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客舟气炸了,几人完全无视他的存在,任他怎么喝止都不停嘴,吵闹声反而越来越大,一副提前上演全武行的架势。
陛下就在身后看着,还有太子、睿王,各部上官同僚,全城的达官显贵,他们会怎么想?
这不仅关乎个人荣辱,还关系到他的荣退及族中子弟的将来的仕途,如果他无法制止,让朝廷的威严在他手中受损,他小心经营了一辈子的基业可就全毁了。
于是乎,年近七旬的陶大人爆发了。
“你们眼里还有王法嘛!!!”
陶大人一声暴吼,朝两次振臂高呼:
“来人,拿下这些目无法纪的东西!”
宦海沉浮,谨小慎微了几十年,几乎没红过脸的他在即将告老之前,当着所有人的面发了雷霆之怒,大声喝令负责守卫的士兵上前制止同时,自己几步冲到赛场边,在一片惊呼声中跳了下去。
脚刚离开台子,陶大人就后悔了。
他不是武者,肚子里只有文墨没有内力,近七十岁的高龄跳一丈多高的台子形同自杀,然而怒极的他忘了这一切,像个冲动的毛头小伙似的义无反顾的跳了下去,等他想起的时候,为时已晚。
所有人都惊呆了,两队前去维持秩序的卫兵都忘了正事儿,只几个反应快的惊叫着冲过去救人。
有人比他们更快。
封知平和幽怨在陶老头跳下来的那一刻就身子一晃冲了出去,无奈距离太远,两人都没把握能把陶客舟全须全影的接住。
千钧一发,两条触角自下方破土而出缠上了陶客舟,缓缓卸去下坠的力道,卷着他安安稳稳的落了地。
封知平和幽怨随后赶到,一左一右的将人搀住。
“陶大人,你可真猛,礼部的人都像你这么暴脾气吗?”封知平满脸钦佩,搀着陶客舟慢慢坐到地上。
陶客舟惊魂未定,闻言正要搭话,就见脉门手腕上多了两根手指,丝丝温润的热流顺着脉门流向全身,片刻后喉咙发痒,扭头咳呕出几口血痰。
“嗯,没受伤,就是惊着了。”幽怨睁开眼,微笑着温声道,“大人,您的心肺不太好,有沉疴,小僧帮您梳理了一下,回去让大夫给你开些补气益血的药,当有所缓解。你没有内力,只能解一时之急,无法固本,未免日后复发,以后您可不能这么激动了,气大伤身呐!”
陶客舟吐干净后抬起头,果然感觉身子轻快了许多,呼吸声也少了破风箱似的杂音,感激的朝幽怨拱起手。
“多谢神僧出手...嗯?”
有哪里不对?
该死,这不要脸的和尚,老夫不正是让你们气得嘛!
陶客舟红了脸,幽怨赶忙给他拍背顺气,嘴里絮叨着:“瞧,刚说不能激动又气上了,老人家要听话,不要固执,这么不注意保养怎能延年?”
“你,你这和尚!”
陶客舟气得半死,又怕被和尚说中再犯病,脸阵青阵白尴尬万分。
卫兵们已经赶过来了,围在旁边你看我我看你,踌躇着不敢上前。
封知平叹了口气,摆手让他们退开:“行了,别让人看笑话,陶大人没事。和尚哥,来,咱们扶陶大人起来。要说这事儿真不怪陶大人生气,换我我也气,你说陛下面前,陶大人几次好言相劝这些人还吵吵闹闹没完没了,这不打陛下,打陶大人,打咱们朝廷的脸吗?”
陶客舟激动的点点头,欣慰的看着封知平。
不愧是剑侯世子,看看人这教养,再看看那些不服管教的法外之徒,这是什么差距?
往日里都说剑侯世子顽劣不堪,打鸡骂狗嚣张跋扈,是权贵里的败类,豪门里的耻辱,呸,都是谎言!
剑侯粗野,那是人家有本事,再说带兵的有几个不粗野的?
当爹的没立好榜样,但还有当娘的啊,盛夫人可是名门出身,盛老大人一手教养出来的,言传身教,世子再差又能差到哪儿去?
都是谎言,是那些嫉妒世子的人恶意编排的谣言!
封知平不知道陶客舟心思,但从眼神能看出一二,心中暗笑,主动弯腰帮忙整理好官服,拍掉灰尘,直起身后后退三步,躬身一礼。
“哎呀呀,使不得,使不得!”
陶客舟吓了一跳,赶忙避开,上前去扶。
他不是受不起礼,怎么说他也是五品命官,是官身,而封知平虽为侯爵世子但无官无职,袭爵前就是个白身,向他行礼理所应当,可问题是对方行的弟子礼,这可不能乱受。
封知平顺势起身,微笑道:“怎么使不得,大人您当然受得。天元大比之于武人等同于科举,尤甚于科举,科举的主考官历来都是考生们的座师,同理,您领了主持之职,便等于是我等的座师,我等作为弟子向您行礼,岂不理所应当吗?”
