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阳光明媚,秋高气爽,云淡风轻。
一大早,手握观赛券的人们就走出家门,怀着兴奋陆续前往一城。
经过十日的赶工,被吴本山和宋辉蹂躏得惨不忍睹的赛场已修复了个七七八八,只边边角角仍留着些凄凉的痕迹。
让人安心的是,朝廷几日前就已经张榜公告,因影响超出预期,所以“神仙擂”的举行地转移了,改在了京城往南十八里左右的行宫。
那里是皇家春猎的举办地,设施齐全,最重要的是人烟稀少,朝廷派了三位具形期高手前去,又临时调回了五大上将军之一、武魂级高手、柱国公燕春放燕大将军前去坐镇,这回只圈定比赛区域,不设防护法阵同样也不设观众席同样,撤去所有束缚让诸位“神仙”放开手脚尽情酣战,誓要决出一个含金量十足神藏期第一人,奠定时隔上千年首次重开的神藏级大比的地位与基调。
不能亲眼目睹“神仙打架”固然可惜,但更多的人对此毫无意见,满口子称赞陛下圣明。
别忘了他们原本也看不成,吴本山和宋辉上场没多久会场就清场了,而后便是连续几日的异象当空,整个天空惨淡淡的像蒙了层灰布,太阳失去了温度让人心里发慌,整个京城宛如移到了神话传说里的阴间,虽然大家都没受到什么伤害,但没人想再经历一次那种凉瘆瘆的感觉了。
最开心的还要属城里的商家,天知道那几天他们的损失有多大,要不是人微言轻又没那个胆去衙门求告,他们早就一纸请愿书递到御前,恳请陛下“送神”了。
万幸万幸,陛下圣明,主动下了决定,城中鞭炮锣鼓此起彼伏,有谁知道里面有多少是为了这件事而鸣。
观众们在入席,选手们也在入场,确切的说,是落败的选手们。
按惯例,淘汰赛前百名的各级选手是有观赛权的,并且位置比大部分观众要好,以便这些精英们“观摩借鉴”。
然而本次大比情况特殊,皇帝临时改了赛制,或许是作为一种补偿,皇帝在“送神”的同时大笔一挥又填了条恩旨,准允获得锦鲤令的所有选手都有资格免费观战,并且选手以外的观众席再次扩大,席位从原先的一万扩张到恐怖的二十万,整整翻了二十倍!
如此恐怖的人数,饶是正元门前的大广场也难以容纳,要知道比赛场地就占了广场过半的面积,而皇宫那一侧和两边的宫墙附近是不允许百姓接近的,只有皇帝和得到准允的官员及其家眷可以进入,所以原先的万人看台已经榨干了广场周边的所有可用地,如今扩大二十倍,逼死工部的设计师也规划不出来。
结果证明,高度决定眼界,贫穷限制想象。
当看到那一座座阶梯状悬浮于半空的看台时,所有人都傻了眼,等到乘着由战争利器百龙天梯简化而来的登云梯升往看台时,所有人都震惊到说不出话,包括许多颇有身份官宦家眷,看着脚下淡淡的白烟缩小的屋顶,每个人心中都弥漫着震撼,以及无法用言语表达的自豪。
除了户部尚书和几位侍郎。
没人比他们更清楚这些浮台和天梯所消耗的银两。
这些东西可跟天元之心不一样,天元之心是自己飘在皇宫上空的,不需要人力物力维持,而这些东西都是真金白银堆上天的,甚至有些耗材连真金白银都换不来,那可都是重要的战略物资储备,本该用来为帝国创造至少等量的价值,结果,却被白白浪费在这种地方。
是可忍熟不可忍?
户部尚书乔志每次想起那恐怖的支出清单都胸口发闷几欲吐血,当然,他恨得不是皇帝,他没那个胆,他恨的是“挑唆”陛下铺张无度的工部尚书齐英杰。
那个名字俗、长相俗、谈吐俗,整个人从里俗到外,只生了一张利嘴,最会夸夸其谈危言耸听的粗鄙之人怎敢撺掇陛下搞这么大场面,甚至连“百龙天梯”都搬出来了!
虽然不是正品,只是试验用的简化版,可那也涉及机密!
如今大战在即,空玄、太始两国的使臣又都在场,你就不怕被人偷学了去吗?
老夫虽然不通军务,但也知道这两国有多渴望获得这项技术,尤其那太始,隔两年就爆出一桩谍案,天听监连同军部费了多少力气才保住国本不失,你倒好,直接放人眼前,就差手把手的教了,你是何居心?
脑子有坑吗?!
正值朝野动荡之际,乔志趁此机会没少发难,联合御史台,天天参奏。
拜他所赐,御史们最近可忙了,连近在咫尺的赤剑侯都顾不上找茬了,齐心协力保持着一天三本打底的量参齐英杰,什么罪名都有,甚至连“觊觎某家寡妇,私德不修”“通敌卖国,坏我朝纲”这类莫须有的罪名都出来了。
皇帝光听不表态,齐英杰稳如泰山从不还口,几天后御史们终于琢磨过味来,合着不是齐英杰撺掇,是陛下自己想搞个大场面。
御史们消停,乔志被迫消停,但心里还是愤愤不平,看着那流水一样往外出的银钱物料心就淌血,几天来救心丸吃得比饭还勤。
这倒不是说他眼红想贪墨之类的,他是个好官,公认的廉洁,否则也不会在户部尚书的位子上一坐就是三任(尚书职五年一任),只是在其位谋其职,历届户部尚书的看见本领就是哭穷,所以甭管谁来问,甭管什么时候,甭管国库是盈是虚,总之你别问,问就两个字——没钱。
朝廷里的事百姓们不懂,同样,皇帝的心思他们这些当朝大员也不是谁都能懂的。
像乔志,他认为这是铺张浪费,是赔本生意,那点票价根本填不回支出,这笔帐怎么算都是血亏,是白白浪费国力,还担着巨大的泄密风险。
而齐英杰,虽是主官,主要负责管理,但耳闻目染,他也是懂一些技术的,大到开河修堤筑房建城,小到军用民用的奇门巧具,他不尽知但多多少少都有涉猎,尤其战争利器这等重要的玩意儿,他怎会大意?
