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尘武者

第五卷 河洛天子会 第四十九章 小兵拱大将(九)

    
    年关将至,所有人都忙着筹备过年的事。
    钱开,柳宓,林智,杨勇在襄县,按照徐行的命令,非常稳固的据守城池,不过,收成的季节已经过去,囤积的粮食,总归要在春节的时候,拿出来享受一下,也算作是给战士们,一年到头,唯一的一次奖励和安慰。
    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年代,上一顿吃完,再要吃下一顿,很有可能就隔着一碗孟婆汤了。
    吃完了上顿,没有下顿,很多时候,并不是因为粮食短缺,而是因为人的短缺。
    当小村庄,被当做第一块垫脚石的时候,那些以天下苍生为重的豪杰,便已经不再是豪杰,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以杀人为乐的变态,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很少有人知道,这些变态,疯子,因为什么而变态,又因为什么而变成疯子。
    答案,其实殊途同归。
    生存。
    正是因为无法继续光明磊落的活着,所以选择了一条黑暗的路。
    不过,一旦踏入此道,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或许,要远超他们的想象。
    同类相残的事,并非只是出现在嗜血的食用动物族群里,人类,也难逃本能的掌控,尤其是在没有别的东西吃,周围就连草皮,树皮都被啃光光的时候,剩下的选择,不言而喻。
    齐鲁和吴越,包括晋城的其他地盘,都已经陷入了一个粮食紧缺的状态。
    齐鲁和吴越,一个是进攻方,一个是防守方,在先前的几次战役中,都有很明显的亏损,晋城作为最能够抗压的一方,更是承受了这个局势,远不该是他来承受的痛苦。
    三方霸主,都已经衰败,实力大不如前。
    齐鲁,合并为齐,只剩下周康一人,在苦苦支撑。
    吴越,虽然早已合并为东楚,但是却没有人会去认可仁山的正统性,更何况,在这个仁山已经失踪,整个东楚,都是靠项公和大三色堇,以及断臂之人,李碎叶在管理,还不能说是统治,因为他们这帮人的治国能力,实在有点离谱。
    且不说,资源的囤积和分配,就已经出现了问题,推陈出新这种最简单的仓库顺序都做的是一塌糊涂,更莫要说因此而浪费的很多粮食。
    原本因为,是项公,大三色堇,小三色堇成全了仁山,现在看来,似乎是仁山,成就了他们,群龙无首的局势下,吴越直接乱成了一锅粥。
    当然,只要有兵权握在手中,管不管百姓死活,那都是看个人的意愿,古往今来,有多少人,会为了大家,牺牲小家,又有多少人,会心系天下苍生,而牺牲自己的利益,甚至是生命,和这些人对比,徐行简直就是贤君。
    “河洛天子大会邀请函?”
    “还真的有这种东西?”
    项公坐在中军大帐里,经过数月的大势变迁,东楚皇宫,已经是黯淡无光,没有仁山的存在,东皇这个称号,就一直是在虚位以待,宛若骨架,毫无生气。
    顺带一提,东楚皇宫,其实就是当初的越王宫,翻新扩大之后的产物,本质上,还是在做着,啃死人骨头的丧德行为。
    从唯物主义历史观来看,这是胜利者对于失败者的一种羞辱和践踏,吴越两城的地盘,都归了仁山,有吴王宫不霸占,非要把越王宫,改的是面目全非,还说自己一直都是越王的忠心臣下,这多少有点又当又立的味道了。
    反之。
    从传统封建的学说来看,这是一种,用风水,来压制风水的行为。
    死人,固然是已经入土为安了,但是这个地区的风水,还是有历代越王的英灵所守护。
    诚然,死者为大,可是这句话,仅仅只是一个说法罢了,为了能够让礼乐更加丰富,看起来更加全面,更加庄严,所以这句话,就被大家口口相传。
    无奈,古往今来,天子名讳,诸侯名讳,都是避讳,哪怕是观世音菩萨,也要避李世民的讳,改作观音菩萨。
    这代表着什么?
