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定风平日里深居简出,并不太爱说话,往年训话都很简短,今年却说了很多。
先是总结一年得失,又定下新年基调,东攀西扯说了足有一个时辰。
他说话时,眼睛总四下扫视,看上去很自然,实际上却会在某个角度多停一会。
顾怀谨一直跟着他的目光观察,果然看出一些异常,有一个下人听得特别认真。
那是个老人,他很小就认得,却想不起叫个什么。
一通训话下来,顾家自己人都已经听得不耐烦,偏这个下人认认真真。若说他刻意迎合,可平常却闷不吭声,低调的像个影子。
顾定风唠唠叨叨说完,最后又刻意交代一句,晚上再来聚餐,所有人不得缺席,顾家人才一哄而散。
初一拜年聚餐是顾家人的习惯,这个习惯源于齐国,顾安贞就生在那里。
顾怀谨叫住八妹矜茹,说道:“你扶小十七回去,他眼睛受伤了。”
顾家女子除资质极好外,一般不受重视,为了好记,也为她们安排辈分,如第五代女,就以矜字排辈,取谨字同音。
顾矜茹比顾怀谨小两岁,算是资质尚可的,有三灵根,也曾参加过上一届玄剑宗收徒,只可惜她的三灵根比较弱,没能选上。而今已满十八,还在练气三层徘徊,族里正准备为她找个婆家。
顾家男女分排,顾矜茹在姐妹里行八,却要叫顾怀谨九哥,二人自幼相熟,感情素来相好。
“是,九哥!”顾矜茹吐了吐舌头。
顾矜茹性子泼辣,顾唯谨有些怕她,闻言忙道:“不用麻烦八姐,我自己能走。”
顾矜茹呵呵笑道:“姐姐我不怕麻烦,就怕十伯麻烦。听说他家的大白越来越凶,你蒙着眼跑不跑得过?若是咬伤了你,十伯岂不大大的麻烦?”
一句话的功夫,顾唯谨已吓得满头大汗,嗫嚅道:“我...我绕开它就是!”
顾矜茹哼了一声,说道:“你平常连个老鼠都怕,怎么就长了胆子,那么凶的狗,刚下了崽就敢去偷?”
顾唯谨低声辩解道:“不是偷,小白是我捡的。”
顾矜茹斥道:“不管你是偷是捡,回去给我还了。大白这两年就下了一个崽,思安都盼了好久了。”
她说的思安是十伯志杰的小孙子,今年刚满七岁。
顾唯谨吞吐半天没说上话来,只得又垂下头去。
顾矜茹见状越发来气,刚想开口训斥,就听顾怀谨说道:“好了,我前几日刚买了两条黑狗,回头送一只给思安。”
顾矜茹怒道:“九哥你怎么也帮他说话?这几日思安闹的没完没了,十伯家里是鸡飞狗跳!”
顾怀谨掏出一瓶上品益气丹,说道:“明年就是玄剑宗十年大典,思安也要参加,叫他好好看书,多加修行,这瓶丹药算是他十七叔的一点心意。”
“就你会做好人!”顾矜茹接过丹药,白了顾怀谨一眼,又冲顾唯谨道:“走吧,绿…胆小鬼!”
送走两人,顾怀谨去了祖祠,绕到后院议事堂,就见里面坐满了人,连忙一一见礼。
顾定风笑道:“看吧,多读书还是有好处的,最起码知书达礼!”
顾怀谨的亲爷爷过世的早,老兄弟几个都挺照顾他家,虽说不曾修炼,但在老人们眼里,他一直都是个让人心疼的孩子。
五爷爷定本也是练气圆满,今年九十三岁,看上去不过六十来岁,闻言大笑道:
“说起读书,真不得不服小九,这小子是真有功夫,咱们哪家的书柜没被他翻过?”
顾定雨接口道:“臭小子还撺掇文谨偷我的笔记。”
“老七,你那字鬼看的懂?”顾定本笑道。
“别说他,老子自己都看不懂。可这小子聪明啊,他把那些字一笔一划临摹下来,再一个一个拿来问我。
我当时就奇怪,怎么这些鬼画符看着这么眼熟?”话未说完,自己已先大笑起来。
兄弟们知道他的脾气,没人在意那个“老子”,剩下的侄子、孙子就更没人在意了。
顾怀谨被他们说笑一通,只得红着脸,藏在了四哥身后。
顾定风抬了抬手,肃起脸色说道:“今日叫大伙来,是有一件关乎家族命运的事,想要听听大伙的意见。”
见众人打起精神,顾定风接着说道:“这件事,相信大家或多或少都听到了风声,陈家准备动手了。
这几日正值休沐,南安县城里已没几个守卫,咱们又地处偏远,真出点事,官府也顾不上。”
顾定本插嘴道:“咱们灵云山可不归官府管,陈家要动手,玄剑宗难道坐视不管?”
“老五说得对,咱们归玄剑宗管。可有件事情很巧,我刚从玄剑宗回来,正碰上公子晏做客。
昨日良谨寄了封八百里加急,说这位申海君还在。众位想想,新年期间,君府里有多少应酬?玄剑宗又有什么值得他逗留?”
“难道他留在那里,就是为了阻止玄剑宗出手,咱们顾家还不值当他这么做吧?”
“单单一个顾家自然不值,若是整个申海郡呢?”顾定风反问道。
“他有这么大的手笔?”
“嘿!谋国之事,手笔自然要大些!这一次,恐怕整个申海郡的家族都要洗牌,这样才方便他下一步的行动。”
“什么行动?”
“择优拉拢家族势力,彻底架空玄剑宗。”
“玄剑宗岂会眼睁睁看着他自成气候?梁国建邦两千余年,向来都是各管各的,历代梁王都没办成的事儿,公子晏就能办成了?”
“历代梁王没能办成,是因为梁国人才凋零,从未出过高人。现在不同了,柳太傅纬武经文,自然要外攘内修。
各位再想,内修能修什么?还不就是宗门世家。
官府与宗门之间一直保有默契,但任谁都知,宗门一直都是官府的眼中钉、肉中刺!梁国如此,齐国也如此。
咱们这些小家族就像墙头草,想要生存,就得随风倒。公子晏这一手就是要咱们全都倒向官府,这样才能彻底架空玄剑宗。”
顾定本不解道:“以柳太傅的手段,直接灭了玄剑宗不更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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