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怀谨尚未反应过来,就被黄满牙拖着退出百丈。
再向前看,光幕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四棵桃树下散发出的万丈光芒。
光芒之中,梅如雪抱起弟弟,摘下了那枚鲜红的桃子。
“我的,我的!”纪中吕手心中的猴子嗷嗷大叫。
“你想吃,我送你一程!”纪中吕说罢,甩手就要将它抛去。
“不要,不要!我吃腻了。”猴子慌忙求饶。
十二颗仙桃,没撑片刻,全进了梅如宝肚里。他抹了抹嘴,嘿嘿一笑,挣开梅如雪,缓缓走进了光芒之中。
同一时间,四棵繁茂的桃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叶落枝枯!
桃树枯尽的一刹,光芒一闪而逝,顾怀谨眨了眨眼。
只这么一个眨眼的功夫,眼前景象一变再变,最终定格成了良田千亩。
“满牙!”顾怀谨大叫一声。
答复自己的只有几声鸭叫,顾怀谨环顾四周,除了一群鸭子正打身边经过,再无其他生灵。
他倒也不慌,心说幻境而已,不过大梦一场。
书生满脸轻松,轮圆了右手,抽在了自家脸上。
啪!
一声脆响,书生白净的脸上留下一道通红的掌印。
呸!
书生吐了口血水,皱起眉头,跟着鸭群向前走去。
就在他离去不久,四棵枯死的桃树前,顾唯谨未能带走的那条翠绿裙子,竟然缓缓人立起来。
离着裙子百丈之外的阴影里,有双好看却极其阴郁的眼睛,正默默注视着裙子的变化。
眼睛看得真切,立起来的根本不是裙子,而是裙子里那张人皮。
它像个气球,一点点膨胀,最终饱满成了唇红齿白、娇俏可爱的梅如露。
会是谁呢?阴影里的人心想。
没等他想出个结果,梅如露已踩着阵点,消失在了原地。
顾怀谨跟着鸭群走了半天,才看见一处院落。
院落不大,长宽不过五丈,院墙是干柴做的篱笆,中间两间草房,也是泥糊草垛而成。
东边一间房门大开,依稀可见里面家具简洁。西边一间炊烟袅袅,有个人影正在添柴做饭。
院内一座水井,水轱辘还在晃动。水井旁种有几株月季,正开得姹紫嫣红。
站在院落门口,再往西看,又有数十处人家,一样的炊烟萦绕。
顾怀谨看了看天,日头昏黄欲落,是要晚餐了!
“有人吗?”他冲着院内喊道。
西边房内走出一道绰约的身影,如幽幽谷底淅沥而下的皎洁月光,空灵而又疏离。
她穿一件粗布长裙,原本应该是蓝色,洗得多了,蓝中泛白,就像极了秋月白身上那件月白长裙。
浑身上下不加饰物,只偏挽的云髻上插了一根墨绿的竹钗。
她微皱柳眉,疑惑的看着顾怀谨,既不开口,也不开门。
既是孤身女子,顾怀谨知书达礼,自然不便打扰,拱手说了声多有打扰,扭身又往前去。
“等等!”女子悦耳的声音响起。
“小姐有何指教?”
顾怀谨返过身来。
“前面不太平,你还是明早去吧。”
“怎么不太平?”
女子开了门,微微叹道:“前头张员外得罪了狐仙,这几日正闹的凶呢。”
狐类与鼬类最善致幻,民间常把它们称作狐仙与黄仙。
狐仙多是美丽多情的女子,黄仙则是奸诈阴险的小人。
顾怀谨知道,民间传言其实不真。
他前阵子在南安县城买了本《妖修本录》,里面有载,狐分三族。
红狐一族善于制器,白狐一族长于灵植,只有香狐一族精通魅惑。
与狐仙、黄仙并列的还有三仙,柳仙是蛇,白仙刺猬,灰仙老鼠。
楚人多情,楚词里对五仙多有美化,最经典一句叫做:“五仙衔谷,萃于楚庭。”
楚庭是楚国故都,二千多年前叫做鄢鄀,而今叫做栖凤。
梁国建邦,焚书无数,却焚不尽楚人的诗情画意。
“小姐孤身一人,只怕多有不便!”顾怀谨站在门口,不肯迈步。
“再不便,也比你平白送了性命好。”
顾怀谨脑中诸多念头,幻境亦真亦假,书卷里大多含糊其辞。天知道这女人说的是虚是实,就连她这个人是真是假,都在两可之间。
“往东是些什么?”
顾怀谨指了指东方,目光所及灰蒙蒙一片,像是山川起伏,又像云起雾落。
“另一个世界!”女子平静道。
顾怀谨点了点头,叹道:“我就是从那来的。”
女子哦了一声,转身往西屋去了。
顾怀谨跟进院内,自井旁取了一瓢水饮尽,便站在月季花前发呆。
日头落尽之时,女子烧好了饭,在井旁支起饭桌,让了座位,添了碗筷。
顾怀谨不再客套,胡乱吃了一通。
他现在胃口见长,三碗干饭下肚,根本不见饱足,幸好井水甘甜,索性再取两瓢灌下。
女子将西屋里的干柴平摊,取来一套被褥,交代两句,自回东屋去了。
顾怀谨问她贵姓芳名,她只说萍水相逢,不知也罢。
辗转睡至半夜,就听西边哭声阵阵,顾怀谨起身出屋,女子也站在门前观望。
“明日天一亮,你就西去,任谁问话,都不必理睬!”女子嘱咐道。
“若是理了呢?”顾怀谨问道。
女子没回话,只瞟了他一眼。
月光之下,美人如画,这一眼,瞟得书生惊心动魄。
“记下了,任谁问话,我也不说。”书生红着脸喃喃自语。
哭声在下半夜消停下来,顾怀谨回屋假寐。他的听力极佳,却听不到隔壁女子一丝呼吸。
诡异啊!他想。
窗外的夜空星河璀璨,四年来毫无进境的星空诀竟莫名有了些明悟。
日月五星皆照天下,谓之七曜。
眼下日月已成,五星还毫无踪迹,翻遍典籍,关于五星的说法玄之又玄。
《乾元占经》出自万法楼,是玉楚人所留,最是通玄。
他当初只顾刀法、剑术,不知是否还有第二个版本的《乾元占经》。
单拿已知的来说,《乾元占经》说金木水火土上应五星,下合五行。
金木水火土作为五行,代表着气运动的五种状态。
木代表气出,即生长;金代表气入,即敛聚;火代表气升,即破灭;水代表气降,即滋润;土则代表着出入升降相平衡,即融合。
正如青莲道人遗留世间的名作《六微大论》中所载:升降出入,无物不有,升降息则气立孤危,出入废,则神机化灭。
而作为五星,又有其他含义。
金星又名太白星,黎明见于东方,黄昏见于西方,常年如此,因此它代表常态。
木星又称大岁,或太岁,俗语有命犯太岁之说,所以木星代表灾难。
水星时而在太阳左边,时而又在右边,时而近,时而远,代表变化。
火星,又名荧惑,位置多变,行踪不定,代表着迷惑。
土星,还叫镇星,居于五方正中,代表着力量、镇守。
由此可见,金木水火土作为五行,仍变化于气的运行,而作为五星,就代表了常态、变化、迷惑、镇守以及灾难。
人体法相天地,与宇宙密不可分。
体内既能凝聚日月,再造乾坤,必然会有伴生的星辰。
一直以来,让他困惑的是,五星晦涩难明,体内何处能够相仿?
正对窗口的是一轮满月,月光洒落周身,他的气息不断攀升!
一个世界,另一个世界,他好像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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