    其实所有人的内心深处,都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唯物主义者,他们知道,人被杀,就会死,而宗教信仰中的神话人物,其实都是虚构的,是他们的一种心灵依托。
    不知道是因为做了什么坏事,亦或是对于别人,有特别的愧疚感,这些多元化的前因,导致了他们选择投入神的怀抱。
    可惜,这个世界上,不存在神,所以,想要赎罪,除了用自己的行为去弥补以外,再无其他。
    顺带一提,秘术,异能,武灵的平行世界,象限轴的世界观设定中,是有神的,由命运女神一分为二的幸运女神和厄运女神。
    所以,这些有宗教信仰的人,都信仰错了,如果他们信仰命运女神,或许可以发展出强盛的宗教文明。
    不过,不管一个人,有什么样的宗教信仰,他曾经犯下的罪孽,都是无法用祈祷,冥想,沉思来弥补的,这些人,都是懦夫,犯错了,就只懂得逃避问题,躲在一个小屋子里面,天天等待神的降临,等待神来救赎他们,结果到最后,发现神不存在。
    降临的,是救世主。
    救赎这个世界的,是英雄。
    接下来,一场救赎世界的人,是否真的是英雄的辩论大会,很快就要开始了。
    “河洛天子大会,我在古籍中读到过。”
    “初代的河洛天子大会,是轩辕皇帝,公孙氏,开办的一场群雄宴会,召集各个部族的族长,前来商议,后来,这些族长都纷纷拥立公孙氏为天下之主,这才有了后来的公孙一族的辉煌。”
    强者,都有一个共通的优点,那就是敏而好学,知识的力量,在每个世代,都那么的重要,那么的关键。
    虽然谈不上读书破万卷,至少开卷有益,有时间读书,就一定不要迟疑。
    白菜在精研剑术的同时,还会抽出时间去积累知识,单单是这一点,就值得很多人去学习了,巾帼不让须眉,说的就是这样的女人。
    “嗯,我也曾经听说过,河洛天子大会,是一种象征着权力的比赛,仪式感很强,每年都要想方设法,弄出来一点奇怪的环节。”
    “据说,在几十年前,有一场寻找宝物的比赛,最后的结果,鲜有人知,也没有具体记载,道听途说的事,感觉可信不可不信。”
    粉芽和紫萱,是那种行为方面,可能会比较主动,但是思维方面,却十分保守的人,比起小三色堇,个性差异比较大,大三色堇,反倒是性格很接近。
    至少,从粉芽和紫萱,都对李碎叶有好感,同为大三色堇的白菜,却从未有过直接表示,很显然,陷入多方面情感纠纷的人,不仅只是徐行一人,来自于碎叶城的李碎叶,也是如此。
    “那我们,是去还是不去呢?”
    粉芽和紫萱,都有这个疑问,其实,从他们的角度来看,据守吴越,已经不是长久之计了,但是这吴越,毕竟是仁山的心血,不管怎么样,轻易放弃,总归不是好事。
    “不去的话,吴越还是可以勉强据守。”
    “如果去的话,一定要带着兵马去。”
    项公一语中的,仅仅只是这两句话,就让大三色堇都认可了去参加河洛天子大会的信念,唯独李碎叶,却有微词。
    “项将军,现在仁山先生,不在城中,大小事务,本该搁置,静候发落,但是群龙无首,没有个拿主意的人,也不是什么好事,我认可你的政务能力,和军事能力。”
    “但是...”
    说到这里,李碎叶停顿了一下,他看了一眼白菜,在确认了白菜的眼神之后,继续说道。
    “在上古时期,公孙轩辕,以河洛天子大会,作为幌子,实则为了让天下诸侯,尽数归顺,如今,天下大势,更加倾向于何人?”
    “乃是西楚,徐行。”
    “且不问,这封邀请函,是不是徐行亲笔所书,但说是,徐行必然是有备而来,他早就有志图王,这次河洛天子大会,不是什么比赛,更不是什么宴会,乃是一网打尽的狩猎!”
    在李碎叶看来,这封书信,就算不是徐行的笔墨,那也必然是徐行的笔杆子所写,其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一网打尽,完成他九合诸侯,天下归一的最终梦想。
    这个梦想,是所有乱世男儿的热血,是所有乱世英豪的毕生所愿,可惜,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如同故事里的主人公一样,主导全局,顺风顺水。
    大多数情况下,能够统一天下的人,都需要具备很多的优秀品质,甚至连心狠手辣,都是不得已而为之。
    “按照李先生这个说法,那我们岂不是不能去参加河洛天子大会了?”
