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任争流舒了一口气,问道道:“丁主任,那晚上咱们安排在哪儿?乡招待所餐厅行吗?”
“乡招待所餐厅就算了!天天在里面吃,就是山珍海味也吃腻了!”丁大海摆了摆手,扭头看着谢天明和张富顺,说道:“要不咱们去张麻子卤肉吧?”
张麻子卤肉是当阳乡街上一家专卖卤肉凉菜的路边摊,虽然档次跟乡招待所餐厅和当阳村村委会主任开设的南太行大饭店没有办法相比,但是味道却别具特色。当然,最主要的是价格实惠。考虑到任争流刚刚转业下来不久,第一个月的工资还没有领到手,丁大海可不想一顿饭把任争流给吃破产。
“张麻子卤肉好,张麻子卤肉好!”谢天明搓着手回答道:“好久没有吃他们家的猪头肉了,还怪惦记着慌!”
张富顺却瞥了谢天明一眼,嘿嘿一笑,说道:“老谢,狗屁的猪头肉,我看你是惦记上张麻子卤肉的漂亮老板娘了吧?”
“我说老张,这猪头肉你还没有吃进嘴呢,怎么就学会了倒打一耙了?惦记人家老板娘的明明是你,怎么安到我的头上了?”谢天明立刻反击了过去。
“好了,你们能有个正形儿嘛!”丁大海笑骂了一句,然后用手指了指任争流,说道:“争流,你刚转业下来,可不能被他们给带坏了!”
任争流笑了笑,没有说话。他当然知道,乡镇干部最喜欢开一些荤素不忌的玩笑,但是这个时候谢天明和张富顺两个讲这个笑话,却主要是照顾他的面子,怕他觉得到张麻子卤肉请客档次低,硬要坚持到乡招待所餐厅或者南太行大饭店去。
定下了吃饭的地方,丁大海就领着几个人就迈步向外走。刚走出乡政FU大院,就看到刘泽洪拎着两瓶酒走了过来。
“刘矿长,你这是去哪里?”丁大海招呼道。
“还能去哪里,当然是为任主任庆祝了啊!”刘泽洪笑吟吟地看着任争流,“任主任,恭喜你荣升为企业办主任。我今后就要正式在你的领导下工作了,请你一定要多多关照啊!”
“刘矿长,这我怎么敢当?”任争流连忙摆手说道,“您的行政级别跟我们彭书记一样,都是正科级。我一个正股级的企业办主任,怎么敢领导您?”
“怎么不敢?”刘泽洪把眼睛一瞪,说道:“我现在是当阳乡粘土矿矿长,又不是吴家桥粘土矿矿长,当然要接受你的领导。更何况聚合氯化铝项目本来就需要你的领导和主持,我说在你领导下工作,哪一点不实事求是了?”
说到这里,把手中的两瓶酒塞到任争流手里,说道:“任主任,今天是你的升迁之喜,时间仓促,我一时也没有其他可准备的。正好办公室里放了两瓶酒,就带过来给大家喝了吧!”
丁大海看着这两瓶酒,眼睛不由得一亮,用手指着刘泽洪说道:“刘矿长,你这也太偏心了吧?上次咱们一起吃饭,我看到办公室柜子里这两瓶古井贡,你舍不得拿出来喝。怎么这次轮到争流同志,你就变得如此爽快,大大方方的把这两瓶古井贡拿出来喝了?”
“呵呵,”刘泽洪瞥了丁大海一眼,淡淡一笑,“丁主任,如果你也给我弄一个类似于聚合氯化铝的新项目,别说是古井贡,你就是要喝五粮液茅台,我也想办法去给你弄两瓶。”
一行人说说笑笑之间,就来到了张麻子卤肉所在的地方。
这是一座用防雨布在路边搭建的简易大棚,大棚最外边是一辆推车,推车一边放着一个安排,另一边则放着一只不锈钢大盆,里面装满了卤猪头肉、卤猪大肠、卤猪肝、卤猪耳、卤猪蹄等各式卤肉,热气腾腾地冒着特有的卤肉香气,让闻着就垂涎欲滴。
在推车的旁边,还摆放着一只玻璃柜,里面摆放着海带丝、豆腐卷、拍黄瓜、黄豆芽、白糖西红柿等凉菜。
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正穿着花围裙,手里拿着一双筷子,站在玻璃柜后面拌凉菜。
任争流看这个女人虽然穿着土气,也不算年轻,但是看起来却颇有风韵,两只笑意盈盈的大眼睛仿佛会说话一样,很是勾人。怨不得谢天明和张富顺会拿她来开玩笑呢!
“老板娘,张老板呢?”丁大海问道。
“丁主任,是您啊!老张他在后面洗菜呢!”老板娘抬头看见是丁大海,连忙把手中的筷子放下,冲着后面喊道:“老张,快点出来,丁主任来了!”
