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转动,吱嘎作响。
车内无人言语,除了车轮转动的噪音,只有少男掷地有声的话语在少女脑海中回响,久久不绝。
封知平说完就闭上了嘴,维持着自信的眼神自信的表情,静静的看着对面的女孩。
双儿望着窗外,半张俏脸微微绷着,不知在想些什么,直到马车快到二三城的城门时才勾起嘴角,露出讥讽的冷笑。
“好大的口气,真不知道谁给你的自信!”
“你给我的!”封知平紧跟说道,语气笃定,“你是喜欢我的,我能感觉得到,哪怕你不承认,而且这根本不是重点。你喜不喜欢我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喜欢你,很喜欢!你是我这辈子第一个喜欢上的人,是唯一一个让我心甘情愿为之付出一切的人,在点苍山时我就下定了决心,我要娶你,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并且在之后的日子里,我一直在为此努力。”
“唯一?呵呵。”双儿冷笑,抬起手捂着嘴无聊的打了个哈欠,“真想知道詹千舞听到这话会是什么表情。”
封知平默了片刻,沉声道:“这话我与她说过,她...没有表情,但我能感觉到,她有些生气。”
双儿表情微微紧了下,耳朵可爱的动了动,随后浑不在意的讥讽道:“世子倒是光明磊落,什么话都敢说,看来詹千舞也是爱煞了你,如此凉薄之人,她竟然没杀了你。”
封知平不为所动,认真的说道:“我说过,我下了决心,并一直在努力。为了娶你,我千方百计推了詹家的婚事,为了娶你,我跟詹千舞发生了那种事情,还当着她的面告诉我她我不可能娶她,至少不能头一个娶她。”
“呵呵,看,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双儿斜眼过来,眼神轻蔑而厌恶,隐隐还透着抹哀怨,“男人呐...”
封知平默然片刻,叹了口气,没有解释。
双儿本不想搭理,准备冷一会儿再说,可看着他的反应无名火上涌,阴阳怪气的道:“还不止她,世子野心之大,屈屈两个怎么能够,您可是想做驸马的人,一个公主,一个王女,再加上个傻乎乎的野丫头,名欲双全,这才符合您的身份。也是,三生万物嘛,您这也算是顺天而为,心安理得得很喏~!”
封知平开头还想辩解,听到最后一句傻了眼,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这丫头,许久不见嘴皮子厉害了不少,哪儿听来的歪理!这话要让落月观的人听见,肯定饶不了你!”
双儿哼了声,转眼窗外:“歪理也是理,我说的难道不对?”
封知平道:“想娶你的真心的,詹千舞更多的是弥补,至于驸马...这个得问你六哥!对了,我正要问你呢,那个王八蛋躲哪儿了?告诉我,我要找他算账!”
一想到游景涟,封知平就咬牙切齿,恨不得现在就揪到眼前大卸八块。
自己的事他全知道,选驸马的事也是他撺掇的,以他的智慧怎可能不知道自己嘴里的双儿就是他的亲皇妹,结果呢?
瞒着自己不说,整了个选驸马的馊主意出来,事发了闹大了躲了个人影不见,要不是忌惮着这里是京城,是天子脚下他亲爹的眼皮子底下,自己早叫人去他家门前泼粪了,激不出来也熏死他个没人性的!
双儿跟游景涟一母同出,年龄最近,感情也最好,听封知平骂人当即阴下脸:“你敢骂我六皇兄?”
“骂他?我还要打他呢!”封知平重重一捶车厢,怒道,“枉我那么信任他,他个王八羔子竟然变着花的坑我!早把话说清楚,能出这么多事吗?”
双儿眯起眼,冷飕飕的道:“你嘴里的王八羔子,是我的亲哥哥,太子哥哥的亲弟弟,我父皇与母后的亲儿子!”
封知平一窒,这才发觉失言,尴尬的两声,愤愤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再说了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嘛!陛下英明神武,生了太子一条真龙,生了你一只真凤,他?他顶多算个霸下,就是个王八,对了霸下好像正好排第六,你看,对上了不是?奶奶的缩头乌龟,知道惹了祸躲着不见我,别让我找着他!”
“不许你骂我六皇兄!”双儿大怒,抬腿狠狠踹了几脚,“六皇兄最好了,他没错,是我不让他告诉你的!”
怒容僵住,封知平眨眨眼,傻了。
“为什么啊?”
为什么?
怕把你吓跑了呗!
还有詹王府那边不好解决,你苦恼,我也烦躁,愁了好久才下定决心找最疼自己的六皇兄帮忙,六皇兄二话不说就应了下来,并且很快想出了借和亲来成全这桩事的妙计,本姑娘不知多高兴呢?
