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疑陆妍是有理由的,因为最恨陆小江的就是她,但是对高俊阳心生疑虑,就纯粹是梁铁军的直觉了。
惊动了省厅的陆小江猝死案,和之前的陆家纵火案以及白磷投毒案有很多相似之处,嫌疑人都是直指陆妍,甚至她就是唯一的嫌疑人,但是找不到做案手法,陆妍同时也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梁铁军觉得再这样下去,这案子将很难再推动了。
他开始找人打听陆小江以前学校里的那个云南同学,但是对方已经回老家去了,为了这个虚无缥缈的巫蛊术而远赴云南,除非他梁铁军真的想借机去游山玩水,否则他连想都不会想。
而高俊阳书房里的那个玻璃柜,也让梁铁军碰了壁,他和黄伦明里暗里地问过很多人,但没人知道它到底是象征着什么,甚至问了高俊阳的叔叔婶婶,他们也是一脸的迷茫,不知道其中的含义。
虽然没有再去找过陆妍,但梁铁军对陆妍的日常生活情况清清楚楚,小丫头的手机24小时被监听着,但她除了每天中午会打几个电话给房管局,询问一些关于陆家地皮的事情,其他时候,她的手机连一个打进来的电话都没有,甚至短信都没有一条。
梁铁军深信一点,陆小江的死,十有八九就是陆妍干的,但也不一定是陆妍一个人干的,高俊阳有很大的可能,在她背后做过些什么。
当他正在为破案伤透脑筋的时候,突然又想到了一个关键人物,就是王斌。
王斌是高俊阳的恩师,陆妍又住在他家里,现在的王斌对于梁铁军来说,重要性不言而喻。
当王斌接到省公安厅梁铁军处长的电话后,也是想了半天,我好像从没做过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吧,怎么省厅的处长会来找我?
但他今天白天有开庭,晚上有重要应酬,又不敢拒绝梁处长的会面要求,只能希望能把碰头的时间定在明天上午。
可是梁铁军却等不了,他已经在古琴市耗了将近四天了,案子却没有半点进展,只能放低姿态,表示愿意等王律师晚上回家后,再上门找他。
趁着白天的时候,王斌打电话给高涛,想问一下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但高涛因为要遵守保密原则,就不能把陆小江猝死的事情告诉王斌,只能含含糊糊地说,最近确实有大案发生了,省厅要上门找你,也就是打听一些事情,和你本人没关系的。
王斌越发觉得古怪,难道是陆妍这小丫头又闯了大祸,把省厅给惊动了?
可他没法直接问陆妍,想要去问高俊阳,同样也不太方便,高俊阳昨天就出差去了外地,况且他和这小丫头已经分道扬镳了,再这么贸然去问,有点不合适。
王斌心里暗自嘀咕一声,到时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见招拆招就行了。
晚上八点,梁铁军和黄伦直接登门了,这时候王斌还没回来。
保姆开门后,见到外面居然是两个警察,正想去喊王太太,陆妍已经从二楼跑下来了:“阿姨,师母正在写稿子,别去打扰她,我来招呼他们就行了。”
陆妍把两个警察带到了一楼的客厅,她先去厨房给黄伦泡了杯茶:“请喝茶。”
“啊,谢谢!”黄伦微微躬身。
陆妍又拿来了一罐可乐,没好气地塞进梁铁军手里:“梁叔,这是我特意给你买的,就知道你阴魂不散,还会来找我的。”
梁铁军笑嘻嘻地打开可乐:“只可惜不是冰的,不然就更好了。”
“美不死你了,给你喝还要挑三拣四的,知道客气两个字怎么写吗?”陆妍朝他翻了个白眼,“当心我去检举投诉你。”
“咦,你准备举报我什么?喝了你一罐可乐?”
“不是一罐,是俩,”陆妍对他嘿嘿一笑,“我开玩笑的,你等我一下,我去把另一罐放冰箱里,给你冰着,过会儿你回去的路上喝。”
“哈,那么快就要赶我走?”梁铁军故意调戏陆妍。
陆妍也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这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说,我最多就是心里想想。”
“那我就多待会儿吧。”
“真没见过脸皮像你这样厚的警察,”陆妍朝他吐了吐舌头,转身又去了厨房。
梁铁军对身边的黄伦努努嘴,小声说:“小丫头很漂亮吧,而且,她也挺好玩的。”
黄伦也是眨着眼睛:“是啊,如果她真的是犯人,倒有点不太舍得抓她了。”
陆妍很快回来了,她看到梁铁军正在四处张望,就问他:“梁叔,看什么呢?”
梁铁军回答:“没啥,瞎看看,做律师的人都有钱,房子都那么漂亮。”
陆妍表面上默不作声,心里却是透亮,警察已经去找过高俊阳了。
见陆妍不接茬,梁铁军从口袋里摸出一个信封:“你要的东西。”
陆妍一愣:“这是什么?”