敢拿出来自然有凭持,皇帝能同意自然也有他的道理。
其他人也都有各自的感悟,总的来说,皇帝此举无非两个目的,一是借此机会提升本国军民的士气,为即将到来的国战打下基础,二是趁此良机示威于他国,让空玄、太始的使臣看看,看看我天元皇朝的底蕴与自信。
大人物们的思想境界太遥远,封知平不懂,他有自己的理解。
震撼的目光缓缓收敛,他关上车窗,胳膊支在窗沿上拖着腮,若有所思的看着牛春寒。
“绿荷坊,还没动工吧?”
牛春寒点头:“嗯,还没开工,大比没结束,至少得等结束了那些外来的武者都走了才成。”
封知平轻笑:“老牛,你说再建的话,是恢复原样呢,还是重新规划?”
牛春寒一怔,跟着明白了什么,愕然道:“不会吧?这次会场是特地为本次大比临时搭建的,耗资巨大,据说单维持运转的支出就达到了一个中等州府半年的税赋,属下还听说户部尚书乔大人这几日呕血都呕成习惯了,天天上本劝谏,若陛下真把这会场定成恒产,乔大人怕得吐血三升当场咽气,而且除了天元大比其他也用不到这么大的场地,建成恒产得不偿失啊!”
顿了顿,牛春寒又道:“就算建也不可能建在绿荷坊,绿荷坊毁的那片区域可是二城的黄金地段,寸土寸金,那些业主还等着朝廷给他们重建回迁呢,陛下若想迁走他们又是一笔巨额支出,总不能胡乱按个罪名吞了他们的地吧?人少也就罢了,那么多人,背后那么多复杂的关系,陛下除非昏...呃,那什么,总之,属下认为不可能。”
“不可能吗?”封知平笑,悠悠道,“照搬不可能,但要是缩小二十倍,变回原先的大小,你觉着可能吗?”
牛春寒皱眉:“这个...也不可能。少爷您想,若只是建个角斗场,那没什么,可要是将悬浮看台也搬过来,那缩小二十倍,不,哪怕只剩一座也是笔大支出,很难回本,而且也不利于安全。别忘了京城是禁空的,二城若置浮台肯定持平三层,甚至能看到四层,三层四层乃官宦居住、办公之所,他们怎可能同意?”
封知平想了想,笑着点点头:“也是,白身利先于名,官身名先于利,有这么大个玩意儿挡了自家的风景,百姓们能忍,官老爷们可忍不得。不过城里不行,城外却不无可能,神藏战放到了南猎场已经说明了此次大比会场选址考虑欠佳,以后神藏级会成为天元大比的常规,总不能每次都分成两地吧?所以固定会场肯定会建,不仅用于大比,平日里还可以对外供别人使用,这样既敛财又能提高朝廷在武者心中的正统地位,一举两得,皇老爷们不是最喜欢说‘天下英才尽在我掌’吗,这么好的东西陛下不可能不用。”
牛春寒自动忽略了少爷言语中的大不敬,小声道:“可是那么大的支出...”
封知平抬手打断,微笑道:“临时场地是一锤子买卖,用完就拆,自然亏本,恒产可就不同了,成本会随着时间不断摊薄,只要收入能大于日常维护的开支,就一定能回本。再说了,浮台又不是只能浮不能落,需要的时候送上天,不需要的时候搁地上,能多花几个钱?傻子才吃饱了撑的一直让它悬天上呢,你看咱们陛下像傻子吗?”
牛春寒暴汗,心虚的看看两侧:“少爷,小声点,人多耳杂!”
“怕什么,这是我车里,谁要能听到算他们厉害!”
封知平浑不在意的摆摆手,推开一角窗户,贪婪的看向半空中的巨|物。
“老牛,你说咱们那边,能不能也添上这个东西?”
“那边”自然不是泉州,而是铜县。
牛春寒哭笑不得,忍着吐槽的冲动,小声道:“少爷啊,这不是钱的事儿,这东西有钱咱也搞不来啊!属下斗胆说一句,您千万冷静点,那边还没开张,仍在筹备当中,您可得注意些,小心让人盯上。”
“瞧你那胆儿,人得有梦想知不知道?”封知平回过头剜了一眼,再次依依不舍的看向窗外,“唉,可惜了。”
牛春寒不敢接茬,唯有苦笑。
看完最后一眼,封知平关上窗户,回过头,正起颜色。
“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牛春寒也正起颜色,用力点头:“准备好了,出门前属下又亲自点过两遍,您带出来的和后也给的,一件不少,都在后面的车里。”
封知平点点头,转头看了眼后面。
后方的马车里只有两人,赵康和于大胆,除了他俩,还有满满当当的近百件宝兵刃。
那是他全部的家当,也是他争冠的根本,谁要现在劫了后面那辆车,就等于废了他大半武功。
牛春寒不担心有人劫道,但担心另一件事,皱着眉抬起头。
“少爷,东西是齐了,问题是,他们能让您带上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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