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士实接过圣旨,这还是他第一次摸到圣旨,滑滑的丝布上面绣着的图案让他心热不已,这就是圣旨啊。
拿起来反复查看,在仔细检查一番,看不出有什么问题,确实是皇帝所颁的旨意,想到这里不禁怵然变色,说道:
“小皇帝这是要拿王爷进京查办?”
说完以后又将圣旨传递给其他人查看,众人一时议论起来。
就在这时,管家回来了,朝着宁王拜了一下,然后说道:“柳大人出去了,留下了这个。”
将小册子递给宁王,宁王接过后翻开一看,脸上顿时变色,其他人见宁王脸色骤变,立刻惊声问道:“王爷,出什么事了?”
宁王双手一颤,手中册子顿时掉落在地,像丢了魂似的跌坐在椅子上。
李士实拿起册子一看,册子记录了这些年宁王所有的一切事情,最后留下一个标志,一个飞鸟的标记。
这是什么东西?
在场的其他人除了宁王都不知道这个标记,只有他知道,柳慕白到底是谁的人,他此刻只怕已经又回到那个人那里了吧。
气愤归气愤,还是要做事的,于是重重地缓了口气,强制用平和的语气说道:“说说圣旨的事,如今该怎么办?”
李士实见此刻原本更受宁王重用的柳慕白不在心中更加得意起来,开口就说道:“王爷,这分明是小皇帝的缓兵之计,只要王爷抱着万一之侥幸,一旦入京,那就是羊入虎口,是打是杀全由不得自已了,而且原本那些收了王爷礼物的人只怕更加落井下石,王爷这一去怕是有去无回了”。
宁王似乎已经缓过来一点,伸手一捋胡子,哼道:“区区雕虫小技,本王自然看得出来,只是如今情形,你们说说看本王当如何应对才好?”
一个叫刘养正人急得直跺脚,也顾不得许多急促说道:“王爷,如今还能如何应对?只有反了!”
宁王踌躇道:“只是我们还不曾准备充足,此时造反可有几分把握?造反后整体规划可还有?”
宁王素来信奉道教,而江西正是道教兴盛的地方,所以他的官员幕僚也都跟着信奉道教,他们有时就会穿着道袍相见。
此刻有一人就穿着道袍与他们商量,一身道装衬得仙风道骨,他一直冷眼旁观着几人的反应,见宁王犹豫不决时,微微一笑道:
“王爷,咱们已经筹备多年,如今条件虽然还没有充足,但是所差也无几了,可是反观朝廷呢?这几年朝廷连年大战,朝廷那边更没有准备。北方鞑靼扣边,南有倭寇横行,还有南海诸小国叛乱,蜀地蛮人做乱,这几番大战那一场不是打的艰难无比,弘治皇帝留下的家产已经让小皇帝败得差不多了,如今是真的耗尽了朝廷的实力,现如今的朝廷已是强弩之末,再无一战之力了,但凡能有一点可用之兵,又何必出此下策,以小皇帝那好战的性子,不派兵讨伐却令一队锦衣卫来拿人?
此时天时已经具备,这可是难得的时候,一旦让朝廷修养几年那还真的不好说了。
再说咱们这边,如今要兵有兵,要甲有甲,就是那些炮虽然没有全军配备,但是也已经有个七八成了,在兵力上咱们有更加精良的装备武器,我们也有一战之力。
而且经过这么些年的蓄积,宁王府财富如山,足以支撑大量军队数年征战所需的钱粮,咱们兵帐、皮甲、刀枪甚至偷偷弄到的佛郎机炮都已制造出了数十门,可谓兵精粮足。
再则就是漳州、汀州以及南赣一带的苗、畲等族土司也与王爷结盟了,必要时可以成为得力臂助,而且这些人都是受王爷恩惠已久,他们只识得王爷的名号,又哪里知道什么皇帝。
这么两相一对比,王爷兵精粮足,而朝廷却是外强中干,于我们是大利啊。
再说了,我们如今形势比之当年穷据北平的燕王强太多了,而且小皇帝这些年在民间风评也不太好,王爷正可利用这点,到时振臂高呼,一旦起兵何愁大事不成?”
此话一出,李士实双手一拍,说道:“此一番话正如我所想的,此时朝廷外强中干,正是它最虚弱的时候,王爷原本是这大厦的顶梁支柱,如果王爷肯站出来另立山头,那么这大厦不塌才怪,到时那些橼木边角还不是唯王爷马首是瞻?”
宁王一听心怀大定,他满怀希冀地看了看这三位得力臂助,问道:“既然如此,你们有何建议,本王应该如何去做?”
