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重?”
孙才轻笑,笑容有些神经质,血色的双瞳里腥光乱闪,本命血刀无声无息的自右手透出一截刀尖。
“滚开。”
明世宸从刀尖上收回视线,面沉如水,默默的抬起右手。
此时的“黑手套”已漫过右手覆盖至整个右臂,雪白的长衫无风自动,里面隐约传出虫豸爬行的簌簌声。
虫爬声弱不可闻,现在却能听到,可想见里面究竟藏匿了多少。
尧童霸没有插手的意思,反而退了两步,抱着膀子饶有兴致的看着两人,孙才的实力他心中有数,明世宸则多为耳闻。
此人上一次出手还是数年前,当时黑渊秘境洞开,明世宸与他门下的一位具形期高手探险途中狭路相逢,为一只早已绝迹的古灵虫大打出手,最后两败俱伤,古虫亦被波及而死,垂危的两人不得不提前退出回山养伤,他门下的那位现在还没好利索呢,明世宸却出现在这里,还敢只身阻拦孙才,高下立判。
尧童霸真的很好奇明世宸究竟有多大进步,这份好奇远胜于两派的敌对关系。
要知道明世宸这个走偏门一路走到黑的家伙向来是他们这些顶层强者眼中的另类,跟空玄国那几个吹拉弹唱的和太始国那几个养妖宠的一样都是特立独行的家伙,在正统武道走到尽头仍触摸不到仙这个境界的情况下,他们很想看看这些正统派眼中的“旁门左道”的尽头是否另有天地。
“你想死呀。”孙才眼中的血光越来越浓,空气里也不知不觉的弥漫起令人窒息的血腥气,“还不到时候,还不够手感,不要逼我,我真不想现在就砍了你。”
“那就收手。”明世宸淡声道,“你堂堂武魂,欺负一个小小的灵识,孙大门主,太过丢脸了吧?”
“他伤了我。”孙才举起右手,腥红的舌头从伤口一路舔到刀尖,舌头缩回细细品咂那淡淡的甜腥味,笑容里癫狂味越发浓重,“我不杀他,我只想搞清楚为什么,你不想知道吗?”
明世宸勾了下嘴角:“想,但我不会用这种方式。”
“什么方式?强迫吗?又不是强|奸。”孙才嗤笑一声,缓缓收起笑容,“最后一次,滚。”
明世宸叹了口气:“你知道,不可能的。”
“很好!”
孙才缓缓点头,血刀猛地窜出半截,替代了整个手掌,肉眼可见的红色气浪滚滚而出,千丝万缕,如群蛇乱舞。
大战一触即发,被威压慑傻了的封知平正不知该如何自处,却见孙才突然放下了手望向天空,明世宸和尧童霸也看向同一处,他傻傻的跟着看去,便见火光一闪,一个伟岸的身影从天而降。
“爹!”
封莫修看了眼儿子,随后便看向孙才,剑眉缓缓吊起,眼中三分怒意,六分凝重,余下的一分竟是跃跃欲试的兴奋,片刻后嘴角一翘,不掩挑衅。
“孙才,想打儿子自个儿生一个去,打我儿子算怎么回事??
孙才皱眉,不答反问:“城里不是禁飞吗?”
封莫修没好气的哼了声:“我儿子都快死了,老子还管禁不禁飞?犯了禁事后我自会找陛下请罪,不用你操心。”
孙才失笑,摇头鼓掌:“啧啧,天下第一忠狗啊,见识了。”
封莫修不着恼,得意的挑挑眉:“羡慕吧?要不要弃暗投明?正好我手下缺个马倌,我看你骨骼清奇,勉强凑合吧。”
封知平目瞪口呆,听得满头满背的冷汗,心里直呼老爹威武。
从小他就听人说自己老子有多狂,从年轻狂到发迹狂到现在,从家里狂到家外狂到三国皆知,但亲眼见识还是头一回。
这回可跟以前不一样,这回面对的是孙才,老头子生得比人晚成名比人晚境界比人低,论手底下的势力也半斤八两,只那身官皮比人闪眼,他真不知道老头子哪来的自信跟人顶牛。
那可是孙才呐,杀人不眨眼的“血狂武神”孙才呐,您不怕他,至少得说两句场面话保持点敬意吧,有封号的江湖武神可不比您身份低呐!
