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华秋实岁月长

第一百八十四章 年节里的城隍灌汤小笼包

    
    她不放心,用用带来的酒给明儿细细的搽了手这才算是放心。
    毕竟这是有毒的花种。
    哪怕是地狱,都应该由自己去闯,而不是这个无辜的孩子。
    她是黄泉路上的花。
    听说彼岸花只开在黄泉中,被认为是开在冥界三途河边、忘川彼岸的接引之花。
    花色如血,有花无叶、有叶无花,花叶永不相见,这冥界唯一的花。
    听闻花香是有魔力的,能唤起死者生前的记忆。
    曼琳还没有死,她为何心中如同死了一般。
    这不过是个普通的花,要相信科学!
    曼琳自己安慰着。
    但她的灵魂,却不由得的变得迷离。
    她的灵魂似乎要渡过忘川,忘却生前的种种,曾经的一切都留在了彼岸。
    死者踏着这花的指引通向幽冥之狱。
    理智终是战胜了情感。
    她耽搁的时间着实长了些。
    她急忙拉起明儿往外走去。
    她还得活着。
    毕竟还有明儿。
    这是她的希望。
    她得护佑他的周全。
    不过是一场简单的上坟扫墓。
    淡定冷静……
    终于在天色暗下来的时候她走出了这边郊区的坟地……
    等到夜幕降临。
    她走到了布满霓虹灯的街道上。
    安全了。
    她再怕什么呢?
    她看到的又有些什么呢?
    她的确病了。
    病的还不清。
    还好跟政府说明了情况,那政府的人终还是在三层楼房上,辟出了一间三层最北的房间给曼琳母子暂时居住。
    去了许多医院,只说是除了肺部查不出来毛病。
    只说多休息便好。
    平常的日子,曼琳会跟阿明一起,教教功课,读读书。
    还好,过了些日子,放寒假了。
    润泽也再次来到了上海。
    冬天,上海的雨雪多。
    倒也湿润的很。
    自从润泽来了,到了上海,曼琳的病倒是发的很少。
    只是人更加消瘦了。
    润泽会给曼琳煮些荸荠百合水,这个方子润肺。
    荸荠是水生植物,东北没有的。
    曼琳每次吃这个甜汤,都是满心的欢喜。
    虽然阿明总是比平常的孩子差些,但总算是健康的。
    他们这残缺的家,此刻算是完美的了。
    过年了!
    这一夜上海飘着雪花,黄浦江上一片烟雨蒙蒙。
    上海的天气最冷的时候也不过是0度左右。
    这雪花在空中飘着,落到地上便变成了雨水。
    甚至热闹的街市,在人头顶的时候便已经化作了雨水。
    曼琳喜欢吃灌汤小笼包,阿明更是喜欢。
    润泽的稿子今日终于完稿了。
    这部翻译作品,将近二十万字,润泽翻译的很是痛苦,一来是时间不够,二来是很多的词语晦涩难懂,他总想着用最浅显的词语翻译。
    哲学本就是晦涩难懂,他似乎更加给自己增加了砝码。
    常常是翻译好了的,又重新撕毁再次翻译。
    如此反反复复,直到今天,这才完成了初稿。
    不管怎么说今天可以空下来了。
    每天坐在桌前将近14个小时,他的眼神和腰背、颈椎都落下很严重的病。
    有的时候曼琳会催着他出去走走。
    他总是怕会浪费了时间,总是忍着。
    难受的时候贴上一两张伤势止疼膏,算是治疗了。
    今日恰逢年三十,在一年之前完成初稿。
    也是对这一年的总结。
    润泽很满意。
    今日可以歇息下了。
    他想去街上转转,也顺带准备一下年货。
    虽然这个时候供应紧张,物资并不丰富。
    但一家三口又不是旧时期的大家庭,需要的多。
    有了半斤肉,一条鱼,这年已经是极好的了。
    这些东西,婆婆的孙子在苏州乡下,前段时间拿了些。
    说是自家腌的咸鱼,还有肉,是腌制的腊肉。
    这已经是极好的了。
    这怕是最富裕的年景了。
    在东北的时候大凡都是靠着土豆白菜过着整个冬天。
    润泽吃土豆,从9月份一直吃到第二年的六月份,甚至是春天的时候,土豆都已经长了芽的时候,也只能将芽去除掉,再煮煮再吃。
    那些曾享受惯了锦衣玉食的曼琳和润泽。
    开始馋起来了。
    仅有一点好吃的给阿明。
    若是有白面吃,已经很是幸运了,更不敢奢望鱼肉了。
    东北的生活着实是艰难了些。
    若不是曼琳的肺病老师不好,润泽也不会有什么感觉。
    毕竟所有的人都是这样。
    生活总是艰难的。
    刚刚解放,中国落后了这么多年,国家的强盛和发展总是需要一个时间段的。
    润泽愿意勒紧裤腰带,为祖国尽力,如果是一烛蜡烛,他愿意燃烧了自己最后的光芒,只愿这份光芒是有意义和有价值的。
    这个年头能有些鱼和腊肉已经是天堂是共产主义的生活待遇。
    不止这些,他还有个小主意。
    他带了全国通用粮票,他想去城隍庙,买点灌汤包。
    这个阿明都没吃过。
    曼琳很喜欢吃。
    吃过简单的早饭,润泽便出发了。
    他破天荒的坐了公交车。
    到了城隍庙,原来前面已经有很多人在排队了……
    润泽排在后面。
    足足等了将近三个小时终于排到自己了。
    一人只能最多买一笼。
    这销售员,拿了个废瓦楞纸盒,上面写着“今日售完”四个大字。
    润泽看到这字迹,一下子慌了。
    他排了三个小时的队伍却买不到。
    他甚至有了哭腔。
    他想着给阿明这是最好的礼物……
    “同志,我排了三个小时……”
    这人并不理润泽,只将头伸出窗口,大声的嚷嚷着,“卖光了,明天再来……”
    后面乌泱泱的人就渐渐的散去了……
    这人把窗口一关。
    “同……志……”这个“志”字根本就没说完,那售卖员已经离开了窗口……
    不一会儿这人都走光了。
    润泽心里难过,只呆呆的站着。
    他甚至还想着还能有什么办法能给阿明带点好吃的。
    这孩子命薄,从出生就跟着自己受罪,没有享受过一天好日子。
    “浓阿能还否离开啦……”
    这人打开了窗口,大声的嚷嚷着。
    “我想买一笼灌汤小笼包子,我的孩子长到十五岁了,他还从没尝过,他是个残疾的孩子……”润泽站在雪花飞落的城隍庙下,消瘦的身躯更显得单薄。
    “侬这家长怎么当的?长得旮西大都没给他吃过一次?”
