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魔临渊

    
    “清明时节雨纷纷。”，清明，又称祭祖节，每逢这时，世人都会停下手中事情，前往祭拜先祖。
    沐琴坐在村子一座山顶，在这里，可以看清整个村子，每当闲暇时，都会爬到山顶，吹一吹微风，听一听鸟鸣。
    又是一年桃花盛开时，终是学会了村子的方言，对官话也熟络一些，与人交谈以不在话下。
    身上的黑衫也换成了粗质麻衣，虽然穿着不是那么得体，但也阻挡不住俊秀的面庞。村子里些许少女都对这位刚来不久的沐琴，暗芳涌动。为此，一些少年为了争得面红耳赤，只为求得心爱姑娘那一眸欢笑。
    沐琴对此并不上心，别人暗地喜欢你，难道你把她们揪出来，然后当面拒绝嘛？这样不好。
    总有一天自己会离去，那之后说不定过上一些时日便会忘记吧。有人暗地喜欢你，也是一件挺不错的事情，
    村子今天男人们都暂且放下手中农活，挑着一胆子纸钱、香，成群结对朝着远方埋着祖辈坟墓的山头走去。
    沐琴看着男人挑担的身影，又些羡慕。自己不在沐府后，爹娘坟墓有没有打扫，上面的枯草有没有人修剪，有没有人增添些新土。
    天空下起朦朦细雨，追赶着那些祭祖的男人们。
    沐琴并未离开山顶，回到村子，对这愈下愈大的雨水，额外的喜爱起来，扑打在手上的雨水，感到格外的亲切。
    自从那场洗礼过后，沐琴很少生病，这一年的帮助村民干活，力气也缓慢增长着，虽然不是理想的迅速，但也乐得个安稳。
    看着坠入地面的雨水，沐琴有些想打拳了。站起身子，挥动着熟悉至极的拳头。
    一拳，两拳，三拳……
    落下的雨水被挥动的拳头拍散，形成数颗水滴，飞向远方，融进其他坠落的雨水之中，一起落在地上。
    许久未挥动的拳头，并未变得那么生疏，一气呵成，保持着最后那一拳，好像是那个不知道是啥的洗礼带来的好处。
    听村长讲，世间修士，分炼气和炼体，炼气是将天地间灵气吸纳进身体，按照特殊路径在经脉里流转，最终汇聚气海，气海沟通天地，是一道桥梁，炼气修士讲究神通无敌；炼体便是淬炼气血、肉体，以达到肉身成圣的地步，炼体修士，气血雄厚，讲究一拳破万法。
    沐琴不知道，自己所在的那方天地，每个人所追求的又是怎样一个修炼之路。
    呈现在眼前的两条新道路，沐琴不知该怎样选择，炼气有炼气的好处，炼体也有炼体的妙处。虽然不知该如何选择，那就两条道路一起走，不求有多强大，尽自己所能便是。
    路在脚下，能走多远，全看自己想要走多远，前方一片昏暗，那便踏到尽头，且看一看那片昏暗为何。
    一通拳术挥打完，缓缓收起拳架，虽然是抬不起台面的东西，但也要做个有头有尾。
    祭拜的男人缓缓归来，雨水淋湿的上衣，都脱下放在担子里，男人们光着膀子有说有笑的回到属于自己的家中，沐琴也下山回到那栋暂时属于自己的家。
    雨水好像不尽人意，下个不停，男人们都在埋怨这雨水，地里还有好多农活没干完，再这样下个不停，就要耽搁下秧子的时日了。妇人们却喜欢这样的天气，难得有个休息，做一做饭菜，一家人其乐融融坐在一起吃个晚饭。
    草草寥寥吃过饭菜后，沐琴往村长家赶去。从山顶归来时，路过村长家，说夜里到他家去一趟，又些事情要跟自己讲。
    村长妻子早些年悄咪咪离开这个世间，唯一一个儿子则在京城里担任一官半职，回家的时间变少了起来。有时好不容易回家一趟，还没歇上两天就要急忙赶回京城赴任。这些年，村长一直都是一人过着余下的日子。
    推门进入屋内，村长正在屋檐下，坐在小板凳上抽着儿子在京城带回来的旱烟，轻吐一口气，烟雾缭绕，看着走进来的沐琴，沙哑的说道：“来啦，吃过晚饭了没？”