    “去,就正好着了徐行的道?”
    项公皱了皱眉头,他突然觉得,李碎叶的说法,似乎更加符合逻辑,作为一个武将,在遭遇大多数问题的时候,第一时间想到的,都是用暴力来解决问题。
    屠刀和铁蹄,可以让那些,制造问题的人,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至少,从物理层面,是彻头彻尾的消失。
    不过,军事作为政治的延续,作为维系政治的一种必要手段,如果是在伤害天下局势的情况,无节制的用暴力来解决问题,那么这种行为,必然会被历史所抹杀。
    顺带一提,这种行为,还有一个非常讽刺的专有词汇。
    乱武。
    “未必。”
    “邀请函上,不是已经明说了吗?”
    “来年惊蛰,召天下诸侯,河洛一聚,换而言之,徐行在无意中,透露了一个非常致命的细节。”
    “按照密探所得信息,徐行已经拿下了豫县和冀县,目前还在打津县和燕都和注意,不过,按照现在的局势来看,潘家军,一直在我们的城外骚扰,大体是无法及时回防,并且齐鲁已经合并为齐城,周康自号齐王。”
    “这些关键点,融合在一起,就形成了现在的局势,还有下一步的思路。”
    “现在,我们有两个选择。”
    “其一,是不出城,任凭潘家军骚扰,至于徐行攻打津县和燕都,潘家军是否要回防,如果回防,是否滞留兵马,那就和我们没有关系了,固守吴越,慢慢发展,徐图进取,不失为一招好棋。”
    “但是,这并非唯一选择,还有第二条路。”
    “其二,就是倾巢而出,滞留千人的岗哨在城中看守,其余兵马,直接北上,若是在过程中,遭遇潘家军,那么势必要有一场激战,此战,若是潘家军死战到底,那么正合我意,战到底,就当是战前之战。”
    “反之,若是潘家军边打边退,甚至是全力撤退,那么我也还是无止境的追击,这段时间的战斗力,想来大家都深有体会,轻骑兵的硬碰硬实力,其实远不如重骑兵,但是轻骑兵的机动性,可以说是冠绝天下,特别是潘家军这种复合型的多功能轻骑兵大部队,最是难以处理。”
    “不过,这并不是重点,重点在于,如果倾巢而出,势必要见血归鞘,我们与潘家军同路,北上之路,一来可以驱赶潘家军,到时候,可以同徐行讲条件,平分晋城,也不是没有可能,其次,周康所统帅的齐军,也是在北方,其实也是顺路。”
    “我们并不需要考虑潘家军和齐军的动向,但是倾巢而出,要么大胜,雄霸中原,要么大败,那时,再回吴越,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其实,李碎叶说这些,还是把第二种选择,说的比较残酷,恐怖的,他更加倾向于固守吴越,稳定内部发展,徐图进取。
    俗话说,广积粮,高筑墙,缓称王。
    前有仁山,自号东皇,把自己立于众矢之的,虽然名义上,他占了优势,却被多方面惦记,就连潘家军,都直接南下,搞了一波一次性的车轮战。
    周康带着师兄,师姐们的遗体,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吴越这个是非之地,却给潘家军,腾出了一个现成的驻扎点,就连一些锅灶,都没有来得及收拾,潘家军,直接物资和地盘,都给检漏了。
    这就体现出来,天时地利人和的好处了。
    优势,需要时间的考研,长治久安的世代,才能够称之为太平盛世,若是用后面的乱世烽火,来提前预支前面的盛世辉煌,那么这种行为,本质上,同二世祖无异。
    “李先生所言,虽然我不太听得懂,但是好像非常有道理,要不然,还是先观望一下?”
