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王缨宁打着韦睿的旗号,但为保一众人的安全,没有进南谯州,而是一大早向北绕道去建康城。
绿绸子果然第二日带了更多的人去那家小客栈,可惜王缨宁她们已经离开了。
“京城廷尉大人是吧,回去我就让我爹上折子参他一本!”绿绸子一口恶气出不来,将那家小店砸了个稀巴烂。
韦睿这日上朝有些莫名其妙,因为他被人弹劾,说是他纵容家中女眷在外行凶打伤了人。
他家妻子向来温婉,很少外出,手无缚鸡之力,更不用提会主动伤人了。他也没有女儿,只有个总角年龄的小儿。
哪里来的女眷伤人……
建康城的官媒衙门果然气派。
足有王缨宁在富阳城时候的那个的数倍之大。
王缨宁去见了正使大人,拿出调任文书和身份名牒。正使大人看了她一眼,思虑了片刻。招了招手,让人给她安排去处去了。
不是正使对她有意见,而是像王缨宁这样的七品的典薄小吏在他们衙门里头足有十几个。
王缨宁被领到一处旧糟糟的官舍,那人说道:“这处官舍是给在京中无住处的大人准备,王典薄可先在此处歇脚。”
这官舍不小,却是冷冷清清的,一看平日里就很少有人住在这里。
也对,那些奉旨进京为官的都是些重臣功臣,朝廷大多会赏赐专门的府邸居住。而那些低层的小官小吏,大多是本地出身,哪里用的到住在官舍里头。
王缨宁瞧着这官舍,还是比较满意,乱是乱了些,她们人多可以打扫干净。冷清没人气儿,住进去人多了,不就有人气儿了。
况且这里瞧着也没有其他人住,清净幽静,她很喜欢。
王缨宁闻到一股清冷的香气,向后面望去,正看见一棵硕大的梨树,上头开满了洁白如雪的梨花。
这时候天已经暖和了,梨花开到了荼蘼,一阵风吹过,花瓣簌簌落下。
怪不得这么香。
王仪一拍手,指着那处,道咱们就选那边住去!
“大人,既然成功进京,我等也要回去跟吕大人复命了。”两个衙役放下了所有的行李,来跟王缨宁告别。
“多谢二位一路相护了。”王缨宁感激道。
王姻没等长姐吩咐,先挽起衣袖,指挥着红药和王仪四散打扫开来。
“傻丫,你去后头瞧瞧有没有水井,打些水来,我瞧着这院子里头有些杂乱的花草,浇一浇,若是能救活,倒可以修剪一番。”王姻又指挥傻丫。
“我来帮你们!”阮温婉瞧着有趣,拍拍手想要帮忙。
“阮姐姐,你还是歇着,这些我们来做就好。”王姻赶紧阻止她。
这位阮小姐,别看她一副潇洒江湖的爽利模样,可其实她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恐怕连衣裳都不会洗。
“别叫我阮姐姐,小心暴露!要叫大姐姐。”阮温婉赶紧四下里瞧了瞧,提醒王姻。
她行走江湖的计划进行不下去了,又将将认了王缨宁这个妹妹,不想与她分离,就灰头土脸的混在她们一行人中回了京城。
现在看来这个官媒衙门的官舍,倒是个隐藏躲避的好地方啊!
阮温婉帮着王缨宁收拾她那些书籍画卷。
王仪和红药则是快手快脚的将她们所住的小院儿扫抹了个干净。
王姻指挥着傻丫,二人在院子里头西南墙角处硬是收拾出了一小片花园来,又砍了竹子,做成了篱笆,让那些枝枝蔓蔓的攀在上面,点缀着春日里开的小花儿。
竟有几分的生动可爱。
到了傍晚,几个女子才歇了手。
这院子已经焕然一新,因为人气儿,平添了许多生机勃勃。
红药端来热汤和饵饼,几人在梨树下细细吃着。
“真好!”阮温婉伸手接过一片被风垂落的梨花瓣,又吹走,站起来摸出腰间的软剑道:“我来给缨娘舞剑可好?”
王缨宁目光清亮,笑意温和清澈,道请!