孙才没有动怒,反而冷静下来。
他静静的看着封莫修,看着那双桀骜的眼睛,似乎想从里面抓住点什么。
良久,他散去了气场,收起了血刀,重新露出那温和却瘆人的微笑。
“很好,我很期待,你的第一次,我定了!”
封知平差点喷了。
孙老大,你逛窑子呢?
其他人都听懂了。
明世宸不动声色的看了封莫修一眼,心中赞叹的同时涌起跃跃欲试的兴奋,尧童霸看似没有反应,但掖在腋下的那只手五指轻攥,也有些技痒。
封莫修不管那些,长臂一摆唤出【赤霄】:“不用等那么久,城西二十里落霞坡,就现在,走不走?”
孙才一愣,眯起眼:“你说真的?”
“孙子骗你!”封莫修长剑一抖,火星点点,“走不走?”
孙才默然。
如果说明世宸是左道里的另类,那封莫修就是正统派里的异类,奇葩里的奇葩。
此人生平大小战斗无数,对单敌众皆有,鲜有败绩,且败绩基本都集中在早年,神藏之前,自打他晋入神藏期后就没听说败过,尤其生死局,曾以神藏之躯血战一位具形并成功斩杀,虽说占了天剑【赤霄】的便宜,但宝兵刃本就是武者实力的一部分,很重要的一部分,所以并没有什么可争辩的,那份战绩分量十足。
孙才很清楚,封莫修不同于那些家传久远的武侯,一身实力不是闭门苦修出来的而是历经百战打出来的,是典型的实战派,而之所以说他奇葩是因为他行的正统的道却不走正经的路。
包括他本人在内,绝大多数武者追求的都是一力降十会,重修为轻技法,苦修内力苦寻更强的宝兵刃或提升宝兵刃的天才地宝,在他们眼中技法只是辅助手段,很多时候甚至根本不重要,再高明的技法面对无可匹敌的力量又有何用?
杀人只需要一下,练好那最致命的一下,积累足够的力量让这一下更快更强令对方躲不掉解不了卸不尽就可以了,没必要花太多心思和时间在这些花哨的东西上面。
正所谓大道至简,简约才是要义。
封莫修不然,他反其道而行之,极重技法。
此人师从果闻,袭承了剑术,并进一步发扬光大,像他这种境界还在钻研剑法的很少,比他花得心思更多、钻研得更深的更是没有,这一点连他师兄秋墨白都承认。
而让人无力的是,即便分出这么多精力他的修为也没落下,天资之高令人发指,堪称妖孽。
很多人都在怀疑,如果他能正经点,多花点心思打熬内力,或许早已经登临武魂境,创下一个前无古人后几乎没可能有来者的绝世纪录了,而今他站在自己面前主动邀战,这让孙才不得不怀疑这一天是否已经到了。
武魂吗?
而且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
“有意思。”孙才笑了,笑得很愉悦,殷红的血刀显出真容,落在手中,“虽然不能砍死,但能品尝到史上最年轻的武魂的血,也算有幸了。哈,哈哈,哈哈哈哈!你的血,我终于等到了!哈哈哈哈!”
神经质的大笑响彻街道,封知平色变,忧心的看向父亲。
从孙才的话里他听出父亲不会有性命之忧,可他依然不想让父亲受伤,特别是伤在这个神经病手里。
“武魂啊,我还不是。”封莫修无奈轻叹,“不过应该快了。前些日子找詹王爷试了下,没成,今天再拿你试试,看看能不能成。”
笑容戛然而止,孙才低下头,眼中怒意上涌:“你耍我?”