    项公心里面这样想着,可是,李碎叶已经是看清楚了他的心思,要拖延时间,来仔细观摩,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任凭是谁都会动心,但是发展势力,才是重中之重,一味的挑起战争,吴越早就没有这个储备了。
    纵是如此,李碎叶的内心深处,还是有着一个,强烈的主战派。
    可惜,现实的残忍,让他不得不认清楚现实,现在的李碎叶,于公,想要功名利禄,想要创造一个,人人可以安居乐业的大一统王朝,但是,事实情况,并不允许,所以,他只能于私,有一个小家,至于大家,那其实和他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
    只要能够和白菜相守一生,哪怕是断一条手臂,哪怕是背负各种恶名,也是值得的,当然,前提条件是,项公等人,愿意听从自己的建议。
    在武将的心目中,暴力,永远是最佳手段,如果不能以简单直接的方式,来解决问题,大多数武将,都会觉得自己在这场战役中的贡献,明显下降了,或者说,失势了。
    换位思考,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因为大多数人的思维,都停留在一个非常顽固,非常难以突破的节点,那就是。
    “我凭什么替他考虑?”
    或者是。
    “我怎么才能搞死他!”
    然而,这个世界,终究是群体力量,远超个体力量,猛虎难架群狼,纵是强如公孙绍,也不可能以一人之力,对抗整个世界。
    “项将军,三思而后行,固然是好事,但是现在的局势,不容乐观,孤注一掷,固然有非常明显的收益,但是成功率并不高,赢面并不大,加上仁山先生,还不知所踪,更应该以防守为主,贸然下注,只会满盘皆输。”
    李碎叶的话,让项公听了个明白,他点了点头,仔细的思考着。
    不过,受到邀请函的人,可不只是吴越一家。
    还有别的势力,也受到了邀请函。
    “齐王,有一封书信,请亲启。”
    一位看起来就不是很忠臣的内官,来到了宿醉刚醒的周康面前,周康接过书信,看了一眼信封上的文字。
    “齐王,周康,亲启。”
    周康冷笑了一声,暗自道。
    “我都已经这样了,还来这种鬼把戏折磨我。”
    “哼,哼哼。”
    拆开信封,大概的看了一眼内容。
    “搞了半天,是要去河洛天子大会啊,也对,我这种罪人,早该受到审判,就是不知道,风师兄,会怎么审判我的罪孽。”
    说罢,周康把书信随手一扔,他刚刚要继续酗酒的时候,突然想到了什么,紧接着,他抱着手中的酒坛子,来到了一面镜子前,镜子中所反射出的画面,着实让他吓了一跳。
    一个只有十七岁的少年郎,竟然已经是须发杂乱,双眼无神,皮肤油腻,呆若木鸡。
    “酒色,当真是穿肠毒药,附骨之蛆啊。”
    “我才十七岁,就已经堕落到了这般模样,人不人,鬼不鬼。”
    礼乐两个家族人,在得知周康的遭遇后,也不来套近乎了,先前的婚约,也都作废,虽然这已经不是他们第一次毁约了,但是对于周康而言,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所以未作计较。
    因为,这都不是重点,重点在于,周康每天都宿醉,夜夜笙歌,让他的身体机能,急速下降。
    最恐怖的是,现在的他,因为内力浑浊不堪,就连让兵灵实体化,都已经做不到了,换而言之,数月来的沉迷酒色,直接废掉了他的异能。
    兵人,最仰仗的,无非两样。
    其一,是内力的强弱程度,这个是一个硬件标准,内力只要足够深厚,足够强大,不管是阳刚的战斗风格,亦或是阴柔,都能够利用硬实力,来获得胜利。
    其二,是兵灵的天赋品质,除了本体有天赋的高低以外,兵灵也有先天品质的差异。
    举个例子。
    呼延一族的呼风之扇,虽然功能性非常强大,而且持续伤害也很不俗,但本质上来说,并非正面战斗系的兵灵,其品质,比之刘关张三姐妹的,雌雄双股剑,青龙偃月刀,丈八蛇矛这些,要逊色不少,同九环金刀,六合银枪,更是有着鸿沟级别的差距。
    在内力对等的情况下,兵灵的品质,几乎可以奠定胜利,而且品质差距越大,胜利,就越趋近于压倒性。
    周康明明拥有者顶级品质的兵灵,却不能凭借自己的努力,来扩大这个优势,纨绔子弟,最悲哀的命运,就是在于,当回首时,心存芥蒂,悔恨不已,然年华老去,不可复还。
    “我才十七岁,又不是七十岁,从现在开始,重新来过,天下胜负,犹未可知也!”
