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飞速的行驶向派出所的方向,施杰坐在副驾驶上欲言又止。
老刘做法医几十年,协助警方破解无数起案件,见贯了生离死别、人情冷暖,然而当悲剧发生在自己的亲人身上时,他还是乱了方寸。
“施杰,还记得昨天我才跟你说过,做这一行碰到熟人很正常,没想到才过了一个晚上,我就要解剖自己的儿媳妇和孙子,呵呵。”
老刘咧开嘴漏出森白的牙齿,眼神却冰冷无比,方向盘上的手背青筋暴起,情绪极不稳定。
冥冥之中,施杰的眉心处血光闪烁,裂口再度撕裂,已经延伸到眼角的位置。
无数缕黑色的烟雾,缓缓的从老刘的身上升腾而起,隐隐约约似乎可以听见怪物的狂笑声。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身边的老人似乎正在发生某种异变,以前熟悉的感觉被黑雾一点一点蚕食。
老人像是变了个人,陌生而冷酷。
这种感觉让施杰很不舒服,明明身边坐着的是人,却给人感觉像是一座冰雕,施杰强行打破车里的压抑。
“老刘,节哀顺变。”
“嗯?谢谢。”
老刘挤出一个笑容,这一刻黑雾有所波动,似乎变淡了许多。
“我们一定会找出真凶,并把他绳之以法,然后还她们母子一个公道的。”
“或许吧,呵呵。”
老刘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嗤笑出声,显得阴森恐怖,这一幕看的施杰眼角直跳。
“老刘,你还好吧?”
“嗯?说什么胡话了,放心吧施杰,在没找到凶手之前,我是不会倒下的。”
“可是……”
施杰话说到一半止住了,因为老刘扭过头正望着他。
瞳孔眼白通通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漆黑如墨的黑暗,就像两个黑洞,幽幽地目光盯着施杰。
冷汗“刷”的一声布满额头,施杰的瞳孔剧烈收缩,差点忍不住跳车逃跑。
“老,老刘?”
“嗯?施杰,你的眉心怎么流血了?”
“你看见它了?”
施杰一声惊呼,之前在餐厅与母子大战时,老刘可是毫无察觉的,然而此刻却看见眉心的裂痕。
心里终于无比确定,老刘已经完成某种异变!
“大惊小怪的,你赶紧拿张纸擦擦,看着怪吓人的。”
老刘说完收回视线,继续专心开车,施杰的脑海里一片凌乱,小声嘀咕已经一句:
“你比我更吓人好不好。”
车厢里再度沉寂下来,施杰也在想眉心的变化,抬头望着反光镜中的自己,血红色的裂痕已经到了鼻梁骨的位置。
“又下移了,这是要把我撕成两半吗?”
从口袋里掏出纸巾在眉心一顿擦拭,发现怎么擦还是老样子。
“谢特!”
老刘扭过头森然一笑,伸出干枯的手指。
“我来帮你擦吧。”
手上的黑雾浓烈如实质,就在距离施杰眉心一寸的地方,再也无法前进一步。
一股凶戾、嗜血的气息觉醒,仿佛重回到昨晚的403房间,施杰像是局外者,浑身僵硬动弹不得,汽车的后视镜中,一个血红色长裙的女人若隐若现。
黑发如瀑,红衣似血。
“嘶——”
黑色烟雾发出尖锐的嘶鸣,想要破窗而逃,却被血海瞬间淹没、吞噬,整个过程不过眨眼的功夫。
“果然是你!”
人在极度的恐惧中,容易导致大脑缺氧而昏迷,施杰惊呼一声,然后面容安详地靠在座椅上,像是熟睡不醒,眉心的裂纹逐渐缩短、变淡,伴随着红色身影一起消失。
老刘浑身一个激灵,脸上露出茫然之色,像是对刚才发生的事情毫无印象,扭头看到副驾驶上打盹的施杰,心里莫名地松了一口气,摇摇头有些哭笑不得,踩了一脚刹车放慢速度。
“年轻人身体虚啊,大清早的还睡这么死,以后得加强锻炼身体才行。”
车厢内随即安静下来,一路绝尘而去。
下午一点半左右,黄沙沟车祸现场,警戒线已经拉上,一群记者伺机而动,抢先报道案情的最新进展。
“喂,施杰醒醒,我们到了。”
施杰揉了揉惺忪的眼睛,老刘的表情十分沉重,不过却少了先前那种阴森的气息,紧接着看向后视镜,眉心也没有伤口。
“难道又做梦了?”
“施杰,你嘀嘀咕咕些什么呐,赶紧下车一起过去。”
“好的,刚睡醒脑子有点晕乎,不好意思啊老刘。”
“外面记者比较多,等会你跟在后面就行,其它的交给我。”
“嗯,明白。”
两人下车朝警戒线走过去,刘志刚老远看见,挤开人群迎了上来,脸色憔悴眼睛通红,背后肯定哭过。
“爸,小杰,你们来了。”
“刘哥,节哀顺变。”
“嗯,谢谢小杰,我没事。”
老刘望着一夜之间仿佛苍老了十岁的儿子,紧抿着嘴唇拍了拍刘志刚的肩膀。
“坚强点儿子,你是警察,我是法医,咱们爷俩要给兰芳讨一个公道,来,给我说说事故现场的具体情况。”
“好吧,爸,我知道了,黄沙沟这段路弯多坡陡,以前发生过几起交通事故,几乎都在急转弯的路口,但是兰芳的车确是在直行的路上发生的侧翻。”
“儿媳平时开车非常小心,速度并不快,如果实在直行的路上,几乎没有发生翻车的可能。”
“爸,咱俩的想法一样,后来我从车上寻找线索,看到兰芳的车身有多处凹坑,并且行车记录仪也不见了。”
老刘缓缓地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看来是故意杀人。”
“不错,根据坑印的形状推测,是从气枪发射的钢珠造成的,手没那么大的劲。”
“附近有没有摄像头?”
“这里是荒山野岭,哪里会安装那个,不过我调取了入山路口的录像,再对比事故时间,发现可疑车辆。”
刘志刚点开平板电脑,播放截取到的录像片段,红色的跑车,凤来县本地车牌,开车的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染一头红毛。
能在这个年纪开跑车,明显是个二世祖,通过排查很容易找出肇事车辆,现在当务之急是收集证据,到时候好直接定罪。
“志刚,现场数据记录完没有?”
“都已经弄好了,爸,你这是……”
“她们母子的遗体运回殡仪馆了么?”
知子莫若父,刘志刚脸上闪过慌乱之色,白发人送黑发人,已经让父亲心力憔悴,要是再让他亲自解剖亲人,那是何其的残忍!
“爸,所里还有别的法医,你不必……”
“好了,就这么决定了,施杰,我们回去。”
“爸,你就听我一句劝吧,让别的法医去,我求求你了。”
施杰也不知道怎么劝说,从父子俩的角度出发,似乎都对,不过去解剖自己的亲人,施杰扪心自问是做不到的。
“老刘,我觉得这次听刘哥的比较好。”
“哼,那你留下来陪他,我一个人去。”
老刘说完气冲冲的走了,“嗡”的一声驾车离去,留下施杰、刘志刚二人面面相觑。
就在这时,一支话筒伸到施杰的面前,身后传来柔弱的女声。
“那个,我能采访一下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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