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水月国提出交还莫怀宁的时候,他就生出了一些兴趣,想他大凉国威震四方,周遭国家在将人送来的那一刻,就等于是放弃了这个人,谁能想到还会有交还这一说?而且就算有人提出接人回去,这人也不是说还就能还的,水月国为了交换回去这个十七年来有名无实的王爷,赠与了大凉国大量的金银珠宝,其出手之阔绰,可见水月国的实力也已经非同一般。
能让父皇开口放人,这个水月国的皇帝也定然不简单。但他私下里一打听,得到的关于水月国皇帝的传言,最多不过只有“勤政爱民”这一条。
低调得过了头。
现在看来,这皇帝待人随和,却是绵里藏针,滴水不漏,怪不得能够在大凉国还未发觉的时候,就已经发展到能将人赎回去的地步。倘若父皇不加以重视,今后水月国,将会成为大凉国的劲敌……
他兀自思索着,回过神来时,面前已经多了一个纤瘦的人影,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十皇子,您没事吧?”丁蔚蓝不怀好意地问了一句,目光落在他明显粗了一圈的小腿上。
独孤颜不动声色地收敛了神色,露出一个客气的笑容,“在下一切安好,有劳齐王妃关心。”
丁蔚蓝也假笑了两声,看这阵势,那个时尹是已经来过了?可是皇上却把独孤颜留在了这里,到底是想要做什么?真是揣摩不透皇上的想法。
她转向莫怀煜,行了一礼,“皇上说好了三日之后把王爷送回王府,如今时间还没到,皇上又召见臣妾进宫,不知是……”
莫怀煜指了指面前的两块玉,解释道,“你先看看这个。”
丁蔚蓝在心里撇了撇嘴,什么都不解释就让她干活……
她转头看过去,见两块一模一样的玉静静地躺在那里,玉的旁边还摆着两碗清水,水中有一些红色。
她不解其意,“这是?”
“你可能分辨出,这两块玉的真假?”莫怀煜问。
得,这是不打算跟她解释了呗,换做以前丁蔚蓝也就装聋作哑了,可是这次,她可不是那么好忽悠的。
她有些为难地道,“可以是可以,只不过皇上,这个是做什么用的?”她直接问了出来,“离魂玉是有灵性的东西,如果胡乱使用,出现了问题,恐怕臣妾也无能为力,皇上您知道,臣妾此前……丢失了一部分记忆。”
这么明显地寻求解释,莫怀煜如果再避而不谈,很明显就是他做贼心虚了,若是丁蔚蓝执意追问下去,对双方都没什么好处,更何况还有一位“贵客”在场。
莫怀煜也明白这个道理,他沉吟片刻,似乎在思考些什么,最终他没有率先解释,反而问丁蔚蓝,“真的有那么严重?”
丁蔚蓝回道,“臣妾也只是想起了一些传闻而已,至于其中真假,毕竟以前也没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谁都不能妄下定论。但若是真的如此,有人心怀不轨碰了离魂玉,皇上的损失可就大了。”
话不能说得太满,这个道理丁蔚蓝还是知道的,要紧的是让皇上明白事情的严重性,都说了是宝贝,哪能任由一个来历不明的外人瞎折腾?
她这话一出,莫怀煜突然看了独孤颜一眼,话还未出口,独孤颜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怪不得齐王妃来了皇上也不让他回避,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让他当替罪羊兴师问罪!
好一个狡猾的狐狸!独孤颜不得不在这句评价之后又给莫怀煜扣上了一个“奸诈” 的帽子。
也是,人是他引荐来的,进了皇家的门,万事都不可能全身而退。
独孤颜还算淡定,也明白了莫怀煜的意思,便主动开口,躬身赔罪, “是在下的错,在下来时曾经偶遇一人,自称是极北之地月娘子的后人。在下思来想去,在拜访贵国的时候遇见,也算是一种缘分,便想着牵线搭桥,也算是给皇上的一个见面礼,只是……”他顿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更加不好意思,“有些事情,是在下疏忽了。”
这个“有些事情”实在是很值得考量,他什么都没说,却引人遐想。
他这样不打自招,丁蔚蓝反而没戏唱了,不过她本来就是来挑事的,这世界上有一种行为叫无中生有。
她摆出一个公式化的笑容,出言宽慰,“原来是十皇子带来的人,怪不得了。我看十皇子为人冒冒失失的,今天摔了胳膊,明天又磕了腿,一看就是个不仔细的人,也难怪看人会看走了眼。”
没想到丁蔚蓝说话居然会这样不客气,尤其是皇上还在身边,这实在有些颠覆,独孤颜还以为她会更看重自己在皇上面前的形象。
他也是个淡定的,即便是这样的话,他也是微微一笑,全盘接纳,“齐王妃说的是。”
然而丁蔚蓝的话还没有说完,她继续道,“不过十皇子完全不用担心,皇上宽宏大量,就算十皇子看走眼带了个没用的人过来,戏耍了皇上,皇上也完全不会介意的。而且这件事情也不完全是十皇子的错,听您的意思,您只是负责引荐,完全没有义务辨别真假,您又不是存心把我们皇上当猴耍,皇上是非分明,断然不会怪到十皇子的头上。”
这看似是在拍马屁的话,莫怀煜却从中听出了一些影射的意味,独孤颜没有义务辨别真假,他这个皇帝可有,万一人是假的,不就是他这个皇帝的过错了吗?
