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江淮等人决定不把荣臻送走,而是留在淮宁郡王府,派兵将郡王府保护起来。
对外说的是江淮和云千宁住在此处。
当夜二人也的确没有离开,只是在郡王府的还有荣臻以及那位老管家。
夜半子时,郡王府外传来沙沙声音,不多时外面便有兵戈血染的声音。
江淮坐镇,这间屋子自然安全。云千宁坐在屋内,看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荣臻,一时间竟然还觉得他有些可怜。
荣衡比谁都清楚,今日这一出李代桃僵留下的人自然危险。
这帮刺客是会把荣臻当成重伤的陆傲灭口的,而他还是没有犹豫的把荣衡送来了。
外面刀剑相撞的声音竟把荣臻给吵醒了,他缓缓睁眼看见眼前这些场景,自是不可置信。
“这是怎么回事?”
荣臻虽然醒了,可身子虚弱并不难起身。
云千宁不知道如何作答,江淮先开口,把事情大致说一下,却没有提及付家和李方的事。
荣衡只知今夜郡王府有危险,而荣衡以利益作为交换,把他送到这危险之地来了。
“这个逆子!逆子!”
荣臻气的破口大骂,只骂两句便咳咳不止,江淮挑眉看着他,冷笑。
“侯爷真觉得荣衡是你自己的儿子?”
话音一落,云千宁都不敢置信的扭过头,这种话不好乱说的吧?
荣臻却是瞪大眼睛,显然有些事他是知情的。
“看来侯爷对此事一清二楚,那晚辈便不多言语了。”
江淮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荣臻瞪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最后哇的吐口血,又晕过去了。
“喊府医来看看。”
江淮吩咐一句,云千宁疑惑的看向他,问道:“你刚刚说的……不是真的吧?”
“当然是,我何时说假话?”
江淮垂眸看她,低声道:“是荣衡亲口说的。”
罗慧仪是关平伯爵府的三小姐,在还没有嫁给荣家之前,她其实有过一门亲事。
然而这件事京城里却没有多少人知道,只因当年罗慧仪嫁的是位寂寂无名书生。
罗慧仪对那人是真心相爱,也不愿成为家族追逐名利的工具,便自愿断绝与府中的所有关系。
方书生无父无母又因赶考捉襟见肘,就连他娶罗慧仪的小院,还是罗慧仪的生母偷偷攒出来给她的。
虽然两个人在一起很贫穷,但是他们每一天过得都十分开心。
书生在附近的学堂里教书,罗慧仪做些女红玩意贴补家用。
然而二人这逍遥日子没过多久,罗伯爷找上门,强迫要带罗慧仪回家。
当时因为立储一事朝廷上纷乱不止,罗家不慎被牵连其中。罗伯爷为了不让家族没落,只能想到和当朝武将联姻。
然而家中已经没有未出嫁的姑娘了,只有罗慧仪这么一个旁人都要遗忘了的人。
恰巧罗慧仪长得有几分像付柳,荣家也想在京城站稳脚跟,两家人一拍即合,给二人定下亲事。
而方书生得知此事跑去关平伯爵府大闹,最后被赶出京城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罗慧仪当时已经有身孕,罗家知道荣臻更是知道。
而荣家为了在京城有所根基,竟也容下此事,还把荣衡当成自己的孩子。
“你觉得荣衡有没有说谎?”
云千宁听完后皱皱眉,总觉得有些太不可思议了。
江淮一笑,道:“未必全是真的,但也不都是假的。”
他伸手指向晕倒的荣臻,又道:“伯爷气成这副模样,至少能说明他认为荣衡不是自己的儿子。”
云千宁鼓着脸,思量片刻,道:“我觉得荣衡肯定是荣家的儿子没有错,长相是不会骗人的吧?”
江淮摸着下巴,这事也不好说。
“不管怎么样,荣家父子的关系确实恶劣到一定地步了。”
云千宁闻言叹口气,外面的打斗渐渐停止,她扭头看过去,千路正好进来。
“少爷,少夫人,抓住两个活口。”
“这批人不是死士便是江湖里下三门的刺客,一旦被制服便咬碎药包饮毒自尽。”
“若非千城手快卸了两个人的下巴,怕是抓不到活口。”
江淮看向外面,眯着眼睛笑道:“不管活的还是死的,都送去玄阙司。”
“是。”
千路转身出去,云千宁深吸口气,有些骇然道:“康王竟然能找来这么多不要命的杀手。”
“给出无法拒绝的价码,自然有不要命的前仆后继。只是……”
江淮坐在椅子里,凝眸沉思。
“有什么问题吗?”