一个脸上有几粒浅白色的麻子的中年男人应声而出,热情地招呼道:“哟,丁主任、谢主任、张站长、刘矿长,您们来了啊?里面请,快里面请。”
一边说着,他一边手脚麻利地在桌子上摆上碗筷。
“张老板,”丁大海用手拉着任争流,对张麻子说道:“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乡新成立的企业办负责人,任争流任主任,以后你的卤肉店,就归任主任管理了。”
张麻子闻言不由地吓了一跳。
他刚才看任争流如此年轻,还以为是这几位领导谁的手下,就没有打招呼。却没有想到,任争流竟然是乡新成立的企业办负责人。
关于乡里要成立企业办的事情,张麻子可是没少听人议论,前几天乡机关几个年轻干部在这里喝酒的时候,他还听说企业办成立之后,像他这种小饭馆小酒馆之类的个体户,也要划归企业办管理,能不能继续办下去,就要看企业办负责人的脸色才行。
却不想今天企业办的负责人第一次来自己这里吃饭,就被自己给得罪了。
“哎呀呀,任主任,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是狗眼看人低!”他赶紧冲任争流伸出双手,“您今天大驾光临,我竟然没有认出您来。希望您不要见怪!”
“呵呵,哪里有这么夸张?”任争流笑着跟张麻子握了握手,说道:“我是第一次到你这里来,之前又没有见过面,你不认识我,很正常。”
见任争流没有怪罪的意思,张麻子这才松了一口气,他快步回到小推车前,手脚麻利地切了一盘猪耳朵和一盘猪舌头端了上来,对任争流说道:“任主任,您新官上任,我也没有什么好送的。切一盘招财和一盘顺风,祝乡企业办在您的领导下财源广进,一帆风顺!”
任争流点了点头,不得不说这个张麻子很会说话。
如果是祝他个人财源广进,一帆风顺,这盘猪耳朵和猪舌他还真不能收下。但是祝贺的是乡企业办,这就让他不太好推辞了。
“张老板,你的心意我领了。但是待会儿这账该怎么算还要怎么算。如果这两盘菜你不收钱的话,我跟丁主任他们只能是换地方了!”任争流语气认真地说道。
“好的好的,我解决执行任主任的指示,待会儿保证把这两盘菜计算到账目里!”张麻子见任争流态度如此认真,连忙满口应承了下来,心下却打定了主意,结账的时候让老婆给任主任打一个骨折价,跟白送两盘菜没有什么区别。
丁大海见任争流这个时候还不忘坚持原则,心中很是满意。
虽然说政FU人员对下面吃拿卡要已经屡见不鲜甚至要成为一种惯例,但是作为党政办主任,他还是希望任争流能够多保持一下转业干部的本色,不要刚到地方,就沾染上地方干部的不良习气,这样就辜负了彭国明书记的看重。
路边摊吃饭也没有太多九江,丁大海又让张麻子切了几盘卤菜和拌了几盘凉菜上来,又把刘泽洪带过来两瓶古井贡打开,给每个人都斟了一杯,然后举起杯子说道:“来,让我们大家一起祝贺争流同志荣升企业办主任!”
乡党政办副主任和乡企业办主任都是正股级职务,严格来说任争流从党政办副主任位子上调到企业办主任的位子上不算是高升。
但是企业办主任却是独当一面的实职部门一把手,比起在党政办担任副主任也算是往前迈了一小步,说是荣升也而没有错。
“丁主任,”任争流不敢托大,赶忙举起了杯子,“我是在你的关怀下成长起来的,即使我到了企业办,也是你手下的兵,你可不能就此放手,不再关怀和鼓励我这个部下!”
丁大海作为党政办主任,还挂着乡党委委员的职务,是正儿八经的副科级领导,在当阳乡排名当中甚至要比那几个没有进乡党委的副乡长还要靠前,所以任争流说自己到企业办还是丁大海手下的兵,一点错误都没有。
如果换成别人,或许就把任争流出任乡企业办主任的功劳给揽到自己身上,但是丁大海却无意这么做。
他笑着说道:“呵呵,什么我手下的兵,咱们都是彭书记手下的兵!你能够出任企业办主任,也是彭书记的关怀。来,咱们大家干了!”