    一封来自于河洛的书信,让这个十七岁的少年郎,触底反弹,准备开始逆袭之路。
    不过,以他的能力来看,或者他并不是触底反弹,只是突然明白了人生的意义,和方向,而逆袭,则是胡诌而已。
    什么叫做逆袭,如果周康,原本是不如身边人,那么这样才可以称之为逆袭,可偏偏在这个最堕落的时候,周康还是比身边人,强大的多,如此,只能说是重回巅峰。
    逆袭?
    用词不当罢了!
    意识到,人生真的是一场马拉松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必须要调整一下节奏,否则,他的人身,就真的是一场悲剧了。
    抓紧时间洗漱,穿好衣服,吩咐吓人,打扫卫生,把瓶瓶罐罐都拿出去,并且下了一条命令,以后除了重要节日以外,不准往齐王宫里面送酒,一次都不行。
    “数月未理朝政,我得好好批阅。”
    万幸,部分琐碎的事务,已经让苗家兄弟给处理掉了,剩下的,无非就是军费的开销问题,和赋税问题。
    “军费,那么多吗?”
    周康抬起头,看着眼前的苗家兄弟,虽然有点不对劲,但是苗家兄弟还是照常回答了。
    “往常的齐鲁军费,分别是五比三,现在两个城池的军队,合并在了一起,八进制的军费,已经影响到了赋税,其他小事,我们都已经处理好了,只差军费和赋税,不敢着手。”
    “而且...”
    苗家兄弟的一贯作风,确实如此,做事,喜欢挑那种,自己可以承担责任,而且责任不大的事来完成,这样加了功绩,还不用冒着大风险,去做很有可能吃力不讨巧的事。
    因此,他们也错过了很多机会。
    尤其是在齐鲁和吴越大战的时候,如果当时的七星剑阵,可以得到苗家兄弟的援护,或许又会是另一个局面。
    当然,苗家兄弟作为行尸使者,不适合正面战斗,这也确实是客观事实,不容否认。
    要让两个傀儡师,正面打架,真的是一种摧残和折磨,太勉强的事,不能做,否则会败人品,这一点,任凭是谁都知道。
    只是,一直都没有人来点破这一层窗户纸,因为自从苗家兄弟加入齐鲁阵营之后,就从来没有哪一次,拿出过真本事,对外宣称,自己已经是不属于苗氏一族了,现在只有苗错,才是新一代的领头羊,至于他们而言,那都是陪衬,无所谓存在的小人物罢了。
    其实,苗家兄弟这种人,虽然爬不到顶点,至少不会摔得太惨,或者说,这种人,就不容易摔下来。
    毕竟,手里有底牌,有别人猜不到的底牌,也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别人的恐惧,变向提升了这种人的安全度,当然,这种安全,是单向的,如果是双向,还需要用真心真意来对待。
    “我知道,你们不用在意,这几个月来,都是我咎由自取,不过,现在补救,应该也不难。”
    “听说,我师兄风安,已经拿下了冀县,周家,也投靠了他,这就足以证明一件事,他们看对人了,师兄他,确实要比我更强。”
    说到这里,周康攥紧了拳头,恨不得攥出血来,当然,这并不是仇恨所致,也并非嫉妒所致,严格意义上来说,是因为自己的不争气,而产生激动的情绪。
    “齐王,其实你没有必要那么在意,徐行这个人,虽然脾气比较古怪,但是他做事,向来都是很低调的,但凡是这种性格的人,功败垂成的概率,要远超功成名就的概率。”
    “在他西征的时候,屠城杀降,已经是让天下百姓的心,寒了一半。”
    “反观郭幸和你,从未做过这种偏激的事,先前几次讨伐吴越,也是高举义旗,为恩师复仇,这两个点,足以让许多人,都奉你为理。”
    “只有你与那礼乐两家的大小姐,婚约被废除的事,这就更不成问题了,常言道,天下何处无芳草,那两女,并非什么天姿国色,更加谈不上知书达理,不过普通货色罢了,只要齐王可以扫清天下,肃清寰宇,做了天下之主,还怕没有好女人,投怀送抱吗?”