结果呢?
本姑娘想给你个惊喜,结果你先给了本姑娘一个大大的惊喜,要不是詹千舞搅局,这件事哪会这么波折!
双儿心里这般想着,俏脸微红,想归想却哪敢说出来,被封知平追问几次,一气之下扔了个话本里最常见最俗套的答案。
“为了考验你!”
“考...考验?”封知平傻眼,表情似哭似笑,“考验什么啊?富贵不能淫啊还是威武不能屈啊?有什么可考验的,不知道有些事越考验越容易出事吗?丫头,你我也不是头一天认识了,咱俩之间就这么没有信任吗?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怎么分开几个月,你变得这么蠢了?”
“你敢骂我?!”双儿大怒。
封知平更怒:“我说的不对吗?为了你,我要推詹家的婚事,为了退婚,我才答应游景涟演这出戏!我选驸马是为了退婚,我怕退了詹家的婚又惹上皇室的债,所以一进京就开始败名声,我仗势欺人,我逛窑子喝花酒,我他妈连满庭芳都给拆了,满庭芳是谁的你不清楚?当然,也是满庭芳自己作死,但我闹那么大,其中有一半原因是为了你,我就是要让皇室对我好感全无!早知道你就是玥凰,我不会作那么绝,更不会毫无准备的去出云阁参加那个破宴会!但凡你六哥能跟我通个气,很多事都可以有更好的方法解决!”
双儿气笑:“看看,看看!说来说去还是因为她!”
“没错,就是因为她!”封知平恶狠狠的点头,沉声道,“我与她情非所愿,但不该发生的已经发生了,我一个老爷们,该负的责我绝不逃避,我一直在寻求和平解决的办法,争取哪边都不亏欠!”
“你想的办法,就是两个都娶?哎呀呀,好办法,真聪明,小女子佩服!”双儿冷笑,假假鼓掌。
封知平眼一竖,随后用力闭上,深呼吸几次压下火气,再睁开,用尽量平和的语气说:
“我知道你很生气,很看不起我,甚至是厌憎我,但这确实是我想到的最好的办法。我先前与你说了,我跟她仔细聊过这件事,她知道我心里只有你,也主动表示过此事作罢,就当没发生过,但是我拒绝了,我良心过不去,这事儿不能这么办!”
“双儿,咱先别开主观情感,你站在我,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想一想,这事能这么算了吗?你是天之娇女,她也是天之娇女,换做你你能甘心吗?就算没这重身份,大家都是爹生娘养的,心里都有过对未来的没好期待,结果这份期待突然被人搅黄了,毁得一干二净,你觉着你能罢休吗?就算嘴上说算了,你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吗?如果我应了,真当没这回事,那我成什么了?我封知平活了十八年,自认不算个好人,但绝对不是个人渣!我要是应了,我不真成人渣了?我有我的骄傲,我有我的原则,我他|妈不是孟玉清,我他|妈不是提上裤子不认人的禽兽!”
双儿默然,想起那夜长春宫内的那次谈话,詹千舞也说了类似的话,心思类似、意思相反的话,又想起那日出云阁内詹千舞的决绝离场,心里五味陈杂。
与此同时,脑海中一个本就不安分的声音越发吵闹起来,她低下头,额角青筋隐现,无声的与另一个自己争执不休。
片刻后,她强压下另一个自己出现,低着头轻声道:“你说的我明白,我理解,但我不能接受。你说你在努力,我知道你没撒谎,但你可曾想过,在努力的不止你,还有我?”
封知平一怔,就见双儿抬起头,清冷的目光中流着淡淡伤感,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我也在努力,我知道你难,从得知你真实的身份时就知道,所以我恳求六皇兄,恳请母后说服父皇,将和亲的人选定为了我。我尽了最大努力为你铺好了路,只要你走上来,无论走向哪儿,最后都会走到我面前。我想好了一切,唯独没想到会多个她,她闯进了这条路,挡在了我面前,换成你,你能甘心,能忍受吗?”
封知平懵了,一瞬千念,过往的一幕幕飞过眼前,终于发觉那些不起眼的细节,发现那些完全没有在意过的迹象,发现原来不止自己在努力。
自己太武断了,双儿一个女孩子家,贵为公主,身在天下规矩最大最严的皇城里,不顾父母反对,不顾古板冗陈的旧俗,不股世俗的偏见和耻笑,努力的为自己铺就了一条畅通无阻的大道,结果自己还埋怨他没为自己着想过,真是太不该,太自我,不,是太自私了。
“我还真是个人渣啊。”封知平低头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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