说着他一仰脖,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对,咱们大家干了!”谢天明、张富顺和刘泽洪都抬手把杯中酒给喝完。
任争流也不敢怠慢,也连忙杯子里的酒喝完,然后抢过酒瓶,依次给大家把酒给满上,然后端起酒杯,从丁大海开始,依次敬了过去。
也幸亏漭北市这个时候喝白酒还流行用的是三钱杯,任争流即使敬了一圈酒,也不过才一两多。如果是说是换做后世流行的三两三的大杯,这一圈下来,至少是一斤半的白酒,任争流即使酒量再出色,恐怕也顶不住了。
如果是换做其他时候,丁大海肯定要留下来奉陪到底。
但是他今天知道了宁东方要调走的消息,又怎么可能安心坐在这里喝酒呢?见任争流敬过一圈,气氛热闹了起来之后,就告了一个罪,说自己还要去办公室那边处理点公务,这边就让谢天明、张富顺负责陪着任争流和刘泽洪两个人喝好。
谢天明和张富顺两个人的层级,这个时候还获知不了宁东方要调离凤山县的内幕消息,见丁大海要走,还以为丁大海真有什么公务没有处理完要回去处理,却不知道丁大海只是回办公室坐着消息。
彭国明跟任争流谈过话之后,就乘车返回了县城。如果县城那边有什么紧要的消息,肯定回打电话回来通知丁大海的。
丁大海在场的时候,谢天明和张富顺还有点放不开。毕竟丁大海属于乡领导,他们说话和喝酒时,难免要看一下丁大海的脸色。
丁大海离开后,他们反而放开了手脚,反正任争流跟他们是平级,刘泽洪虽然是正科级领导,但是毕竟是退休后从外面聘请过来的,不需要顾忌那么多,于是就放开手脚猛喝起来——按照漭北市的规矩,这酒桌上如果没有人喝倒,那今天的酒宴就是一次失败的宴会。
虽然说任争流事先已经打好了招呼,说明天要去配制液体聚合氯化铝,可以以茶代酒。但是刘泽洪就不能用这个借口来逃酒了,毕竟明天是任争流唱主角,刘泽洪也就是一个当辅助的,给下边人交代一声叫可以。
于是就在任争流的注视之下,只见谢天明、张富顺时而联手对付刘泽洪,时而其中一个又跟刘泽洪联合起来围攻另外一个。也不过半个多小时,他们三个就用三钱的小杯子,把刘泽洪带过来的两瓶古井贡喝完不算,还把张麻子另外打开的两瓶三家村也喝的涓滴不剩。
任争流不由得暗暗咂舌。
怨不得漭北市官场有一种说法,说“村干部是骂出来的,乡干部是喝出来的”,单单从谢天明和张富顺两个人身上,不难看出来漭北市乡镇一级干部的酒风的彪悍。
就算是任争流这样在部队酒精考验的干部,恐怕也顶不住这么凶猛的酒场火力。
也幸亏自己明天还有配制液体聚合氯化铝的任务,否则一旦卷入战场,还真不知道是什么下场。
陪着喝了好几杯白开水,任争流只觉得尿急。于是招手把张麻子叫过来,低声问道:“张老板,厕所在哪里?”
“任主任,您是解大的还是解小的。”张麻子问道。
“小的。”
“小的您随便到马路对面找个墙角就可以了。”
啥?
对面墙角?
任争流扭头看了看正笑意盈盈地站在小推车后面的美艳老板娘,纵使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就当着老板娘的面跑到马路对面随便找个墙角解决一下。
“那要上大的呢?”任争流又问道。
“大的啊,大的您就要到前面的南太行大饭店了。”张麻子说道,“里面二楼就有厕所。”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
任争流低声给酒战正酣的谢天明耳边交代了一句,迈步向南太行大饭店走去。
南太行大饭店是一栋三层楼的建筑,在以二层小楼为主的当阳乡街道上颇为惹眼。
任争流推门走进去的时候,只见柜台后面坐着一个又黑又胖的中年妇女,于是就笑盈盈地走上前去,对她说道:“同志,借用一下卫生间可以吗?”
中年妇女本来想把任争流呵斥出去,但是听到任争流普通话说得字正腔圆,而且用上“卫生间”这样儒雅的词汇,就猜想眼前这个年轻人不是一般人,于是就压下心中的不耐烦,说道:“你是干什么的?”
“我是乡政FU的。”任争流无意把自己企业办主任的身份摆出来,含混地说道。
原来是乡政FU的,怪不得普通话说的如此标准,不用“茅缸”而用“卫生间”这样文雅的字眼呢!
“茅……卫生间在二楼!”中年妇女用手往楼上指了指。
“谢谢!”任争流点头道了一句谢,迈步上到二楼,找到卫生间解过手之后,点燃一根香烟,在卫生间的镜子前洗手。
这时耳边忽然间传来一声惊喜的女声:“任争流,你怎么在这里?”
任争流扭过头一看,只见一个身材高挑、穿着一件米黄色的连衣裙清纯女孩正站在旁边,一脸惊喜地看着他。
“你是?”任争流看着这个女孩儿,觉得有点面熟,却偏偏想不起来自己究竟是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女孩儿。
“啊?”女孩儿不满地瞪圆了眼睛,说道,“不会吧,任争流,你真的认不出我来了?”
听女孩儿这么说,任争流就有点发蒙,他在脑海里拼命回忆着,终于找到一个勉强能够跟眼前这个女孩能够勉强对应上的影子,于是不大确定地说道:“赵、燕、红?”
“你还挺会装的嘛!”女孩儿伸手给了任争流一拳,“说,是不是早就认出我来了?”
任争流吓了一跳,真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女孩儿真的是赵燕红。他万万没有想到,当初那个黑黑瘦瘦的小学同桌,竟然忽然间长开了,变成了一个身材高挑,亭亭玉立的清纯大美女。
就在这时,忽然间听到身后传来一个阴森森的声音:“赵燕红,我说你怎么上个厕所就不见人影了,敢情是在这里跟小白脸偷偷约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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