    苗家兄弟,把梦想和现实,结合在了一起,说给只有十七岁的周康听,周康似懂非懂,但是觉得这些话,很有道理,至少,在他这个时间段,多听听老人的意见,总归没有坏处。
    尤其是在人生路漫漫,最迷茫的时候,来两个老头子,指点一番,迷津破了,就好像是魔术被揭穿了原理一样,没什么意思了。
    所以,现在的周康,之所以奋进起来了,多半是因为热血上头,多挨打就没有那么多事了。
    事实上,周康和项公都受到了河洛天子大会的邀请函,并且处理的态度,也是一样的犹豫,他们总觉得,大后方是个麻烦,不敢赌一把。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这种心态,毕竟,有些人,从来都不存在什么疲于奔命,两头难顾这种破事。
    “报!”
    “有文书一封!”
    这段时间,风斌和司马俊这两个糟老头子,也并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做,他们绕过了赣县,从赣县的西大门,直接北上,准备朝着韩家军最后的驻扎点,皖县而去。
    不过,在这两个糟老头子,还没有准备开始进攻皖县西大门的时候,一封自河洛而来的书信,似乎是拦住了他们的脚步。
    “河洛天子大会?”
    “真是想不到,竟然能够收到两次邀请函,这该不会是什么骗局吧?”
    司马俊皱了皱眉头,很显然,他对于这件事,保持着九成九的怀疑态度,毕竟,当初他们已经是参加过一次河洛天子大会了,被上官雄抢走了风头不说,还沦为了世代的背景板。
    最重要的是,他们亲身体会了一个规律。
    一旦发生河洛天子大会这种节点性质的重大事件,那么接下来,必然会出现一件,让大多数人,都不太愿意接受的事。
    大混战。
    风金和司马珏,揭开了一场大混战的序幕。
    风根和司马材,则是沦为世代的牺牲品,彻底被序幕之后的正戏所淹没,几大家族,随之衰亡。
    等到风斌和司马俊少年时,却要承受再一轮的战火洗礼,原本就已经支离破碎,分化瓦解的家族,在内忧外患之际,选择了两条截然不同的两条路。
    天水成纪,再无风王阁。
    但是河洛上游,司马一族,却可以偏安一隅。
    不得不承认,做墙头草,也是有墙头草的好处,起码在出事了之后,没有人会刻意的来找麻烦,正应了那一句俗话。
    首恶必办协同不问。
    这是九州人,最传统的一种审判思想,其制度,也是让所有的案件,变成了循规蹈矩的过程,其注重形式主义的同时,也要抓紧过程所必然会迎来的结果。
    那么问题来了。
    风家,到底恨不恨司马家。
    或者说,风家,真的全部消亡了吗?
    这件事,风斌,是否和司马俊,进行过深刻交流呢?
    “河洛天子大会的邀请函,可不是谁都有资格发的,最重要的是,至今为止,都没有人敢用这件事来恶作剧。”
    “我记得,有一个坑家族的小屁孩,找了一个不要命的信使团体,广发河洛天子大会的邀请函,结果后来,被证实,是一个恶作剧,九州各个家族,都发出通缉令。”
    “最后,整个家族,连带在外的分支,共计两三万人,都被斩首,一个不留。”
    风斌想起了这件事,毕竟,当初执行处决的,也有风氏一族的族人,河洛天子大会,对于九州人而言,就好像是神之仪式,这种仪式,神圣而不可侵犯,但凡有人敢于用这件事,来开玩笑,都会受到很严重的惩罚。
    不过,这件事,在司马俊看来,是一件合情合理的事。
    “我记得,司隶东南角的赵家,被诛灭满门,就连外出开枝散叶的旁系子弟,也都被抓起来了,据说杀了快三万多人呢,护城河,都为之不流。”
    原来,这件事,对于这两个糟老头子而言,也是一种恶梦一般的故事,尤其是风斌,他宁可自己没有读过这段历史,哪怕这段历史,也蕴藏了许多的古代知识和文人地理的典故。
    人的生命,最重要,这件事,在自己看来,自然是惜命,惜命到不能再极端了,为了自己能够生存下去,哪怕是牺牲别人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反之,在看待别人的生命时,其实大多数的人,只是叹口气,然后假装出一副非常悲伤的模样,用虚伪到不能再虚伪的语调,来抒发自己内心的善良。
    当然,这个善良,其实是他们自认为的善良,和客观存在的善,并无任何关联。
    “所以,你是觉得,这河洛天子大会的邀请函,不会有假?”
