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明目张胆骂满朝文武,这天下,还有谁。
“他……莫不是官家……”阮温婉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武安侯带来的这个人,根本不是什么表兄,而是堂兄吧……
众人都站起身来正要拜,梁帝摆摆手。
“此次是微服私访,不可张扬。”梁帝沉声道。
这官家的身份被点破了,众人不似刚开始那样的自在了。
杨收被王缨宁劈头盖脸的抢白了一顿,看向她的眼神委委屈屈的。
萧俭却是自得舒坦,眼中的笑意,快要满溢出来似的,看的其他众人一阵恶寒。
吃过几杯茶后,梁帝便起身,萧俭与何必自然一路护送他回宫。
“那王氏,倒是有几分胆色。”梁帝走在前头,漫不经心的说道。
萧俭看不到他的神情,也不知他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只好斟酌着说道:“回陛下的话,缨娘她与旁的女子,是有些不同的。”
梁帝嗤笑一声,这人一旦沾上感情,都一个样儿。
那就是都觉得自己那心心念念的人,与天底下的庸脂俗粉凡夫俗子,是大大的不同的。
“她该是早就看出我的身份了吧,那些话,似乎意有所指。”梁帝淡淡的说道。
“陛下,”萧俭心中一凛:“缨娘她绝非此意!她……只是维护臣弟心切。”
王缨宁在维护他的同时,字里行间都是都有主战的意思,听到官家的耳中,难免又会起疑她是故意的。
“陛下,侯爷,王大人她亦是我朝之官,对于这朝局有所想法,也正是为官的职责呀。”何必小声打圆场。
“罢了,你们回去吧,”梁帝摆了摆手,看向萧俭又淡淡道:“那杨收仪态不凡,对你来说,也许是个劲敌……”
萧俭神色一震,惊喜的道:“皇兄的意思是,同意……”
“朕可没这么说!”梁帝冷哼一声,让他们滚吧。
再回去的路上,何必问萧俭:“陛下到底是什么意思?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萧俭一扬鞭,笑道:“来日方长,我对缨娘有信心。”
何必摸了摸鼻子,心道这才到哪,瞧把你给得意的。
萧俭这笑容太过璀璨真实,与平时那种惯常的士族家庭教育出来的温良谦恭的笑,大有不同。
赏昙花这次之后,王缨宁和萧俭似乎都有预感,官家对他俩的事,似乎是有所改观。
特别是萧俭很有信心,毕竟他也老大不小了,官家和皇后娘娘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孤老终生吧。
来京城的半年之后,王缨宁拖人打听祖父祖母的事,有了着落。
王家老太爷与老夫人如今就在京郊的一处不大不小的宅院里头。
与他们同住的是王家二房一家。
来透信儿的人说,王家两位老人家,如今过得不怎么好。
王缨宁听见祖父祖母过得不怎么好,心里揪的跟什么似的,当即什么也不顾了,跟官媒衙门告了几天假,又着人与萧俭报了个信,当即与两个妹妹去了京郊。
王家在城郊的这座宅子,连着后面的村庄,倒是热闹。
此时正是瓜果飘香的季节,王缨宁到的时候,几个五六岁的孩子正在枣树下打枣儿。
瞧见了生人的马车,一溜烟儿的跑去墙角后头躲着。
“这里可是王家。”王姻笑着问几个孩子。
孩子都缩在一处不说话,马车在大枣树下停了。
一个个子高一些的半大小子,上前对着王姻“呸”的一声,转身就跑。
他是骂她们的马车压了他们的枣儿。
“哎,这孩子,怎么这么没礼貌啊!”王仪不满的骂声乡野野孩子,王缨宁拍了拍她的手,姐妹三人一起到了宅子门口。
宅子门口,一个懒散散的老婆子,嗑着瓜子不咸不淡的瞅着这三个城里来的小姑娘。
“谁呀?来我们这做什么呀?”老婆子吐了个瓜子皮出来,不紧不慢又带着几分警惕的问道。