封知平眨眨眼:“我哪儿耍你了?”
“你怎么没耍我,你不是武魂!”
“天地良心,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武魂了?”
孙才气绝,怒吼道:“不是武魂你敢找我邀战?!”
“不是武魂怎么就不能找你...”封莫修一顿,恍然大悟,“嗨,你担心武魂盟约啊,没事没事,咱就当切磋,走不走?”
“走什么走,有病!”孙才骂骂咧咧的收起血刀,“我的刀只饮最醇的血,你还不到时候,尝个屁,脏了我的刀!格老子的,你们这些当官的奸诈狡猾,差点上了你的当!”
封莫修不干了,上前一步:“少在那装,刚才想杀我儿子怎么算,想杀我师弟怎么算,怎么他们可以我就不行?”
“谁要杀他们了!”孙才朝封知平一指,“这小子有古怪,我想搞清楚,他不让,就这么简单!”
封莫修看到那虎口上的血痕,表情一震,惊愕的看向封知平:“你干的?”
封知平摇摇头,又点点头,又摇摇头,表情很无奈,他也不知道算不算自己的干的,毕竟自己压根儿没那段记忆。
“可以啊!”封莫修大笑,伸手猛揉儿子脑袋,“不愧是老子的种,灵识能伤武魂,有老子年轻时候的风范!明世宸,尧宗主,你们可都是人证,回头我让人写篇文章广告天下,你们可得签名!”
明世宸苦笑,自己这位师兄不着调的毛病多少年了还是没变,尧童霸则眼皮都没眨,权当空气。
“走了!”
知道想干什么都干不成了,孙才扭头就走,背着身边走边道:“你儿子我记着了,回头我会让人重点‘关照’的,你最好把他藏严实点,别给我机会。还有,你什么时候突破了派人说一声,我随叫随到,你的头一捧血是我的,谁都不准抢,谁抢谁死!”
孙才走了,尧童霸深深看了封知平一眼,也走了。
虽然没有说话,但那一眼比孙才的口头威胁还可怕,封知平连打几个寒颤仍毛骨悚然。
两人来的突然,走的突然,封知平一头雾水,呆呆的看着老爹。
老头这么牛逼,连两大武魂都能吓走?
封莫修知道他在想什么,翘起大拇指得意洋洋的朝外一指:“你爹我和你明叔叔联手,再加上四台弑神弩,他俩不跑等着串串儿啊?两个老小子也够精的,这都能发现,姓孙的还演了半天戏,嘿,戏真足!”
封知平愕然。
搞了半天,吓跑孙、尧两尊大神仙的不是您老人家,而是专杀武魂的大杀器弑神弩,我说您老怎么那么嚣张!
怪不得孙才转折的那么突然,隐约透着股子生硬,而尧童霸一言不发的一直装高冷,跟那日定远门前的狂傲表现大为不同。
“哪儿呢?城墙上的?那么远能射得准吗?”封知平眺望左右,没见着视野内有像弩机的东西。
封莫修拍了他一巴掌:“笨蛋,你爹我又不是京都府的,城墙上的哪能调得动!我找你孔叔叔借了四驾弩车,在三条街外埋伏着呢。”
封知平傻眼,嘴角抽搐。
爹,你干的这事儿好像比调城防弩还牛逼啊!
“天听监?他们肯借?陛下同意了?”
“废话,陛下不点头我能借得动吗?”封莫修瞪了一眼,嘀咕道,“其实陛下不点头也不是不行,我跟老孔的关系借不难,就是事后麻烦点...”
封知平无语。
封莫修突然肃起颜色,狠狠盯着封知平,似要把灵魂看透。
良久,转头冲明世宸问道:“这边怎么回事,刚刚发生了什么,怎么把那两个老家伙引过来了,还搞得灵气异动,连我那边都给影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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