    风斌和司马俊,在看待这件事的态度上,都有着非常大的转变,但是司马俊的反差,明显要大很多,毕竟,越是多疑的人,在看待某些事的时候,就越是执着。
    多疑的性格,会导致偏执。
    正如同那些,知识匮乏的人,会对于自己所认识到的一切,都加上一个铁锁,把这些东西,都锁起来,就近原则,让他们,都不愿意去吸收新的知识,新的观念,但凡有人提出来一个意见相左,甚至完全相反的理论,会让他们都情绪大暴走。
    万幸,司马俊不是这种人,顽固和执着,他还是分的清楚的,加上他和风斌这些年来的相处,多多少少,还有为其有所改变。
    “当然了。”
    “历代的河洛天子大会,几乎都是由最强者发出,因为这个特点,所以不存在署名,每一届,都是要靠推测,猜猜看是谁发出的邀请函。”
    司马俊微微一笑,皱眉的动作,和忧虑的心情,顿时间被自豪所替代,因为他知道,接下来的事,真的会非常有趣。
    “当今天下诸侯,割据分裂,最强者,应该就是风安了吧。”
    “这个臭小子,胆子真的大,难道他不知道,河洛天子大会,除了彰显威严以外,还要角逐出当代的最强者,用各种形式的比赛,才能够圆满结束吗?”
    说实话,风斌也很自豪,因为风安是他的儿子,只是,他到现在还不能确认,这个自称为徐行的人,到底是货真价实的风安,还是说,另有其人呢?
    带着这种半推半就的心理,风斌产生了一个比较奇怪的想法,破城之后,把这三座城池,都合并到西楚,如此,完成一波父子合力的壮举,也算是能够在岁月的史书上,留下一笔佳话。
    当然,赣县的情况,大家都是有目共睹,被魔气所浸染,短时间之内,估计是不能再进了,不过,这个世界上的能力者何其多也,只怕想不到,不怕做不到。
    找一些有着克制魔气的能力者,来合力完成一个阵法,破掉魔气,重建赣县,也不是没有可能。
    不过,接下来的场景,应该会带来风斌和司马俊非常大的冲击,因为在他们接近西大门的那一刻,发现了一个熟悉的场景,而这个场景,应该会让这两个遭老头子,在心态方面,发生那么一点点的细微变化。
    “阿斌,为什么皖县的城楼瞭望台上,也没有弓兵呢?”
    “可别告诉我,皖县和赣县一样,都被魔气给浸染了。”
    事实上,司马俊原本是觉得,韩蛟得知了闽县失守,他的好弟弟,韩蟒被击杀,城破人亡,韩蛟担心自己也步后尘,所以直接弃城逃跑,来与他的好哥哥,韩龙合军。
    只不过,在离开城池之后,韩蛟还做了一件非常缺德的事,摧毁民宿,让老百姓们都没有办法回头,然后拖家带口,无能为力,只能选择跟着韩蛟北上,去皖县讨生活。
    毕竟,在赣县的废墟之中,风斌和司马俊都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生命力,哪怕是人在被残害冤死之后,所带着的怨气,都没有,更莫要说什么其他的生命感应了。
    正因如此,他们才可以确定,韩蛟必然是弃城逃跑,携民北上。
    这种事,古往今来,发生过很多次,不过,弃城逃跑中,能够有带着老百姓一起逃跑的人,几乎是少之又少,堪称无限趋近于零的概率。
    “如果说,皖县和赣县一样,都被魔气给浸染了,那么赣县里面,逃跑的人们,能够去哪里呢?”
    风斌心里面这样思考着,因为他们知道,先前齐鲁来进犯吴越的时候,第一次战役,被强制叫停,其中最是小人嘴脸的,就是韩家三兄弟,他们带着精锐,直接杀到了主战场,还要联合齐鲁,困杀吴越联军。
    其实,如果当时他们真的得手了,杀了仁山,也未必能够吃得下吴越二城,相反,可能还要和齐鲁再碰一碰,打个三方混战,大军溃散,让徐行捡个大便宜,也说不定。
    当然,那都是只是假设了,这个世界上,可不存在什么后悔药,一旦失去了机会,就再也不可能有弥补的可能了。
    哪怕是这个世界上,最顶级的能力者,也不过是停止时间,而不是让时间回溯倒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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