这明显是歪理。
诚然,陶客舟是主持,负责流程仪制,然而真正的考官是陛下,是那些负责看护和裁断的监裁,怎么算也轮不到他。
然而陶客舟还是很感动,险些老泪盈眶。
这可是世子,还是先天,刚才受了那般羞辱,现如今对方给了他这么大面子,他岂能不感动?
幽怨瞄了封知平一眼,眼神一闪,也含笑合十躬身致歉。
陶客舟感动坏了,赶忙扶起连道不敢,两人的“不敬”早已抛之脑后,要不是谨记着陛下还在,自己又没那个权力,他甚至想直接宣布两人胜出,其他人全部淘汰。
他不敢,有人敢,封知平保持着谦恭的微笑挑唆道:
“大人,文武殊途,但道理是一样的。武道之所以叫做武道,是因为它分作武和道两部分。武乃技艺,道乃德行,武者习武修德,以武卫德,重点从来不在于武而在于养德。武者习武的目的是为了止戈,而非制造杀戮,挟武犯忌,视王法于无物,这种人不配称为武者,只是个武贼罢了。武贼再强也只是个枭雄,成不了英雄,更成不了我天元皇朝的肱骨脊梁,而我天元大比选的是能保家卫国的栋梁,所以我们必须摒除武贼,从真正的武者当中挑选,大人以为然否?”
陶客舟郑重点头:“没错!贼子无道,只会祸乱朝纲,危害百姓,这种人绝不能容他混入正统,必须排除,世子说的一点没错!”
“所以!”封知平微笑回望,点了点冷采薇、静思、萧云飞和子玉,“这四个目无王法、无尊无卑的狂悖之徒,是不是该夺了他们的参赛资格,赶出京城去?”
陶客舟张嘴就要应下,忽然反应过来,狐疑的扫了眼封知平。
“这个...”
“怎么,大人觉着不该吗?”封知平笑问。
“这个...这个...”
陶客舟额头冒汗,暗诽自己又走了眼,忽然灵机一动,正色道:“世子所言甚是,但本官没有这个权力,得请陛下定夺。”
封知平含笑拱手:“那就劳烦座师向陛下请旨了。”
陶客舟吐血,暗道传言也不尽虚,剑侯世子确实够贼的,蔫儿坏,竟借自己打击异己!
就在这时,萧云飞冷笑开口:“你怕了吗?”
冷采薇早就忍住不了,跟着道:“世子好口才,但三言两语就想踢我们出局,未免太异想天开了吧?再说了,就算走,那也该带上她,方才是她先出言挑衅,我才予以还击,世子厚此薄彼,不怕叫人耻笑吗?”
冷采薇指着刘钰,刘钰轻轻白了眼,淡声道:“我没挑衅,我说的是事实。”
“你!”
“行了,都别吵了,唱戏吗?”
游万里低喝,浑厚的嗓音经内力催发传遍全场,几人立刻闭嘴,垂首肃立。
游万里顿了顿,看向封知平,嘴角似笑非笑:“口才不错。”
封知平躬身:“肺腑之言。”
“呵,你觉着朕会信吗?”
刺了封知平一眼,游万里淡声道:“朕不是来看你们吵架的,这里的所有人都不是,你们想吵,比赛结束后尽可以去吵,现在都给朕闭嘴,再废话一句,朕送你们进天牢,这辈子就别出来了。”
几人身子一震,噤若寒蝉,皇帝金口玉言,尤不得他们不信。
游万里满意的点点头,抬了抬手:“陶客舟,抽签。”
“喏!”
陶客舟躬身领命,起身时悄悄擦了把冷汗,招呼人拿过盒子,提笔将把人的性命逐一写在签字上丢进去,盖上盖子翻来覆去好一顿摇晃。
“公平起见,由本官来抽签,配对的人可以退赛,不许拒绝!”
说完,打开盖子,伸手拿出两支签子,低头扫了一眼。
“一组,幽怨,静思。”
幽怨目瞪口呆,使劲眨眨眼,扭头看向静思。
假的吧?
有没有这么巧??
静思也有点懵,随后便露出满意的冷笑,此战甚合她心意。
“二组,萧云飞,尤梦寒。”
萧云飞面无表情,对他来说谁都一样。
尤梦寒面上平静,可抱剑的手青筋隐隐,显然心里不像表面的那么平静。
“三组,封知平,子玉。”
陶客舟厌恶的看了眼子玉,扭头冲封知平小声道:“世子,加油。”
封知平苦笑点头,看向子玉,对面,子玉露出欣然的微笑,眼睛润润的让人恶心。
最后一组不用说了,冷采薇已经跟刘钰的视线交上锋了,如果视线能杀人,那么武神挡在中间也得成灰。
封知平擦擦冷汗,暗暗嘀咕会不会真的有人搞鬼。
虽说巧合是存在的,但两组都这么巧...
陶老头除了当官,不会还是个老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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