被朱良莘抬手拒绝了,“嬷嬷,本宫忽然想明白了。这一切其实都是他的意思,萧逸……不过也是一个被他那个足智多谋的父亲利用的棋子罢了。他早就已经看朱家不顺眼了,而今终于让他抓住了一个连根拔起的机会……”
朱良莘越往深处想就越觉得可怕,她由着孔嬷嬷扶着自己,一步一步地走回到高阶之上的主位上坐下。朱良莘面无表情地瞧着眼下空无一物的大厅,神情麻木得很,“他最忌讳的就是权倾天下,功高盖主……当初本宫多番筹谋,也不过是被他利用而已……而今他要整治朱家,就和当初他发配了元家人一样。”
孔嬷嬷低垂着眼帘,将双手拢在袖中站在一边。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她自然是要当没有听到的。可是朱良莘说出来的这些话,就连这个局外人听着都觉得心寒。
若是真相确实如朱良莘所言,那她这大半辈子的争抢,岂不是一个笑话?
孔嬷嬷抬起头来,同情而又怜悯地瞧着朱良莘苍白的脸颊,“娘娘,您打算怎么办?”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朱良莘沉默了一会儿,表情忽然变得阴狠起来,跟之前那个因为恐惧和绝望而脆弱不堪的她简直判若两人,“江湖之上,本宫就不信除了通天阁和摘星阁,就没有第三人敢接内城的差事。嬷嬷,你出宫一趟,将这件事情仔仔细细地交待给本宫兄长,不得出半点差池。不能让萧铎活着走出大理寺,绝对不能!”
“是……可是,娘娘,若是五皇子压根没有背叛太子殿下的意思呢?”
“等太子登基之后,会赐给他一个体面的谥号,就当是给他的补偿吧。”朱良莘冷冷地说了这么一句话,言语之中未带一丝愧疚。
孔嬷嬷凝视着这张太过冷酷绝情的脸,最后也只得低下头来,默默应下了这份差事。
……
润王府里,萧湛听完飞云的汇报,忽然笑了出来,“大哥的这一招打草惊蛇很有用,让朱家的那帮人狗急跳墙了。”
飞云点了点头道:“这不太像是朱良莘的性子。做事莽撞了些。”
“她以前不莽撞,凡事愿意慢慢来,是觉得没人能够看透她背地里做的那些勾当。而今,她一定是想明白了这件事情到底是谁默许的,所以她才会慌乱。”
“您是说……萧悟生?”飞云向来不屑于称他为皇上或者圣人,在他眼里,萧悟生就是一个是非不分的凡夫俗子,更是他的仇人。
“嗯。大理寺之所以在朝廷之中一直可以保持中立,并且颇有威望,不仅是因为它是处置皇室贵胄的地方,更是因为圣人把持朝政以来,不曾让任何一方的势力介入进大理寺过。那里,是如此的固若金汤……既然如此,大哥又为何能够来去自如,且还是见了萧铎两回的?”萧湛说完,抬头看了飞云一眼,又转过头去看着窗外的景色,“圣人不愧是圣人,他一如既往地把所有人都算计了进去。你叫朱良莘如何不怕?若是这一次圣人赢了,败的不仅仅是她,还有她的娘家,这当然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
“可是……我倒是觉得这一次,萧悟生只想借刀杀人,削掉朱家一手遮天的权利,却并没有打算褫夺太子之位。”
“嗯。可是一个没有强大的母家支撑的太子,却已经是形同虚设了。等到时机成熟,圣人会毫不犹豫地废了他,立别人,他只不过是在帮人占着这个位置罢了。这样,会让朱良莘和萧烁更加生不如死。既然这样的结局是可预见的,当然要趁着自己有能力的时候,奋起反抗,搏上一搏了。”
萧湛轻声低喃着,也不知道这最后一句话是在说他自己,还是在说困兽犹斗的朱良莘。
飞云没有回答,而是陪着萧湛静静听了一会儿雨声。忽然,萧湛叹了一口气道:“可是这件事情,让本王心里不畅快。你说为什么阿金会带着抱琴去寻求大哥的帮助,却不愿意来找本王。”
“她也没有找自己的夫君帮忙,”飞云耿直地回答到,一点都不在乎萧湛是否会不高兴。
萧湛哭笑不得地瞧着飞云,见对方一本正经地看着自己,没有半点揶揄的意思,这才无奈地说道:“是呀是呀,本王都知道……文禹现下和本王是同一条船上的人,她既然不想给文禹惹麻烦,自然不会将这块烫手山芋丢给本王去解决……只是,若她愿意开口求本王,哪怕一次,不论那是什么事情,本王赴汤蹈火也一定会去做的。”
飞云眉头拧在一起,欲言又止。
他清楚地记得,就在萧湛刚回来没多久的时候,阿金其实求过萧湛一次,她当时求的是家人的平安,可是当时萧湛没有答应,当然也没有回绝。
就像他说的,只要是阿金开口,哪怕是和他的最终目的相违背的事情,他也说不出拒绝的话。只要是有关于阿金的事情,他都如此贪婪地想要知道,只要是阿金开口求他的事情,他都拼尽全力地想要做到。
可是,唯独是那一件事情,他或许真的没办法做到。
飞云看着萧湛陷入沉思,便又开口问道:“公子打算何时出手,逼梁阁主助你一臂之力。”
“不着急吧,还未到那个时候,再等等看,”萧湛说着,拿起放在书桌上的那一本账簿一页一页地翻看,最后又小心合上,放在手边,“若是能够单靠这一本账簿将萧烁一举拿下,咱们也不用那般兴师动众了。”
对于萧湛的话,飞云不敢苟同,却没有立马否决,他用沉默表达了自己的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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