“看看就知道了。”
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张陆小江的死亡证明书。
陆妍笑了:“谢谢梁叔,我一直在想着这个呢,如果这礼拜还没收到,我都想打电话去民政局问了。”
“有了这个,你就能办很多事了吧?”梁铁军眯着眼睛,话中有话。
陆妍回了他一个更加灿烂的笑容:“是啊,青石镇陆家除了我以外,所有人的死亡证明,我都集齐了。”
梁铁军和黄伦都是突然一个冷颤,这话怎么听怎么邪乎,还透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你们别这样看我,我已经是举目无亲了,我接下来的后半辈子,就只能靠这个了,”陆妍说着说着,突然红了眼圈:“人只要活着,就会想办法生活下去,我才十八岁,现在却孤零零一个人,我能做的,就是卖了陆家的那块地皮,未来几年我的大学学费和生活费,就都靠这个了。”
她用手指着这套漂亮大气的复式房子:“这里不会是我的家,我是个没有家的孩子,我唯一能依靠的,就只有自己了,你们或许觉得我刚才的话很残忍,但请设身处地为我想想,我除了那块地皮之外,我还有什么?我什么都没有了啊......”
梁铁军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今天来这里,可不是为了听陆妍唱苦情戏的。
陆妍擦了擦眼角,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好了,梁叔,我们说重点吧,我知道你是来找王老师问一些关于我的事情的,因为你们还是对我心存怀疑,不过没有关系,获利最大的人,嫌疑也最大,这道理我懂,但是请你们不要戴着有色眼镜来看我,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你们这么做,是很欺负人的。”
梁铁军略感尴尬,陆妍这话听起来像是在抱怨,又像是撒娇,他一时被怼地接不上话,只能哼哼哈哈地左右言他。
陆妍却话锋一转,开始和他们聊起了别的话题:“房价以后还会涨,同样的,地皮价格也会水涨船高,陆家这块地,我还想捂一捂,等过几年再出手,卖个好价钱。”
梁铁军再次对她刮目相看,小丫头你的知识面还真的挺广的。
黄伦又问她:“你接下来要读大学,不把这块地卖了,学费哪里来?”
“我不一定要马上卖啊,可以先把地皮租出去,然后根据国家政策和市场行情,等到哪一年土地价格最高的时候再卖。”
她突然停顿了一下,思维又立刻瞬移:“两位叔叔,你们如果知道有谁对这块地皮感兴趣,不论是买是租,都可以介绍给我,到时候我给你们分成,怎么样?”
“呵呵,分成就不必了,我会给你留意着的,”梁铁军笑着答应了。
“谢谢梁叔,你也不用和我客气,我知道你老婆平时很少给你零花钱的,对了,你是怎么追到你老婆的,说给我听听吧?”
黄伦努力憋着,不敢笑出声。
梁铁军又是一脸的尴尬,心里暗暗腹诽,小丫头厉害啊,不但会带节奏,而且聊天的分寸尺度都掌握地那么精准到位,该说的说,不该说的绝对不说......高俊阳你真的是瞎子吗,这么聪明漂亮的女孩儿,你真的说放手就放手了?
要是我能年轻十岁,又没有结婚的话,我都想追她了呀......
过了一会儿,王斌带着一身酒气,摇摇晃晃地推开家门,看到一楼的客厅里坐着两个男人,其中的一个面相稳重,正在喝着茶,而另一个却长着一张娃娃脸,面前摆放着一罐可乐,陆妍坐在娃娃脸男人的旁边,和他亲热地说笑着。
王斌走过去,对黄伦伸出手:“梁处长你好,让你久等了,非常抱歉。”
黄伦当然不能伸手,连连使眼色,旁边的陆妍笑个不停,又推了推娃娃脸男人:“王叔,这才是梁处长。”
“哎呀,得罪得罪,梁处长,真不好意思,”王斌一头的汗,赶紧握着梁铁军的手,不停地摇晃着:“晚上喝了点酒,有点迷糊,真的抱歉啊。”
“没事儿,那么晚打扰王律师,我们也很不好意思,这位是我同事黄伦,”梁铁军笑着站起来,亮了亮证件,又同王斌握了手,心里却想,你喝过酒了才更好,能漏一些消息出来。
保姆走过来,接过王斌的西装和公文包,王斌带着两个警察去了二楼的书房,进门前对陆妍说:“快点看书去。”
“知道了,王叔,”陆妍又对着梁铁军做了个鬼脸,回屋去了。
保姆泡了三杯茶,端进书房放下后,掩上门走了。
很漂亮的书房,书架上各种书籍琳琅满目,书房的主人一看就是博学之人,梁铁军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屋里的摆设,他的目光很快停留在了写字台中央的一个信封上,在信封的边缘位置,有一个极淡的钢笔印。
强忍着满心的好奇,他的视线在两秒钟后,从那个信封上移开了。
三个人喝着茶,又东拉西扯地聊了两句,梁铁军的时间宝贵,不想再兜圈子客套了,就主动说明了来意:“王律师,陆妍的弟弟突然死在了监狱里,就在陆妍去探监后的第三天晚上,死因非常古怪,不是正常死亡和他杀,几乎可以说是自杀,我们省厅对这案子很重视,所以派我来古琴查案子,今天主要是想来找你了解一下高俊阳和陆妍的事情。”
王斌一愣:“陆小江死了?你们怀疑是陆妍和俊阳干的?”
