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喜?父亲在祖父病床前,说这番话,是不是不太合适。”
凤阳城的初夏已炙热起来,正值午时,四处都透着烦躁的热意。
古床边跪坐的素衣少女眉宇清冷,肤光胜雪,双眸犹似一泓清水,寒意萦绕在她容颜上。
她抬眸,凝视着那个神色中有急切的男人,又道:“也该是府中的哥哥姐姐先成亲冲喜,女儿尚未及笄,不合适。”
她这是不同意了。
江庸鹤看着这些日子一直躲在老爷子院中的小女儿,深沉的眼中有着浓浓的不耐烦,目光往上看,见老爷子这些日子气色越来越灰暗。
江庸鹤沉声:“你祖父自来最是心疼你,光化寺的清一师父说了,只有你的生辰八字冲喜才能让你祖父好转过来,你马上及笄,此时出嫁,能让你祖父醒过来,还能给江家带来不少好处,这又何乐而不为?”
“为父不是在与你商量,而是在命令你!”
闻言,江止目光移动,看向床榻上已消瘦得颧骨凸出的老人,低笑了一声。
她的声音轻柔,又透着冷意:“女儿不同意。”
砰!
江庸鹤顺势把古床挨着小桌上的茶盏砸向跪在地面娇小的少女。
江止丝毫未动,她的视线微微模糊,只感觉脸上有股热意液体从脸颊滑落,渐渐也能嗅到一丝淡淡的血腥味。
原本素白的锦衣被浸染茶渍,破碎的瓷片与茶叶仿佛在嘲笑她的狼狈。
一滴茶渍从她的下巴滴落在她的手背上。
这时她才感觉到了额头上传来的痛意。
她不由的轻笑:“女儿一直好奇,父亲能无情到什么程度,父亲会不会为了自己的野心而选择杀女弑父。”
江庸鹤瞳孔骤然扩大,看了看床榻上的老人,半退一步,指着跪在地面的少女。
“像你这种忤逆不孝的孽女!当初就该随着你那短命的母亲一起下地狱!”
阵阵凌厉的声音在这堂屋中显得格外的响亮,似乎,根本就没有把眼下的少女当成自己的女儿。
更像是一件能换取利益的物件。
“江家让你享尽荣华富贵,你祖父为了你,受了多少磨难,你竟如此无情无义!此番!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说完,大袖一甩,眉目间皆是震怒的江庸鹤大步走出堂屋中。
“来人,没有我的同意不准七姑娘踏出枫云斋半步!”
“是,三爷!”
话落,房门‘砰’的一声被关上!
直到脚步声慢慢变得窸窣起来,江止手指稍动触碰到地面的一片瓷片。
她握紧瓷片,紧咬牙关,鲜红的血液从指缝中沁出、滴落在裙摆,瞬间晕染开来,像极一朵朵绽放的花!
江止清幽的目光透着几丝凉意,定定的看着老人:“祖父,府中上下都在盼您好好活着,但也仅仅是活着。”
“个个都野心勃勃,手段了得,江家已四分五裂,他们想独占江家,又算不尽手足,所以,他们只有拉拢外援,父亲此番盯上孙女……”
江止欲言又止,瞳眸中突然闪过的浓浓的杀意,纤弱白皙的手握上老人满是沧桑的手:“您常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在强者与强者之间求生存,靠的不是运气,而是杀人不见血,吃人不吐骨头的手段及眼光。”
“孙女这次,若能让您的三儿子一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那孙女定剃去青丝,青灯拜佛超度我父亲永世做个江家的孤魂野鬼。”
江止的目光慢慢变得涣散,一滴泪珠从她左眼夺眶而出滴落在老人的手上。
声音突然轻柔起来:“祖父,孙女不会再走那条路,亦不会让您走那条路,您怪孙女也好,醒来后,骂孙女也罢。”
她紧握饱经风霜的手,轻柔的声音逐渐生硬又冷厉:“我真的不介意、弑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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