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方才竟因一时气愤,便将那莲苗拎出来刺激妣修!幸好应晨进来的及时,否则今日还不定怎么收场呢?打起来倒是小事,只是打完之后,他总不好腆着脸继续留在冥界吧!现下这情况,他可要去何处容身啊?
应晨看他一眼,调侃道,“从前还提醒我那莲苗是父王的逆鳞,怎的自己反往上撞?”
杜衡挠了挠脖根,尴尬的道,“一时没收住,忘了!”
应晨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个说法,片刻后又问,“你真的不打算同那厘氏女娇成婚?”
杜衡抬头看他,惊讶的道,“你偷听我与你父王说话?”
应晨辩解道,“我听说你来了,便匆忙赶了来,听到你们对话实属碰巧。”
杜衡道,“你既来了,为何不露面,反躲起来?”
应晨侧头看着院子里的净莲,道,“后面的话,若有第三人在,你或许便不会说了。”杜衡一向如此,跟父王什么都说,却把他当孩子看。
杜衡一噎,默了片刻,道,“你都听到了!”
应晨道,“就算没听到,也猜出了七八分!”又道,“你可想好了?若照父王所说,你这一生或许都无法得偿所愿!”
杜衡垂下头,苦涩的道,“我已经死心了!”顿了一顿,指了指自己的头,“至少现在,这里已经想清楚了!”
应晨神色一滞,道,“那你,你要同厘氏女娇成婚?”
杜衡摇了摇头道,“我说过了,非我心仪之人,我便不会成婚!”
应晨闻言悄悄的松了口气,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地抓起他的手,笑着道,“跟我来,我有样东西给你看!”语毕便拉着杜衡飞出了冥王府,朝他的新府邸而去。
父王说,如今他已是仙灵之身,应有自己的府邸,这样才显得体面。其实体不体面的他倒不怎么在意,只是亲手设计自己的府邸,这一点他颇感兴趣。于是便遵从父王的意思建府自立门户。
杜衡随着应晨在一处府邸前停下,抬头看了眼门上的古木牌匾,问道,“这是你的新府邸?”见应晨点头,回头又看了眼牌匾,道,“朝晖殿,你这殿名倒是有活力,你自己取得?”
应晨没答话,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后便朝府里走去,期间还回头示意他跟上。他勉强扯出一抹笑,随着应晨一同走了进去。
一进府邸他便惊住了,从府门到前殿中间只得一条石板路,路两边全是幻境化出的景致,且南辕北辙,犹如两个不同的世界。
左边化的是忘川,让他吃惊的是那池子里的水却不是幻化出的,而是真的忘川水。他吃惊的指着忘川,问道,“这水你怎么弄进来的?”
应晨道,“自然是开渠引来的。”
杜衡上下打量他一眼,问道,“你引的?可曾受伤?”
应晨挥了挥手,敷衍道,“挖个水渠而已,我哪有那般柔弱?”说着指向那河水问道,“你可觉的这景致眼熟?”
杜衡见他魂体并无不妥,一面看过去一面数落道,“你也是闲的,一个幻境而已,用什么水不行,你非要引忘川?若是不慎惹怒它,到时有你受得!”
应晨不在意的笑了笑,算是揭过了这茬,指着河面上的莲灯道,“你瞧这河灯,像不像我们在忘川祈福时的模样?”
杜衡斜他一眼,道,“这水被你引到此处圈起来,早已失了生息,定然无法再翻出浪花吞下莲灯了!我们放灯时,那河灵哪有这般温顺?累的我连哄带吓的费了好大功夫!”
应晨笑着道,“对呀,还好有你,不然那灯我定是放不出去的!”
杜衡盯着水面上的两盏莲灯,不由的想起扎河灯为银玉祈福的那幕,心脏一紧忙转过了身,朝另一边的云雾花海道,“这是冥魔分界处的曼陀罗华吧?”
应晨点头道,“曼陀罗华身居冥魔分界处,而云台却远在北天境,如此一南一北两界相隔,这惩罚对有情人来说实在残忍。于是我便央了父王向天君求情,将云台移来了冥界。”
杜衡闻言朝半空看去,那被白雾裹着的,可不正是天界的云台,不禁訝然道,“天君竟然答允了?”
这可真是稀奇了,依照天君的性子,那仙君与游魂违背律法相恋,就算是死了,也不得埋在一处才对啊!
应晨道,“天君起先不肯,说什么与天界威严有碍,后来父王送给天君一则古卷,好像是什么古巫族的秘术,天君便答允了!”