    “吃过了。”，沐琴敬重的说着，虽然来到村子只有一年时间，但也阻挡不了对村长的敬重，村长年轻时做过一些日子的仙人，这些年也常跟自己讲一些仙人的故事。
    村长指了指一旁的小板凳说着：“坐吧。”
    沐琴坐在村长指的那条小板凳上，静等着村长抽完旱烟。
    村长不紧不慢的抽着手中的旱烟，抽上一口后，长呼一口气，看一会门外后接着抽第二口，之后又是长呼一口气，看向门外……
    把烟枪放在小板凳一角，轻敲几下，烟斗里的烟灰随力飘出，掉落在地上。若是仔细看着，能发现，那里有长年积灰而成的痕迹。
    重新捻起一些烟草，塞进烟斗点燃，深啄两口烟嘴，长呼一口气，再一次看向门外说道：“你快要离去了吧？”
    沐琴轻嗯一声，不知道该如何作答，这一年里老人对自己还是很照顾的。
    村子仿佛在讲述一个故事一般述说着：“世人都道仙人好，只有真正做过仙人后，才会发现，仙人永比不得凡人，没有凡人那般逍遥快活。老夫不知道你从那里来，但从你身上感到一缕若有若无的灵气存在，应是刚来村子不久前，获得什么机缘造化，若是你早些到村子来，或许会抓住这桩机缘。炼气修士是不停吸纳天地灵气，通过经脉缓缓流入丹田处，然后沟通天地，搭建桥梁，开阔气海。若是之前你懂得方法，便可直接开阔气海，直接成为一名桥海境修士。现在你错过这桩机缘，只有一步一步迈进桥海境，桥海之前便是通脉，凝气二境。附近的人都说我是仙人，但我知道，我与仙人之间差的不是一点半点，我这种存在，在仙人眼里，跟凡人无二区别。”
    沐琴静坐在一边，聆听着村长说给自己的仙人知识。
    村子看了一眼沐琴，发现正聚精会神地听着，笑着继续说道：“老夫不知道你获得的是什么机缘，即使错过了，但你体内经脉都被打通，所以你便直接跨过通脉这一境，进入凝气，之后只要找对方法，不停的吸纳灵气，沟通天地、搭建桥梁、开阔气海，直到气海开阔完成，才可以真正成为一名修士。”
    停顿一会，村长吸了两口旱烟，“老夫知道你想要去追寻仙人，既如此，老夫也不会阻挠你，只是成为仙人之路太过坎坷，若是有一天你无地去时，回来村子来，那栋房子永远属于你，这里也是你的家。”
    村长说的属于我的家，触动了沐琴的内心，滞愣的看着村长，支支吾吾的说着：“村长，我……”
    “傻孩子，跟老夫这么见外干嘛？”
    “若是你真的决定要去追寻仙人，那就往东北方向走下去，那里会有一座满山生长着松树的最高山，你爬上山顶，静等着，若是瞧见有人从那里飞过，你就大声喊着，他们要是看中了你的资质根骨，便会将你带到他们所属的宗门。能否成为，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村长讲当年自己所经历的事情说了出来，这是村长第一次跟外人讲这些东西，可能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也可能是最后一次。
    沐琴揣着对仙人的追求，缓缓朝着那栋属于自己的屋子走去，自己能感觉到，村长跟自己说这些，真的想让自己去追寻仙人，然后带着村长的那份执着成为那万中无一的仙人。
    旭日东升，朝霞占满了整个天边。
    沐琴背起行囊，踏上了追寻仙人的道路，不知自己在这条道路上能走多远，但必定带着村长那份执着坚持下去。倘若自己真的成为仙人，届时再回到村子来，亲口告诉村长，我，桃花村沐琴，成为一名仙人了。
    下了半夜的雨水，此时土路变得泥泞难走起来，一旁的花草上满是雨水，为了方便走路，脱下了那双隔壁婶子做的布鞋，卷起裤脚，啪嗒啪嗒的踩在泥路上。
