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歌用架子上的毛巾胡乱抹了一下脸,捋捋头发,走到门口打开门。
“小姐,这个给你的信件。”
门一开,追风给离歌塞了一封信,封面是空白的,没有任何署名。
狐疑地皱着眉头,离歌问道:“谁寄的?”
“不知道,这是驿站的小伙送过来的,信纸属下检查过了,没有问题。”
“哦。”离歌淡淡地回了句,原本想转身回屋,便看见追风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她好奇问:“还有事?”
脸上堆着笑,追风指了指他的下嘴唇,问道:“小姐,你这里怎么……”
听完他的话,离歌用手碰了下他指的那个位置,痛得她“嘶”的一下,倒吸一口凉气。
萧莫尘当真属狗的,痛死了!
收回神思,离歌沉着脸道:“没事,不小心被果子挠了一抓而已。”
离歌“嘭的一声,将门关上,门外的追风摸摸鼻尖暗自想道:那伤痕怎么看都像是被人咬破一样,小姐当真没有诓我吗?
百思不得其解的追风摇摇头,离开了海棠园。
离歌回到屋内,重新坐回窗边,打开信封,熟悉的笔记映入她眼帘。
自小落芷比她更不学无术,落芷的字也是最丑的,歪歪扭扭,像一只只小蝌蚪游离于纸张上。
狐狸,我是落芷,本公主人生中的第一封信是这给你的,荣幸吧,听说写信是有格式的,可是我不懂,也没人教过我,不过狐狸你肯定是不会介意的吧?
“噗呲!”
看完第一段,离歌忍不住笑了出来。
我才不会介意呢,因为我也不懂。
离歌顺手摘下一直玉簪子,压在窗台上,起身跑到桌旁抱来一碟糕点和杏仁,一天没进食,她已经快饿到前胸贴后背了。
离歌坐下,一只手拿着信纸,另一只手拿着红枣糕啃起来。
狐狸,坐了整整两日了马车,我觉得身子骨都快散架了,我从来没有坐过这么久的马车,我也从来没有离你们这么远过。
今晚,我们的队伍才停下了,这个地方好像叫幽州城,我从来都没听说过这个地方,不过这可不是什么好地方,才入秋不久,这里的夜晚已经是透骨的冷了。
狐狸,我已经好几天没睡觉了,一闭眼,我就想起金陵,想你,想五哥,可是我最想念的人慕和。
从我有记忆以来,我从来都没有跟他分开过这么长时间,我想,我们这辈子可能都再也见不到了。
狐狸,一想到我们这辈子都见不到了,我的心就好痛,就像是有人那锥子一下又一地敲打着我的心脏,连呼吸都很痛,你知道那种感觉吗?你一定不知道吧,五哥那么爱你,定是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的。
狐狸,我真的好难过啊,早知道这条路是绝路,当初慕和再怎么激我,我都不会选这条路,我想过逃跑,可是我没有家了,我父皇不要我,慕和也不要我,我还能逃去哪?
“嘀嗒!”
两滴泪水滴在纸上,脸上的清凉湿润使离歌缓过神来,她木讷地抬手拭去脸上的泪水,没有再看下去的勇气。
以前她总爱嘲笑落芷没心没肺,整天傻乐,可是她没想到,那个眉眼弯弯,走路一蹦一跳的女子有一日也会绝望至此。
抖着手,离歌细细看了下纸张,上面有水渍风干的痕迹。
这信是她边哭边写的吗?
用手背抹了把眼睛,离歌接着往下看,落芷洋洋洒洒给她写了好几页纸,似乎要一口气把前十四年欠下的读书债,一夜还完。
落芷在信上写了她一路北上的所见所闻,还花了很多笔墨吐槽塔达王子,离歌一会哭一会笑地,终于翻到了最后一页。
狐狸,你那么懒的人,是不是嫌弃我话有点多了?我已经好几日没开口说话了,所以,就想将心里的话全部讲给你听。
听闻北夷的人冷酷无情,极其凶狠,我可能再也回不来了,也许因为路途遥远不想回来,也许,我活不到那个时候。
如果你再碰上慕和,帮我问一句,他是否后悔?
若是他说不悔,给我回信,那样我就再也了无牵挂了。
如果他说后悔了,也要给我回信,就算是历经九九八十一难,我也会义无反顾地回到他身边。
狐狸,我手好酸,就不说了吧,以后我也不会再给你写信了,从今日开始,你就当我死了吧,好提前适应适应。
望你一切安好。
落芷留。
一阵风忽起,将离歌手里的纸张吹散,她捂嘴痛哭起来。
对于重要之人,她从来就留不住,年年岁岁,她身边最不缺的就是生离死别。
离歌自认为自己心地善良,从未干过伤天害理之事,可是老天爷就是不善待她,就是要将她身边重要之人一一带走。
此女亲缘极薄,恐孤寡终老,不得善终,这是方丈大师解的签。
若是天命真的不可逆,是否,我最后哥哥都会留不住?
抽泣着将地上散落的纸张拾起放好,离歌迫不及待地想去修竹院将离羽。
此时院子里人来人往,皆是些不同官阶,穿着不同颜色的官服的官员。
他们从离羽书房出来的时候,脸色都不不太好看,更有甚者还偷偷抹眼泪。
离歌自豪地扬起了嘴角。
这就是她哥哥,就算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也曾已一人之力顶着南楚的半边天,南楚有今日的和平盛世,有他一半的功劳,他比萧家任何一个人都深得人心。
离歌外面等了许久,直到日薄西山,那些人才走干净。
走出书房,离羽略显疲惫地揉揉太阳穴,半张着眼,有一抹青色的身影落入他视线中。
他内心微微一悸,疾步走上去:“小宛,怎么来了不进屋?”
看着她坐在走廊上,颓靠着红漆柱子,离羽就不由得心痛起来。
起身,离歌莞尔一笑:“哥哥在忙,不想打扰哥哥。”
“傻瓜。”离羽拉起她的手,柔声说道:“那你怎么不回屋等着。”
细细打量着她,离羽很快就捕捉道她眸里的红血丝,不由得心里一紧:“哭过了?”
点点头,离歌实话实说:“落芷给我来信了,心里颇多感触,控制不住,就哭了。”
“小宛若是想哭的时候,就大方地哭出来,想笑的时候,也大声地笑出来,以后,我们只做自己了。”
说完,抬眸看了眼天色,离羽感叹着:“原来已经这么晚了,来,跟哥哥吃饭去。”
离歌拉住离羽,抬眸望他,刚刚哭过,此刻眸子氤氲楚楚,她小声问道:“哥哥,明日我们就离开了,今晚,能不能带我出去走走?”
离羽望着她,他的眼睛乌黑如墨,似乎浓得化不开,最后只能干点头,回屋给她拿了一件披风,陪她一起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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