杜衡心中了然,轻嗤一声,道,“天君风雅,向来喜好参阅古卷追本溯源。古巫一族虽在仙魔一战中惨遭灭族,却是在下界活的最久的生灵。他族秘术更是远古时期便存在了。在这几百万年里,他们不仅经历了天地大变,还亲眼见证了沧海移做桑田,大洪水时,凡界生灵几乎无一幸免,他族却能保全性命活了下来,可见其本事。”
看应晨一眼,转而又道,“尤其古巫族的阵法,涉及范围颇广且变幻莫测,至今许多高阶仙君哪怕识出了古巫阵法,依然破除不了,甚至连照着画个一模一样的都做不到。”
应晨恍然大悟道,“难怪天君会松口,原来这古卷竟如此珍贵!”
说到此,杜衡不由疑惑道,“倒是你父王,他从哪里弄来的古巫秘卷?”据他所知,妣修与古巫族并无交集,更不懂巫术。这古巫族的秘卷,他是从何处得来的?
并非他太过笃定,而是应元仙君事件时,缠着应元的那缕邪魂施加在应元仙魂上的,便是古巫术。若妣修懂巫术,又怎会任由那邪魂放肆而束手无策?!
其实他原也是不懂的,古巫术不仅繁琐且计较颇多,稍有不慎不是反噬就是作废,搞得他都没兴趣修习了。不过银玉却很喜欢,闲时总是写画一些古巫阵法,耳濡目染之下,他也看出些许门道来,这才机缘巧合的救了应元。
应晨道,“这事儿说来也巧,那古卷原是在羲皇的乐谱盒里……”
杜衡根本没听他说什么,在他发现一则古卷他就能联想到银玉身上时,忙掐断思绪打断应晨的话,道,“别说这个了,我看你前面布置的也不错,我们过去瞧瞧吧。”说完便径直朝前走去。
应晨见状,以为是他提及羲皇,引的他想到了神界的银玉神君,顿时住了嘴,把原本要说的话也咽了回去。
其实,那古卷是羲皇乐谱盒子里发现的,还是大街上捡来的,杜衡并非真的关心,他又何必提起旧事儿,徒惹他不快呢?想到此,便暗自决定,从现在起,绝不再提一句有关神界的事儿,哪怕是羲皇的乐谱盒子!
应晨观察入微,做事也细致,可事情仍没能如他所愿。冥界的忘川也好,天界的云台也罢,对他来说都是他与杜衡的回忆,可对杜衡来说却并非如此。
杜衡每看一处景色,便会想起祈福时的情形,也会想起银玉。于是这一路赏下来,心中也是颇为复杂。
他看着眼前以幻境化出的淮灵海岸,不由想起曾经许的愿。那时,他听暝说了许多凡界的戏文,对戏文中的凡情很是向往,于是便写了句“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塞进琉璃瓶中投进了海里。
现在想想,那沉入海底的琉璃瓶,与他的心意何其相似。一个沉入海底杳无音信,一个一腔深情付诸东流。
用力攥了攥手心,挥去心里的愁苦,强打精神道,“你这是把六界的祈愿圣地都化出来了!这下可好了,以后在想祈福时都不用满六界的跑了,只来你府里便好。”
应晨未接话,反另开话题,道,“我曾答允你,府邸修好后,便将我心仪之人带来见你。”
杜衡经他提醒也想了起来,恍然道,“对呀,你不说我都忘了!”四下打量一圈,道,“人呢?你把人藏在哪儿了?”
应晨紧盯着他,道,“他就在这院子里。”
杜衡奇怪道,“院子里?”又环顾了一圈,“这院子里除了你我,并无他人啊!”
应晨一步步的走向他,道,“我与他相识时只是一介魂魄,他非旦未曾看轻我,反与我结交为友!我生在冥界,无生息、无前途,他非旦没有避开我,反陪我走遍六界看遍世间,为我达成心愿。他为人豪爽、仗义,既有怜弱之心,也不畏强权,是个极为正直的君子,值得我为他堵上一切。”说完双手抚上他的肩,神色紧张的凝视着他,道,“我心上之人是谁,现下你可晓得了?”
杜衡明白他话中所指后,慌忙推开他,错愕的看着他,想开口说些什么,却没说出来。
忽地,他神色一滞,脸上表情不停变幻,良晌后反笑了起来,道,“果然,天道最是公平,此话不假!”语毕越笑越大声,最后甚至蹲在了地上,颇有疯癫之势。
应晨见状顿时慌了,他想过杜衡会躲他,打他,骂他甚至唾弃他,唯独没想到他会仰天长笑。
想上前询问一二,又怕杜衡排斥他,只得解释道,“杜衡,你,你别这样。我说这些不是想你如何,只是想让你知晓我的心意。你若不悦,我今后绝不会在提起,你千万别为难自己!”
杜衡缓缓止住笑声,抬袖擦去溢出的眼泪,道,“今日之前,我觉得银是这世上最无情的混账。现在看来,我错了,原来我也是个混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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