    “刚开始的时候打仗,我们都在彩南,后来去了帝都,去了东北,这是在上海过的第一个年……”
    “你不是上海人?”
    “本是常州的,就社会的时候在上海工作过的,后来有了孩子,倒是孩子第一次在上海……”
    “侬是常州,阿拉祖上是苏州的……”
    “不好意思,失态了……我这就走……改天再来……”
    “你改天再来……不就赶不上这个年了……”
    “没事的,是我出来完了……”
    “好了,等等……”
    “嗯?”
    “我这里还有一笼……本是也是要带回去的,卖给你好了……”
    “啊?那你的家人呢……”
    “没事,我家的倒也是常吃的,没事的,我回去给他包蛋饺好了……”
    “这不好吧……”
    “知道你念着这口……卖给懂食物的人也是极好的……”
    “那……”润泽迟疑着是否要将坏了的饭盒拿出来……
    “阿拉晓得,侬吃的恐怕不是灌汤包子,是你曾经的记忆吧……我晓得的……”
    不知怎的润泽的脸颊上滴下了一滴清泪。
    只是他动作飞快,快速的搽干净了。
    “侬快点,否要磨蹭了……”这人伸手过来。
    润泽他拿出了铝饭盒,递给对方,买了一笼。
    他小心的拿着方布将这饭盒包裹好,再次揣入自己的怀中。
    那售卖员快速的将窗口关上。
    这一路上他小心谨慎。
    回到家中已是夜幕降临,这灌汤包子,还热乎着。
    曼琳似乎在厨房里忙活着。
    阿明在窗口看着雪。
    “阿明”润泽一声轻声呼喊。
    阿明回过头来。
    “爸爸,我看见你身上的雪好漂亮……”
    “阿明知道漂亮就好……”
    “回来了……”曼琳从里间用木板隔开的小厨房里走了出来。
    “嗯,我买了灌汤包,你跟阿明都过来尝尝……”
    “好……”
    “灌汤包……”阿明似乎在疑虑思考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摆好折叠桌,一家三口坐在桌前。
    倒好了米醋,摆放好小碟子,勺子、筷子。
    润泽从怀里拿出热乎乎的灌汤包子。
    润泽拿起筷子,夹起一只灌汤包,下面用个汤匙接着。
    “阿明,用口轻轻的咬上一口,让这包子里的汤汁流到汤匙上。”
    阿明听话咬了一口。
    小心翼翼让这个汤汁流到汤匙里。
    “尝一口汤汁……”
    阿明将调羹中的汤放入口中。
    满口香味四溢“爸爸,好香啊……”
    润泽微微笑着,“香就好……”
    接着说道,“将这个包子沾点香醋……”
    阿明照做。
    “吃包子吧”
    阿明一口就将这个包子放入口中嚼了起来。
    满口的香味,还有肉的滋味……
    “鲜、嫩”这是所能描述的最准确的词语了吧。
    “老盛,你也吃吧……”曼琳喊着润泽。
    润泽微微笑着,“你也吃吧……”
    这一笼灌汤小笼包,成了三人记忆中最好的年节。
    这也成了阿明记忆中最好的美食。
    他们三人兜兜转转,似乎在上海,三个人似乎才能感觉道踏实。
    阿明是在在上海没有生活过的。
    上海话也听不大明白。
    但他却似乎很喜欢这里。
    阿明甚至很喜欢听上海话。
    自己还跟着学……
    他甚至偶尔蹦出几句上海话来。
    曼琳如同失语症好了一般。
    一天到晚都是上海话。
    这一个寒假,曼琳的肺病似乎好了许多。
    他们甚至再快呀开学的时候,去了常州乡下。
    物是人非。
    当初盛家的院子,已经变成了博物馆。
    润泽的父母也已早已不在了。
    走在江南雨季的路上。
    穿越时光,润泽似乎看见了当年的自己从这桂花树下穿越,自己背起行囊逃离这个令人窒息、古板、守旧的家……
    那时候的意气风发,到如今的满鬓霜白,时光就这么静静的流逝了。
    他这一生,是再平常普通不过的一生。
    在这样颠沛流离的时代,他没有做过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
    他没有革命,他没有战斗。
    他只是简单的过着求学的道路。
    他自是一个简单的老师,讲讲课,翻译一些作品,写写文章,戏剧。
    他是一个靠文字活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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