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庄子里又没有伤药,索性千城千路赶过来的时候带不少药来。
“去哪儿?”
江淮趴在软塌上,侧眸便看到云千宁交代完自己就想溜,淡淡开口问了一句。
云千宁转头看他,道:“我去做饭呀。”
“给我上药。”
江淮对着拿着药粉的千城使了个眼色,千城默默往外走,走到云千宁的面前把药粉塞进她的手里。
云千宁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江淮便又催促道:“饭菜他们会做,你过来给我上药。”
“哦。”
小姑娘应一声便到软塌旁边坐下,江淮的外袍早就扔出去了,这会儿也把里衣脱好就等着上药呢。
云千宁看着他后背上满是凝血的伤口,一时间手有些抖。
“姑娘,上药前最好浸湿帕子擦一擦。”
千城的声音从窗户传来,云千宁点点头,将金疮药放到小几上,起身去打水。
江淮趴着闭目养神,云千宁用湿帕子动作轻慢的一点一点擦掉他背后上的血。
不多时一盆清水便被染得鲜红,但后背上仍旧血迹可寻,云千宁只能让千路再去换盆水来。
“别怕。”
江淮感受到小姑娘轻微颤抖的手,低声劝慰。
云千宁深吸口气,低应了一句,手脚麻利的擦拭好后,仔细的给涂抹药粉。
“那些侍卫到底也没敢下重手,否则几鞭子下去早就皮开肉绽了。”
云千宁看他一眼,默不作声,只是把他的左手拉过来,轻轻上药。
“宁儿,你是不是吓到了?”
江淮见她情绪一直不太好,言语轻柔。
云千宁摇头,红着眼眶哽咽道:“我是……心疼你。”
“千里迢迢奔波一路,又是中毒回来,还没修养就又……”
江淮反手拉住她,坐起身笑道:“我早些年行走江湖遇到的事要比这危险多了,这些伤不过三五日就好了,没事的。”
听这话云千宁心又是蓦然一疼,江淮可是从小就遭遇刺杀的呀,他不过比她大上一岁,就已经经历这么多了。
“过来让我好好看看,分别这么久,难得有如此安宁的时候。”
云千宁凑过去坐好,她看着窗外的山上,将自己刚离开京城的事一点一点说给江淮听。
江淮听到以祭断怨的时候眉头一紧,云千宁接着说道:“我也理解陆傲。”
江淮点点头,仍旧若有所思的模样,云千宁凑过去问道:“你不会也要找他麻烦吧?”
“我在想康王在这件事中到底参与了多少。”
云千宁疑惑的思量片刻,抿唇道:“齐琰说康王府在把陆傲往死路上推。”
江淮眸子微动,康王府要依靠陆傲的关系把漕帮势力捏在手中。
是什么原因让他不惜放弃这块肥肉,也要杀死陆傲?
“别想了,你先休息吧,我去帮他们做饭。”
江淮这次没再阻拦,他是真的有些累了。
云千宁见他老实的趴下了,端起水盆便出去了。
“姑娘,我去倒吧。”
千路立刻接过水盆,云千宁便去厨房做饭。
饭菜做好的时候江淮还在睡着,三个人都没有打扰他。
千城千路吃完饭轮流站哨,云千宁则是东收拾一下西收一下。
江淮这一觉直接睡到第二日,早上醒来的时候发现云千宁没在身边赶紧起来找。
发现她睡在另一屋后,这才松口气。
“少爷,姑娘晨起做了粥,特意嘱咐要你多喝些的。”
千路在屋外发现少爷醒了连忙进来,江淮点点头,厨房锅里果然有不少粥。
江淮坐在院子里喝粥,这休息一晚精神头已经好多了。
身后的那些伤也不多严重,只是中毒留下的虚弱没养好罢了。
如今将养一夜,自是已无大碍了。
他没什么形象的坐在屋前的台阶上,不远处正辘辘驶来一辆马车。
“属下去探查探查。”
千城说着便要往外走,江淮摆手,道:“不必。”
千城望过去,只见马车后面还跟着侍卫队,显然来的不是普通人。二人戒备的挡在面前,马车驶到庄子前缓缓停下。
从马车里出来的,竟是微服出宫的太后和皇帝。
江淮快速的将碗里的粥喝完,把空碗递给千路,用帕子擦擦嘴后迎了过去。
“陛下,太后娘娘。”
江淮恭敬的行礼,言语行动之间再无曾经的亲昵。
太后眼中有些伤感,皇帝则更多的是自责。
“山间风大,你怎么穿的这么单薄就在门口用膳?快进屋去。”
太后心疼的要拉住他,江淮倒也没躲闪,低声道:“我常年住在此处,习惯了的。”
“这能一样?你现在是有伤在身,合该自己多注意才是。”
江淮点头应是,带着二人去了屋内。
云千宁闻声起来,悄悄穿好衣裳洗漱完溜到院子里,她不敢见皇帝,想想只能躲山上去了。
一屋三人面对面坐着,一时间却是无话可说。
江淮给二人倒好茶后,率先开口了。
“山路难行,太后和陛下怎么寻过来了?”
