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英一路狼狈顺着街道下东南方向交给足有一百多步,猛然抬头向身侧看去,有嫩绿枝叶闯出墙头来,方知道自己到了去处。
“老尼姑不安好心,没这本事还敢应下雍庆王府的差事,等回到雍庆见了王爷,一定奏上一本!”
边想着边往这红墙绿瓦的庭院里走去,下马石拴马桩后的大门虚掩着,徐英握着门环轻轻一推,一尘不染的院落便呈现在眼前。
“好气派的宅院!难不成这里是老尼姑的后花园?这贼娘们有的是钱,真可恶!”徐英心里又是一阵腹诽,暗暗骂了月别枝几句。这庭院里有一棵参天老槐树,树干粗糙有层层花纹,都是岁月在上面留下的痕迹。
盘根错节的老树根突出地面些许,有不少的蚂蚁在上面勤劳地搬运着食物,茂盛的树冠中时不时传出窸窸窣窣的动静,有小动物在其间悄悄动弹着。
在庭院里来回转了几圈后,并无一人在,虽然院中间的老槐树四人都无法合抱,但也不是藏人之所,徐英刚想开口询问,就见在树冠苍翠中飞出一只喜鹊来,落在自己的肩头。
喜鹊口吐人言朝着他说道:“客人缘何而来?西水并无战事,这里不欢迎你,鹊儿送客!”
徐英赶忙取出如意来挥了挥,急急说道:“鹊主息怒!你看这是何物?”
喜鹊张口咬住如意,扑簌簌拍打着翅膀飞回老槐树后,一时间偌大的庭院里死一样的寂静,除了徐英略带沉重的呼吸声之外,别无他声。
茂密树枝叶脉间,一双双精光乍现的圆眼珠,啪嗒啪嗒睁开,皆注视着徐英,看的两袖风有些后背发毛。
“看什么看?没见过大活人还是怎么着?小畜生们如此渗人,真不知怎么会养活这么多。”
要说鹊主也是奇人一位,养活这棵老槐树,每当有大事发生,都是从这里先出现动静,这么多年来谁也不知道有多少位鹊主存在过,还是千百年来的鹊主一直没有变过。
外面什么传言都有,将黎景逸此人传的神乎其神,徐英是不信这些,觉着鹊主顶多是个懂得御兽养鸟的人罢了。
等了没多大功夫,老槐树后面绕出来个花白须发的中年男子,看面相冷酷了些,身穿笔挺的棕色长袍,倒与身边的树干相互映衬着,显得非常融洽。
他一出现,满树喜鹊哗啦啦一阵躁动,飞出树冠来围着他上下飞舞。
“你就是鹊主?我当是个年长的老头子呢!”徐英哈哈一笑,对方的修为远没有自己高,如此孱弱怎能挡住身后的追兵?
将月灵都斩了的剑客,横扫惊鹊城恐怕都不在话下,这棵老槐树可要倒霉咯!
鹊主病恹恹的叹了口气,挣扎着挤出来一丝极其难看的笑容,抬手将喜鹊们驱散开来,走到院落当中对着徐英说道:“雍庆府来的,石碑本是我西水的宝贝,这被你带走恐怕是有些不妥当吧?”
“如今天下连年动荡不安、民不聊生,百姓流离失所者不计其数,雍庆王替天行道将义旗挑起,有何不妥?”徐英振振有词的辩解道。
他是铁了心跟随雍庆王府,想着日后推翻了朝廷,自己好加官进爵,也混上个一官半职坐一坐。
人生在世无外乎名利二字,江湖侠客们喝酒吃肉,看似远离朝堂图个逍遥自在,实则心中怀揣着立下不世功名,流芳千百世让后人敬仰。
“漂亮话到说的有模有样,就不知雍庆王给你多少好处,你愿意为他偷盗七座石碑?”鹊主话里有话,暗藏深意,徐英不是不懂,而是装模作样的糊涂着,避而不答。
“西水也有不少义军在各处发展着,恐怕鹊主深居简出看不见世间百态,也是能理解的,若能看在落月观观主的面子上助我一臂之力,在雍庆王府那边我会替你美言几句,一样是重重有赏!”
鹊主一听这话,那点点笑意也荡然无存,有些带着玩味的语气说道:“雍庆王不过一俗人罢了,我不与他计较,观主的信物是让我护住你的平安,只要你不死,我就没算食言。”
“你几个意思?老杂毛别给我打哑谜,我粗人一个听不懂拐弯抹角的话!”徐英本就看不惯鹊主这幅做派,又听着话中带着话,更是心烦意乱。
“且等那剑客过来一问便知到底孰是孰非,光听你所言不可信,我也不为难与你,退到我身后来吧!”