离魂玉可不是什么普通的金银财宝,丢了也就丢了,这等宝贝若是出了什么问题,传出去,他可是要成为满天下的笑柄。
所以,丁蔚蓝这番话不光针对独孤颜,还针对了他这个皇帝。
莫怀煜本来就是多疑的人,丁蔚蓝只这么隐晦地一说,莫怀煜就想了许久,内心不禁对丁蔚蓝另眼相看了,她这个王妃是不想做了吗?
正在莫怀煜与独孤颜内心都对丁蔚蓝有诸多想法的时候,躺在床上的某个人意识也渐渐开始回笼。
这两天他采用了假死之法,封闭了自己全身的经脉,一狠心让自己进入了沉睡的状态,在外人看来,就好像是真的死了一般。
他计算着丁蔚蓝说过的计划和父皇的反应,预测自己须得在今天苏醒,结果他刚刚放松了对经脉的控制,就听见丁蔚蓝在那里大放厥词,含沙射影。
那说话的态度,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了吗?
话虽如此,他也不能立马去提醒,否则前几天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话说……好饿啊,这两天为了不露出马脚,即便是没有人的时候他也不敢放松,封锁经脉的时候没有知觉还好,现在渐渐放松下来,身体本能的需要也开始让他煎熬。
他只能尽力控制忍耐,盼望着丁蔚蓝早点进入正题。
可是她刚刚的那一番话,似乎让场面陷入了僵局,独孤颜纵然人前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并不代表他真的好脾气,莫怀煜更是一国之君,哪里能容许别人这般出言不逊。
丁蔚蓝倒是毫不在意,只要她足够理直气壮,有错的就是这两个人!
到底独孤颜比较圆滑,接了丁蔚蓝的话,“一切都是在下的错,刚刚在下也见证了那位做的事情,倘若对宝物有影响,在下愿以性命赎罪。”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就算是刻意找茬也不能说得太过,否则后面的戏就没法唱了。
丁蔚蓝没再刁难,独孤颜便把之前时尹做过的事情都一一解释了一遍。其实他并未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只不过是滴了两滴血。
丁蔚蓝听过,故作为难地看了一眼,道,“看来得先尝试一下,才能知道是不是真的有影响了。”
“还请齐王妃先分辨一下真假。”独孤颜提醒道。
莫怀煜深深地看了独孤颜一眼,他虽表面上维护时尹,看样子也并没有都么真心,原本他还怀疑独孤颜是不是和时尹合伙谋划些什么,现在看来……
丁蔚蓝点了点头,转身拿过其中一块玉,先是仔仔细细观察了一番,而后又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闻过之后,她便将手中的那块放下,拿起了另一块,也做了同样的事情。
独孤颜在侧旁观,很好奇丁蔚蓝会用什么样的方法辨别出两块一模一样的玉。时尹虽说肠子直了一些,毕竟也是有些过人之处,但凡这两块玉有任何不同,他也一定能够辨别出来,可是时尹很明显没有办法,也就是说光凭外表,很难分辨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除非齐王妃有什么特别的方法。
然而结果并非如此,丁蔚蓝看过两块玉之后,便摇了摇头,“皇上,这两块玉没有任何分别。”
莫怀煜并不惊讶,道,“既然如此,那……”
“臣妾要用另一个方法,还请皇上和十皇子回避一下。”
还要回避?独孤颜第一反应就是,丁蔚蓝要用什么不足为外人道的方法,他也不是不识趣的人,当即就要退出去。
莫怀煜却看了一眼床上的莫凌风,才转身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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