皇帝仍是不好意思开口,太后叹口气,道:“你舅舅让玄阙司把京城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你的踪迹,猜着你会来此处。”
江淮并没有说话,凌禾说过那种毒药会把人已有的情绪无限放大。
皇帝恨他恨宁儿,这种情绪本就隐埋在深处,不是没有只是不够深而已。
他倒无妨,于情于理皇帝都不敢也不会真的把他怎么样,就算是不受控的情况下,也只是让人打几鞭子。
可宁儿不一样。
对皇帝来说,宁儿身份本就尴尬。而且玉芙的死一日没查清楚,没有证据确凿,皇帝对她的怀疑就一日不会消散。
加上此番又公然威胁……
江淮聪明,皇帝又怎么会不了解他?这无声的转变称呼,就已经说明一切了。
“淮儿,这次你和宁丫头受委屈了,你放心,昨日之事半点消息都没有传出去。知情人士已经被关起来,定然不会闹大的。”
太后率先开口打破尴尬,江淮眉头一挑,却仍旧没有说什么。
“宁丫头呢?怎么不见她?”
太后四处看看,门口的千路给江淮递了个眼神。
“宁儿去给母亲上坟了。”
江淮顺着窗户看过去,远远的只能瞧见一个白点。
太后和皇帝闻言对视一眼,眼中有些动容。
“此番我和太后来是接你们回去的。”皇帝终于开口,江淮看向他,点头道:“本来我们也打算回去的。”
“我知道,你是在等朕的情况好转。说起来我还得谢谢宁丫头,在那个时候冒死想办法让朕喝下解药。”
江淮仍是以沉默对之,皇帝想想起身道:“带朕去看看宁顺吧。”
江淮起身,太后也打算跟着去,江淮劝说无果,只能都带着去了。
山上云千宁正在除草,这地方她前些天来过,只是没来得及收拾打理就被陆傲给带走了。
这会儿她正好有功夫,将墓周围收拾的干干净净,除了她种的花旁的杂草一根没有。
此番她还把空间里新出的花种了几种,跪在墓碑前烧纸。
“我也不知道您喜不喜欢这些花,若是不喜可千万要托梦给江淮呀。”
云千宁低声嘀咕,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她警惕的回头,发现竟是江淮以及她不想面对的太后和皇帝。
那一瞬间的慌乱三人都没有错过,江淮走过去把她拉到身后,道:“是来看母亲的。”
云千宁乖巧的点头躲在江淮身后,江淮握着她的手,挡在她身前给她足够的安全感。
“宁丫头可是怕朕了?”
皇帝尽量语气柔和,云千宁摇摇头,但并没有开口。
太后眼眶红红的看着自己女儿的墓碑,转头看向江淮和云千宁,道:“你们受苦了,这次的事是哀家和皇帝不好,你们莫要往心里去。”
云千宁咬唇,她知道自己此刻什么话都不说才好。
江淮垂眸眼珠微动,道:“事出有因,既然已经过去了,日后也不必再提起。”
“只是昨日之事恐怕已经有不少人都知晓,若无有责罚也是不合理。”
太后闻言摆手,道:“此事你不用管,即便是有再多人知道那都是宫里人,处死一批以儆效尤,旁人自是不敢多说话。”
云千宁闻言心底默默倒抽一口气,她下意识的抓着江淮的袖子,说到底最该被封口的应该是她这个曾经威胁过皇帝的人吧……
江淮看出来小姑娘害怕了,反手握住她,道:“如此太后和皇帝决定就好。”
“淮儿,你不需这么生分的。”
江淮看向皇帝,又道:“回京以后我会把玉芙的死因查清楚。”
皇帝思量片刻,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了。
“需要人手吗?”
江淮想起那日帮他的怀午,应道:“我会选几个玄阙司的帮忙方便查案。”
“这些事让淮儿自己拿主意就好,这儿风大,淮儿同哀家与皇帝一起回去吧。”
云千宁眨眨眼睛,真的要回去吗?
江淮握着她的手拉着她往山下走,当然要回去。
不回去又怎么能继续查当年付家的事?付家还没有平反,他们当然不可以就这么离开。
他是特意顺势把皇帝和太后带到山上来的,望着他母亲的墓,他们心底多少也会柔软几分吧。
江淮余光瞥向山间,如今他也是会算计的人了。
他紧握云千宁的手,心里还算有些慰藉。
好在,她还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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