云千宁扭着脸看他,江淮摇摇头,他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是也说不上来,索性便不说了。
这些人都被送去玄阙司,只是令二人意外的是齐琰当天夜里也都受到了刺杀。
好在荣衡并没有把人按照计划当天送到齐府,而是留在伯爵府,这才没让人翻出来。
后来京城内寂静几日,荣衡找个时机把陆傲和李方一起送到齐府,而后便等着道长上门。
“那不是宋迟么?”
云千宁陪着齐暖出门选布料,隔着不远的地方便看到宋迟在酒馆里买醉。
齐暖对孟悠竹的事也有所听说,对此不免有些感叹。
“宋公子倒是痴心,只可惜眼光不好。”
云千宁眯着眼睛,神色竟是有几分像江淮。
“我要是记得没错,孟悠竹被关刑部了吧?”
齐暖点点头,小声在她耳边说道:“我听爹爹说是被判了处斩。似乎没几日就要行刑了。”
“说来孟家也是可怜,这件事本是孟悠竹自己做的,孟家其他人却要跟着倒霉。”
云千宁一愣,追问道:“跟着倒霉?”
“是啊,孟悠竹毒害你,因着江淮这一层关系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轻饶的,更何况如今你在道教中威望颇高。”
“我记得孟家全家都被发配到极北苦寒之地,三代之内永不能入仕。”
齐暖正说着,宋迟忽然侧头望过来,与云千宁四目相对。
那目光中竟满是复杂,却看不见一丝伤感之情,反而还有些歉意。
云千宁就站在原地怔怔的看着她,总觉得心底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宋迟盯着看了片刻,淡淡一笑,继续低头喝酒,紧接着一个动作,让她瞬间浑身汗毛直立。
只见宋迟端着手中酒,抬手缓缓洒向地上,这是敬给死人的酒。
齐暖也看待了,愣住好一会儿,才磕巴的开口:“他,他这是给……孟悠竹的?”
孟悠竹还没有被行刑,但这件事板上钉钉的,不可能再改了,提前敬酒也不是不可能。
云千宁深吸口气,拉着齐暖便脚步匆匆的离开了。
什么一片痴心,什么痛恨不已,都是装的。
宋迟怕是早就想过要为自己家报仇了吧。
云千宁心里有些复杂,她抿抿唇,停住脚步,道:“你先去吧,我……”
“知道了宁宁姐,你先忙吧。”
齐暖挥挥手,她猜到云千宁想回去见宋迟了,毕竟她是受害者,想要弄清楚真相也不算什么过分的事。
云千宁点点头,回去的时候宋迟已经不在酒馆了。
就在她要离开的时候,酒馆小二出现领着她去楼上雅间见宋迟。
“你猜到我会回来找你?”云千宁站在门口,看着宋迟。
宋迟给她倒杯茶,一如当初那副温和笑容,笑道:“不止如此,我也猜到今日你会路过这条街。”
“你在等我?”
云千宁不解,宋迟点头,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
“这里面是我近些年攒的所有积蓄,很抱歉。”
宋迟将盒子推过去,云千宁打开一看,里面有田产地契钱庄的票子等等。
“你……你知道孟悠竹要下毒给我?”
云千宁看向他,宋迟抿唇,道:“毒药是我给他带去的,给我毒药的人,是季元斌。”
“所以你一箭双雕,让孟悠竹毒害我,既能扳倒孟家,又能杀了我。”
“我没想杀你。”
宋迟此刻眼里坦诚,继续道:“我早就把解毒的法子准备好,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送进去。只是……”
云千宁挑眉,似乎在等宋迟接着解释,可他却停下来,话锋一转:“此事是我之过,任凭处置。”
“为什么要答应季元斌?”
云千宁还是不解,宋迟却低头,道:“只是因为想要对孟家一网打尽而已。”
“若受伤的不是你,孟家又怎么会被连根拔起?这件事,只有你能帮我做到。”
宋迟并没有过多的解释,云千宁长长的吐口气。
“果然,齐琰和江淮都佩服过的人非比寻常。”
云千宁转身就要走,宋迟连忙喊道:“你打算放了我?”
“不可以吗?”
云千宁笑笑,看向错愕的宋迟,眼底闪过几分意味不明。
片刻之后云千宁离开酒馆,走出去没几步,她才悠悠的开口。
“这件事先不要告诉江淮和齐琰。”
及春和千路对视一眼,二人思量片刻,默默点头。
这件事说与不说根本影响不了什么,江淮和齐琰都知道策划无常蛊的背后真凶是季元斌。
既然少夫人想要留他一命,他们自然不好多嘴的。
云千宁慢慢的往前走,她环顾四周,最后闭眼。
这京城,果然不是那么简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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