“就你那几斤几两的本事,连我都打不过,惊鹊城怎么个顶个的都是说大话不脸红的主?”徐英此时也没了先前那恭敬的味道,多了不少脾气。
鹊主冷冷答道:“剑客我不是对手,但拿下你来绰绰有余,不信你可以试试。”
他说话间,老槐树的躯干似乎动了动,有莫明灵气波动溢出,看的徐英就是一愣,原本想伸伸手试探对方的念头,被老槐树的动静给生生唬住。
若对方不是表面看来的这些修为,那自己肯定要吃大亏,徐英行走江湖多年,靠的就是他这股机敏异常的劲头,一看到不对劲,立刻向后退了两步,仔细琢磨起来。
徐英不敢妄动,但院外却有道身影飘然而至,不由分说便将长剑举起,对准徐英后背下手。
“剑客且慢,听黎某一言!”鹊主招手,众多稀缺群起围住徐英,剑气悉数被这些喜鹊扑散,没有伤到徐英一根毫毛。
柳小奕面色阴沉,点脚尖落在院内,自落月观没抓到窃贼后,又听包裘将鹊主说的那么夸张,就有些半信半疑,听军兵们的口气,对鹊主甚是忌惮,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难不成这堂堂一座惊鹊城,都在护着盗走泉水石碑的窃贼?这些人虽修为不如自己,奈何架不住人多,一来二去从上午打到下午,柳小奕都有些提不起气力来。
听到鹊主声音,柳小奕也不答话,手腕翻动间绿煌剑挽出朵朵剑花,直奔这些碍事的稀缺,刹那间刺耳的尖叫声混着凌空飞舞的羽毛,就将老槐树周遭染红。
鹊主还想着说些什么好话劝说,但见到视若珍宝的喜鹊纷纷丧命,也乱了方寸,大怒道:“古树显灵,杀凶手!”
老槐树发出轰隆隆的巨响,居然连根拔起,树干上面裂开两条缝隙,用枝杈当做手臂,朝着柳小奕横扫过来。
柳小奕在千川泽内涨了不少见识,一眼就认出这老槐树是个精怪的本体,连忙抽剑将扫来的枝杈挡住,向后高高跃起,取出寒阳印唤来火麒麟。
火麒麟咆哮着吐出一道火线,顷刻便将老槐树包裹在其中,没想到鹊主的表情也开始随之变得扭捏起来,柳小奕这才恍然大悟。
“鹊主原来是个精怪所化,怪不得能活这么久时间!你是千川泽哪里的?”
听闻此言老槐树身躯一阵,晃动着树冠痛苦挣扎着将火焰尽量驱散,艰难说道:“剑客,你去过千川泽?还请将火焰收走,别烧了!”
喜鹊们如同飞蛾扑火般冲来,每一只喜鹊的冲击都会带走一点火光,柳小奕也不为难对方,知道他有难言之隐,便也没再出手。
“千川泽的逃兵,来到惊鹊城安家落户,还成了一座城的核心,我觉着你也不坏,给你个说话的机会。”柳小奕说话间,弹指一挥,一道细如发丝的剑气,准确的扎在一只想要悄悄飞出庭院的小鹊后背。
火麒麟再次喷吐火焰,这次则毫不留情,下了死手,鹊主这幅人躯顿时躺倒在地口吐白沫,老槐树也被火焰烧的支离破碎,再也无法维持冷静,灵气开始变得暴怒起来。
徐英见状,拔腿就走,此地不宜久留,他是一刻都不愿意多待。
哪里是个剑客?分明连高深的道法都会,简直是个怪胎!火麒麟是什么神兽他心知肚明,能凭空唤出这么一尊火麒麟来,在他的眼中柳小奕宛若天神下凡,势不可挡。
“小贼你哪里走!给我回来!”柳小奕眼尖,往前用力一跺脚,黑白剑阵化作条条绳索,瞬间就将徐英捆的结结实实,天阳境十重的修为迸现,让徐英感受到末日降临般的恐惧。
“大侠饶命!我将石碑还给你,饶我性命啊!”徐英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便有些不听使唤起来。
柳小奕冷笑道:“还有什么救兵?统统请来!”
话音刚落,就听院外有人高喊:“少侠!剑下留人!此人杀不得!”
紧接着随声音有两队身穿亮银铠甲的军兵鱼贯而入,在庭院两侧排列整齐,为首一人生的面如冠玉、相貌堂堂,身边跟着包裘和一位黑脸将军。
赛天蓬毕成三步并作两步,斗胆来到柳小奕跟前传话道:“我等将知府大人请来了,还请留下反贼的性命,送往京城通禀圣上才是!”
“派人传话过去不就行了?还留着徒增祸患,不值得。”柳小奕不解道。
毕成还想要解释,就听那年轻知府清清嗓,笑道:“逍遥王消失一年有余,不知道白玉京陛下身边,多了个鬼魅的狐狸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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