听到王斌直接说出了陆小江的名字,梁铁军心中一动,心想王律师果然知道不少,就说道:“我们正在搜集证据,陆小江的死,陆妍是第一受益人,甚至可以说是唯一的,所以我们不得不怀疑她,另外,她在探监的时候,突然和高俊阳发生了争吵,我认为这很不正常,里面似乎藏着一些故事。”
他只差没说出来,我们对高俊阳同样有疑心。
“我真的不清楚,”王斌连连摇头,“陆小江死在了监狱里,陆妍和俊阳在古琴,相隔那么远,这......”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我不信这会是陆妍和高俊阳干的。
“王律师,我们对这案子也有很多疑点,现在来找你,就是随便聊聊,”梁铁军呵呵笑着,“例行公事而已。”
“唔,你问吧,”王斌喝了口茶,脑子里飞快地盘算着,刚才进家门的时候,陆妍和梁处长聊得挺欢,这应该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了,看来警方在来找我之前,肯定已经找过俊阳和陆妍了,而且没有问出什么东西来,可他们俩却没有把陆小江的死讯,还有警察找过他们的事情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他还没理清头绪,梁铁军已经开始提问了,他的第一个问题,有点无关痛痒:“王律师,陆妍现在住在你家里,你觉得她怎么样?”
王斌呵呵一笑:“这小丫头绝对是人中龙凤,已经不能用简单的聪明机灵这种词儿来形容她了,她什么都会,什么都懂,我和我太太,还有我们家保姆都很喜欢她。”
“是的,不瞒你说,其实我也非常喜欢她,不但脑瓜儿好,有时候还很酷,非常有性格,”梁铁军毫不吝啬他对陆妍的欣赏,接着又问:“既然她那么懂事,怎么会在探监的时候,突然暴躁地像另外一个人,你没觉得这很难让人理解吗?”
“可能是受当时的环境影响使然,我是这么认为。”
“她平时和高俊阳在一起的时候,也会突然发脾气,动手打人吗?”
“这个最好你去问俊阳本人,但是据我所知,他们从来没有争吵过,俊阳一直都宠着陆妍,我的意思是哥哥对妹妹的那种疼爱,而陆妍也很听俊阳的话。”
“高俊阳对我说过,他还愿意承担下陆妍的大学学费和生活费,这个事情,你知道吗?”
“知道的,他前几天给了我一张银行卡,有三万块钱,说是陆妍这段时间的生活费,另外,以后她的大学学费,也会打进这张卡里。”
“高俊阳是在什么时候,正式向你提出辞职的?”
王斌叹了口气:“他在5月16号,把辞职信交给了我。”
“哦,就是在去探监后的第二天。”
“他的辞职和陆妍没关系,”王斌直接说出了重点,“其实我很早就知道了,他早晚会去美国的,毕竟他的父母都在那里,但现在和陆妍发生争吵后,加速了他的离开。”
“这是什么意思?”梁铁军突然感觉到了不对劲。
王斌点了一支烟,慢慢地嘬着:“他本来计划是在六月底正式辞职的,但在两天前,他突然和我说,这个月月底就要走了,新的辞职报告也交给我了。”
“嘶......还有一个星期,那么快就要走......”梁铁军一时百思不得其解,“他在前几天告诉我,说手上有几个案子没有开庭,另外还有工作要交接,你真的同意让他提前一个月走?”
“没开庭的两个案子,我们有其他律师在同时跟进,俊阳不在的话,影响并不大,而他的工作交接,也已经基本完成了。”
“他有说过提前一个月辞职的原因吗?”
“说是最近太累了,想先去度个假,然后就去美国了。”
“那他说过下次什么时候再回国?”
“七月份会回来一次,事务所有他关系不错的同事结婚,他要来喝喜酒。”
梁铁军想了片刻,突然问了个奇怪的问题:“高俊阳书房里有个玻璃柜,王律师你见过吗?”
“我只去过他家两次,没注意到过那个东西。”
梁铁军盯着王斌的眼睛,过了十几秒钟,他继续问:“那么高俊阳有没有委托你,带某件东西给陆妍?”
“没有。”
“我有个冒昧的请求,能让我看看那个信封里的东西吗?”梁铁军指着书桌正中央,“只要它不是私人机密信件的话,我想我大致看一下,应该还是可以的吧?”
王斌愣了愣,但还是取过信封,打开后,里面是一张漂亮的书签,上面的图案是两片金色的树叶,他握着书签,同时笑着说:“这是陆妍给我的,她要我转交给俊阳。”
梁铁军和黄伦同时瞪大了眼睛,前几天还在高俊阳书桌上的书签,现在居然变成了陆妍转交给高俊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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