傍晚时分,天色朦胧。
阮温婉的持剑飞起的身影,夹杂着飘落的梨花瓣,融进了朦胧的天色。
她旋身,下腰,出剑,挽起一道剑花。
“好!”王缨宁忍不住拍手。
阮温婉心中顽皮之意顿起,飞身用脚尖踢向粗壮的梨树树干。
顿时梨花如雨,簌簌落下。
落到王缨宁等人的头上身上。
“哎呀,大姐姐你真坏!”王仪拍掉身上的梨花瓣,娇叱到。
阮温婉乐不可支,持剑在梨树下,端的是笑靥如花。
“这才一天没来,哪儿来的一群仙女儿啊这是。”一个含着笑意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阮温婉脸上的笑意未收,转头看过去。
是一个胡子拉碴的年轻男子。
他一手拎着一个沉甸甸的鱼篓子,一手扛着一把铁剑,剑上挑了一只啃了半边儿的兔子。
他穿了一件儿随随便便的灰色袍子,就那样随随便便的依靠在门边,落落拓拓的满眼惊喜的看着梨花属下的阮温婉。
阮温婉看到他眼里有星星。
阮温婉的脸“腾”的一下,红了。
“阁下是谁,可知道此处是衙门的官舍?”王缨宁警惕的问道。
男子放下手中的鱼篓子,道知道啊,前些日子听他们说咱们这里要来一个从富阳来的小同僚,就是姑娘吧?
这么多姑娘,他抬手指着王缨宁说道。
“你怎么知道是我妹妹?”阮温婉已经回过了神来,红着脸问道。
男子挥挥手,道这可难不倒我。
做了官儿的人,甭管男的女的,他总会与普通的百姓一样。
身上有股子难以名状的令人讨厌的臭架子,也就是别人口中所说的气势吧。
不过后头这些话,他可没说出来。
他还不想得罪梨花树下的那位可爱的小美人儿。
“阁下还没回答问题。”王缨宁道。
这个人瞧着不是个普通人,穿衣打扮和一言一行都很随意。
“你们不用害怕,我也是你们衙门里头的人,住在这里有一段时日了,说起来,以后咱们可就是邻居了。”男子说着把手中的鱼篓子递给了阮温婉:
“这是我今儿将将去江山打的鱼,新鲜着呢,就当是见面礼吧。”
说完摆摆手,转身慢慢悠悠的朝着旁边的另外一处官舍走去。
“对了,我叫何必。”他又回过头来,对着阮温婉展眉一笑,如同清风入怀。
“哦……好。”阮温婉心跳如擂,小声应道。
何必说他是官媒衙门里的人,可王缨宁一连几日在官媒衙门当值,从未见他干过什么差事。
他倒是常常趁着王缨宁去衙门当值的时候,走进她们的院子,有时拎几条鱼一只野鸡,还帮着在院子里头绑了好些秋千。
王缨宁回来瞧见阮温婉与王仪她们几个在秋千上玩的不亦乐乎,心里隐隐有些担忧。
这几日她将逃婚的阮温婉藏在自己的官舍,外头阮家的人一直在疯狂找人。
听闻宫里也知道了阮温婉逃婚的事,正要迁怒阮家,竟还是武安侯出面说的情。
武安侯说这婚姻大事,全凭自愿,若是阮家小姐有意逃避,不愿露面,他便也不再勉强,若是回心转意,他可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
“这武安侯想来也不像温婉说的那样差劲,可是为了这义姐,她也只好继续将人藏起来了。”王缨宁心中暗暗的向着。
眼下她忧虑的是那何必,这种风头浪尖的时候,她尚未摸不清何必的真实身份。
直到有一日,阮温婉瞧瞧的进了她的屋子,红着脸从袖子里掏出一块通体洁白无瑕的玉佩,跟她说她已与那何必私定了终生……
“这是定情信物。”阮温婉有些害羞,又有些欣喜的说到。
王缨宁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前几日还在逃婚的路上呢,这才几日,就又……私定了终生了?
“那你可告诉他你是逃婚出来的?”王缨宁询问道。
阮温婉点点头,道:“都说了的,所以今日他说要与你我在院中共同商议,该当如何解了眼下的难题。”
月入中天。
王缨宁在此受了惊吓。
“什么?你说你是晋……安侯!等等,什么侯?”王缨宁跳脚一眼跳起来。
阮温婉很少见她这样失态,赶紧拉住她。
“当真是晋安侯?”王缨宁坐了下来,又问了一边。
何必认真说道:“如假包换。”
他是大梁唯一的异姓侯爷,当年救了还没有称帝的萧衍一命。
王缨宁也恍惚记得大梁朝是有一位出身潜山何氏士族的异姓侯爷。
可晋安侯,不是萧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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