    村子的村民发现了沐琴的消失，认为跑去了那座常爱坐在上面的山头，便就没怎么放在心上。直到傍晚，仍然不见沐琴身影，就开始担忧起来，几个男人们组队出去寻找，前来的村长告诉村民们，沐琴离开了村长，或许有一天还会回来，但暂时不会回来，最终村民们都不约而同的回到各自家中。住在沐琴隔壁的婶子却仍在担忧着，担心一个人在外面吃不好，穿不暖，被人欺负咋办。婶子并没发现，原来自己早已把沐琴当作自己的孩子对待。
    这是沐琴第二次远离那两个属于自己的家，第一次走了快有两年之久，才到达目的地，这一次又要走上多久，沐琴不知，只知道向前走便是了，总有一天会走到的。
    背后的桃花村愈变愈小，直至变成一个黑点消失不见，沐琴知道，真的离那个再一次感到家的存在很远了。
    沐琴很想回头，还想在吃些婶子做的饭菜，在听着村长讲故事，在带着孩童一起去河里摸鱼，还想在等等……
    沐琴也知道就这样等下去，只会荒废自身，错过良好的修炼时间，但总是忍不住要去想，当年离开沐府时也是这般。沐琴自己也没想到，自己也只是个十一岁的孩子罢了。这些年的经历，从而让沐琴忘记了自己的年龄。
    路过一座座大山，沐琴总觉得这是最高的一座，可下一座又变得更高起来，若不是山上没有村长说的满山松树，便会认为这一座座便是那最高的山。
    按照村长所走的线路，途中并不会发现任何村庄居民，也不会看到袅袅炊烟，唯有青山绿水作伴，有时还会有上一两头野猪，一两只麻雀，也会有令人害怕的野兽，但那些野兽都在远方虎视眈眈的看着，不敢靠近，它们从沐琴身上感到一种可怕的气息，若是靠近那人身边，会死在那里的气息，所有这条寻仙之路走的额外畅通。
    带出来的干粮快要吃完了，再走不到村子所说的那座最高山，就要死在途中。
    饿得头昏眼花的沐琴，把目标放在了那些野兽身上，不会选择那些较为大型的野兽，而是放在那些野猪身上，用力一拳，野猪便倒地不起，这是通脉境修士所拥有的力量，也正是那些野兽所惧怕的气息。
    抱着野猪尸体，饥不择食的吃了起来，那种再不吃东西就会彻底昏死过去。起先并未感到何种异常，等吃进些血肉后，饥饿感也在渐渐流失，等到神智清醒时，阵阵血腥味刺激着，血淋淋的场面迫使着沐琴呕吐起来，那些吃进肚子的肉渣也被吐了出来，丢下野猪尸体跑到一条溪流边，不顾的跳进去，捧起水不停的漱口，想要把那股血腥味冲刷掉，可结果并不让人得意，那股血腥味就在嘴里久久不能消散。
    因之前把吃进肚子的肉吐了出来，再一次感到饥饿，沐琴折回去，捡起一块较为锋利的石头，一点点的切割着野猪一只后腿。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弄了下来，拎着那只后腿，来到那条溪流旁，清洗着血淋淋的后腿。
    不再是血淋淋，但那股血腥味仍在，在这种生不得火，又饥饿得不行的情况下，为了能走到那座最高山，只好捏着鼻子强硬着咽下去，半呕半咽的将整只后腿吃进肚子里，为了平复那种呕心感觉，不停的捧起溪水往嘴里灌着。
    沐琴躺在溪流旁，是在撑的慌，但那种呕心感仍在，只好强忍着不让自己吐出来，好不容易吃进肚子里，再吐出来岂不是还要在吃一遍。沐琴不想在体验那种感觉，实在令人作呕，想不通当年村长是如何走到那座最高山的，这种神秘感，愈发愈对村长敬重。
    肚子稍微缓解一些，走路已不成问题，起身继续走着，这一次沐琴留意着附近的一些野果子，生肉实在吃不进去，只有靠着这些野果子支撑了，希望村长说的那座最高山不远啊，不然还要在吃一回生肉。
    有了野果子勉强解决饥饿问题，速度再一次提起来，为了能早些赶到那座最高山，沐琴也开始选择奔跑起来，不在像之前那种慢悠悠的走着。累了就停下歇息，歇息好了继续赶路。