“这位妈妈好,我是来寻亲的,听人说此处是王老太爷的宅子,而我正是王老太爷的孙女,在家中行一,名唤……”
“去去去,什么王老太爷,这里可没有那种娇贵的,这王老头孙女多了去了,大孙女也不长你这样儿。”老婆子忙不迭的往外赶她们。
“你……你们怎么这样?”王仪气的叉腰。
婆子瞧着她小胳膊小腿的纤细样子,嗤笑一声,坐了下来,伸直了腿,拦在大门口,表明了不让她们进去。
在这种乡野地方,她们就是秀才遇到兵,根本讲不通。
王缨宁又不甘就此打道回府,姐妹三人只好坐在马车外边干等着。
直等到了晌午,那婆子肚子饿,忍不住进去吃饭去了。
“走,咱们闯进去。”王缨宁一声吩咐,两个妹妹跳下了马车。
却听那大门,吱呦一声开了。
出来一个两鬓斑白,佝偻着腰的老妇人。
这老妇人老迈的厉害,腰都要佝偻到地了,身形消瘦颤颤巍巍的,身上的粗布衣裳虽然打了好几个补丁,但是十分的干净。
她挎了个大柳条篮子,缓缓的移动着身形,移出大门之后,开始捡铺在地上晾晒用作柴火的干树枝子。
“这老太太可怜,年纪都这样大了,还出来捡柴。”王仪啧啧称奇。
却见身边的长姐浑身就像被定住了一样。
“祖母……那是祖母?”王缨宁看到那老妇人,喃喃自语几声,然后差点从马车上滚下来似的,扑到了老妇人的面前。
“祖母,你……缨娘好想你。”王缨宁声音和身体都在颤抖。
老妇人艰难的抬起头,即便是在这样境界,王缨宁还一下子就能感受到她那慈祥柔和的目光。
老妇人打量这眼前这位一身锦衣气质不凡的姑娘,眉目中是她熟悉的,也是夜思日想的……
缨娘?!
真的是缨娘!
“缨娘,你来了。”王老夫人轻轻的唤道。
她没有似王缨宁这般激动万分,仿佛她早已经料到王缨宁肯定会来一样。
“祖母一直在等你。”她说。
王缨宁眼泪喷涌而出,祖母说一直在等她。
上辈子,祖母一定也是一直在等她,她却是到死也没有离开那满家,祖母一定很失望吧。
王缨宁颤抖的拥过祖母纤弱苍老的身体,再也忍不住愧疚的嚎啕大哭。
王姻王仪见长姐哭,两个人也忍不住抹眼泪。
哭过之后,王缨宁看着那柴火篮子,皱起眉头问道:“我听说是二叔二婶他们在跟前尽孝,怎么让祖母干这种粗使的活计?祖父他老人家呢?”
王老夫人淡淡的摇了摇头,她一生温和恬淡,即便二儿子与儿媳一家不孝顺,她也没有怨天尤人。
只是……
王老夫人叹了口气:“你祖父他,已经不记事儿了。”
王缨宁猛地一怔,不记得事儿了?这是什么意思。
正待问时,宅子里头传来一个尖利的声音:
“怎么回事,拾点柴火这样费劲!”
后面一句老不死的,隐隐约约可以听见。
王缨宁当即气红了眼。
摸起一块石头,“当”的一声恨恨的朝那大铁门砸去。
王老夫人叹了口气,唤了声缨娘,不要动怒。
“谁?哪里来的小兔崽子,敢砸我家的大门!”一个五短粗壮的身材,风一样的冲了出来。
“闭上你的脏嘴!”王缨宁呵斥一声,连她身后的两个妹妹都吓得一个哆嗦。
还没见长姐这样子愤怒过。
那人在王缨宁的面前住下,被她身上的架势给唬的一个愣怔。又看她这一身的衣裳,终是不敢太过放肆了。
“婆婆,这个蛮不讲理的小姑娘是谁?”二房媳妇转头,不悦的问向王老夫人。
王老夫人并不太搭理她,转身对王缨宁说道:“缨娘,这是你二婶。”
二房媳妇的娘家就是宅子后头那个村子里的,自从王家老太爷失了势被软禁,王家二房老爷又软弱无能,一直没能娶亲,后来他们一家搬到此处,才娶了这婆娘。
她因为有娘家撑腰,又见王家两位老的一个性子谦逊不争,一个害了痴病什么都不知道,所以就骑到了他们王家的头上,任性胡为,丝毫不进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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