几人各自沉思,开始给宁王出起主意来。
目前趁着朝廷的消息还没有传到,先发制人,主动起兵已是不二的选择。
如果抢在朝廷合围前打开缺口那么就会有很多机会,这是他们的目标。
众所周知,南昌乃是一座孤城,既没有直入京城的要道又没有南下的便利,自身又势单力孤,在此立足根本没有发展的余地,潜力后劲都不足,急需一条出口。
南京在明朝是一个特殊的地方,他有一套完整的系统,而且南京的地理位置与江西是天壤之别,于是众人就围绕这里展开。
而出路也是两条,北上直取京师或者占领南京先与朝廷划江而治,进而徐图天下。
最后由李士实总结道:“王爷,依属下看,起兵我们要有理,只要站住了理,那么就有正当的名义起兵,我们就是正义之师。
昔年燕王打着亲君侧的幌子起兵,就是占了这个理,我们也也需要找个合适恰当的理由来。
下官认为咱们可以找个借口把江西三司官员、文武大臣们召集起来,然后矫太后诏,以皇帝并非先帝亲生的名义起兵,然后下发檄文,若有不从者,立斩无赦,夺其印信以驱官兵。
还有就是路线问题,下官认为如果直接北进京师,必定会引来太原大同一带边军南下,这样一来我们就孤军深入有些冒险,而且边军多战马,擅长强攻快速出击,与我南军不利。
依卑职愚见,我们不如先打下这南京来,南京的重要性不亚于北京,自有六部九卿,王爷只要取了南京,立即就可以登基为帝,而且这南京文分极盛,到时自会有人前来投靠。
最关键的是只要将南京拿下,那么这六朝古都的财富岂不是王爷手里,整个江南富庶之地在手,等于切断小皇帝的半个粮仓,到时江南各府道官员见王爷势大,附从者必众,我们就有了与皇帝一较长短的能力了。”
宁王听的连连点头。
刘养正又补充道:“南昌是我们的根基,此地可留一两万人守城,同时在江西以南,借助苗、畲等族土司的势力,据险而守,设立一道防线,这道防线只守不攻,只要能护住咱们的根基,掩护咱们进攻南京就成”。
李士实又微笑道:“南昌是根本之地,其实不需要顾忌太多,南昌城坚固至极,昔年朱文正曾率不足万人的军队坚守此城,与陈友谅六十万大军抗衡三个月之久,而如今呢?又去哪里集结那么多官兵?
江西本地纵有忠于朝廷的官吏,也绝对凑不起一万兵马,如何攻打南昌?南昌城坚不可攻,还是征调那些善战的狼兵助我们攻打南京为好”。
宁王对老家还是很在意的,他积蓄的富可敌国的财富可都在这儿呢,岂容有失?忙摇头道:“不妥,不妥,刘先生所言甚是,南昌断不容有失,本王可尽取本部兵马攻南京,此地只留五千士卒守城,那些土司的兵马还是暂守南线为宜”。
几人一番商议,然后立即分头离去。李士实负责拟好檄文,规划行动,调兵遣将、召集三山五岳的好汉首领议事,准备明曰造反。
刘养正自去准备兵甲钱粮,准备充作军饷。
宁王千岁最是繁忙,他一面命令几个大管家一齐动手抄写请贴,以爱妾生曰为由,召集南昌城三司各部官员前来饮宴;又要接见三卫亲军的心腹将领面授机宜,明曰在府中暗布伏兵;同时使人把自已的几个不学无术的郡王兄弟子侄们招来,统一内部意见,准备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杀小皇一个落花流水。
宁王府彻夜灯火不息,朱辰濠要轰轰烈烈地造反了!
宁王府张灯结彩、大排酒宴,锣鼓乐器中一片喜气洋洋。来府中相贺的官员摩肩接踵,人常说宰相门前七品官,堂堂一位藩王的爱妾也不能简单地看成一个以色事人的女子了,那里边承载着的是一位王爷的颜面,谁敢不来相贺?
王府门前车水马龙、客流盈门,这要来就得送份厚礼,官员们挖空心思,雅一些的送琴棋书画,俗一些的送金银财宝,把几个王府的帐房忙的团团乱转。
宁王满面春风,高居上坐,抚着及胸的美髯倨傲地接受着三司官员的晋见,一切准备停当,只等所有官员赶到,把王府大门一关,就要发动兵变了,这样的时刻,忐忑紧张已全无必要,心中一片兴奋。
自古以来最不怕造反的就是这些人,本来干的就是刀口舔血的买卖,有机会称王拜相、裂土封侯,为什么不干?他们摩拳擦掌地等候着亮相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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