    数月后，沐琴此时跟个野人并无区别，杂乱的头发，满身血迹，身上也算是泥巴。
    期间又吃过几次生肉，毕竟仅靠着野果子，根本做不到补充体内所需的气血，目前唯有吃肉才可解决。身上的泥巴开始还会清洗清洗，最后便也不在管了，反正洗干净了还是会弄脏，这些时间还不如用来赶路。
    村长所说的那座长着满山松树的最高山已在眼前，目前不知道这是不是最高的一座，就算不是最好，跟最高也相差无几。
    吃力的爬上山顶，静等着仙人的飞过。
    其实沐琴心里也没底，不知道这里是不是村长所说的那一座，但这座跟村长所说的又些相似，那就现在这上面等上一等，若是半月时间不曾出现那些仙人的话，那就下山另寻那座最高山。
    沐琴觉得，就算不是在最高山上，只要在这片山顶，只要有仙人飞过，总会看见的。
    时间悄无声息的流逝着，半月之期也悄然到来，传说中的仙人也并未出现。正待沐琴起身离开之时，总有个念头絮绕心头，好像自己一旦离开这里，就真的会错过仙途，最终只好留下，再等上最后五日，若是这五日仙人不曾出现的话，就真的换个山头。
    五日也很快过去，还是没有任何仙人出来，沐琴叹息一声，果然还跟以往一样，期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起身往山下走去，仙人不出现，就真的一直在这里等下去嘛？若是一直不出现就一直等着嘛？
    肯定不会如此，既然仙人不出现，那便不在靠着这些飞过的仙人。不相信靠着自己不能走到一座属于仙人的宗门，就算真的找不到，那就去城镇，京城，那里肯定会有成为仙人的办法，就算错过良好的修炼时间，也依然无惧。
    走到半山腰的沐琴，突感空中异样，三人脚踩在一柄剑上飞行着。看着那三人正如村长所说的仙人一般，顿时喜出望外，一边朝着山顶跑去，一边大喊着“仙人，仙人……”，山腰处松林众多，再加上三人实力低弱，并在空中飞行，看不到沐琴奔跑的身影，听不清沐琴的呼喊声。
    三人并未在山顶看到有人等待着，便踏剑飞离这里。他们三人本是按照宗门长老所吩咐的事情，前来接取想要成仙的凡人。以往都是那些长老前来，可每次接取的凡人不是资质不行，就是为求高境界吞服一些杂质丹药，所以今年那些长老便不在亲自前来，而是派取坐下弟子前来。倘若那些长老今年仍然亲自前来，定会发现沐琴在林中奔跑，定会听见沐琴的呼喊，也会发现沐琴所拥有的资质，带回宗门也定会是天骄般的存在。可惜一切都是那么的不尽人意。
    沐琴枯坐在山顶，心中悔意满满，为什么要离开山顶？为什么不在等上一会？为什么就这么心急？为什么？为什么？
    深夜，漫天繁星，林子里蟋蟀叫声响个不停，沐琴双目无神的走在林子里。
    虽然自己那样说，靠着自己也会成为仙人，可心里还是想着能被那些仙人直接带进宗门，谁会想白白浪费自身最为宝贵的几年。
    一路上怔怔无神的走着，虽然心中悔意满满，但也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仙人离开，可能还会有下一次到来，可下一次将会是何时，真的就在这里等下去嘛？
    转变方向，不再是继续往东北方向走去，而是朝着东走去，因为先生说过，朝东一直走下去，会有自己想要的东西。上一次自己想要的便是走出那副天地，一直往东走，最后遇见一堵墙壁。现在最想要的是寻找仙人的足迹，那么向东走下去，会不会遇到仙人呢？沐琴不知道，但相信先生，他不会骗自己。
    目光坚毅的朝着东走去，脸上不在拥有稚嫩，带着信念，村长的执着，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