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它没有意识,便不会懂的什么叫孤寂!
某一天,它发现身下一阵异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一下下的顶它,试图将它顶开,却因着力量的悬殊无法如愿。
这个异动让它很兴奋,这是它第一次感觉到了其他生灵的气息,第一次觉得这世间并不是只有它自己。于是它开始帮助那股柔弱的力量,尝试着将自己的本源挪开,奈何却没能成功。
数日后,它发现那股柔弱的力量不见了,以为是它见挪不动自己,离开了。心中很是慌乱,于是便转动着视线左右寻找起来。这时它突然发现,竟有一颗嫩绿的小草在它身边发了芽!
那颗草很小,很柔弱,风一吹就会站不稳,不过看着这颗柔弱的草,它却很开心,特别开心!这么久以来,这颗小草是它见过的唯一生灵。虽然只是一颗普通的灵草,没有开识,也不能陪它聊天,但对它来说,只要它在这里就足够了。
奈何,天不遂它愿!这一石一草的日子,在经历了许多许多个春暖冬寒之后,发生了变化。
一日,它觉得周边的土地一阵震动,一股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紧接着一只大手伸过来,随意一薅,便将它身边那颗唯一的草给拔了去。
它眼睁睁的看着那颗草被拔走,却无计可施。那时,它觉得因那颗草明亮起来的世界,又再次变得一片黑暗。心灰意冷之下,便锁了自己的意识,陷入了沉睡。
不知过了多久,兴许千百年,兴许只是几日,它被一阵吵闹声惊醒。只听一位女子哭着嘶吼道,“他是你的儿子,难道还比不得一缕残识重要?”
男子冷然道,“他是一个不得上天眷顾的孩子,虽有魂魄却无意识,即便你将其他仙者的残识赋予他,也只是徒劳罢了!”
女子固执道,“若不尝试,怎知此法不可行?”
男子闻听这话,声音更冷了,道,“涂山颜儿,你若执意如此,就莫要怪我无情了。”
女子哭的更大声了,边哭边质问男子道,“难道你的妻儿合在一起,都比不得这一缕残识?”
男子神色冷漠的看着她,道,“你当知我为何娶你!”
女子先是一愣,后咯咯怪笑起来,偏执的道,“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因这缕残识选中了我嘛!你想拿回他,就需入我识海,现在你如愿了!”看了眼手中的琉璃瓶,面露狠厉之色,道,“你想收他残魂聚他散识,我偏不让。”语毕作势就要朝地上砸去。
男子见状一记法诀打在她手腕上,使其脱力将瓶子扔了出去,又迅速默念移物诀,在瓶子落地前,稳稳的将其接在了手里。
女子见他小心翼翼的检查那琉璃瓶,后又将它收进袖袋,霎时间气红了眼睛,闪身便朝那男子扑去,欲抢夺他收与袖中的残识。
你来我往之间,手中便失了力度,男子一个失手,便打中了女子后心。女子当场口吐鲜血,摔倒在地,连带着怀中的婴儿一起滚落。
男子见状一愣,片刻后,稍有不忍的道,“你如此执拗,又是何必!”
女子面色惊慌的将婴儿捡回,小心的抱在怀中查看了一番,这才将婴儿重新放回草地上。她抬袖拭去嘴边鲜血,转头看向男子,神色凄绝的道,“妣修,你果真这般无情!”缓缓站起身,左手凝起灵息,道,“既如此,我们今日便在此做个了断吧!”语毕,拼尽全力将灵息打向男子。
男子见灵息凝成狐爪向他袭来,一个闪身轻松躲过了。可那凌厉的气势并没有收回,正正劈在了它的身上,将它劈了个粉身碎骨。
脱离了石头原身,它觉得自己化成了一团雾,缓缓的浮起,又慢慢的飘着,最后飘到那婴儿面前,化作一缕烟钻进了他的眉心。
没等它从身体的转换中缓过神,一口鲜血便喷在了他的脸上,血渍溅进了他的眼睛,这股不适的感觉,惹得他开口哇哇大哭了起来。
半晌后,那男子走到他身边将他抱起,轻轻的将他脸上的血渍拭去,审视他片刻,道,“你灵识既落入我儿慧宫,今后便是我的儿子了!”看了眼那颗被炸的粉碎的石头,道,“你既由石而生,今后便叫启儿吧!”语毕,没管那躺倒的女子是死是活,径直抱着他离开了。
前尘往事随着这场梦境纷沓而来,渐渐的,他知道了那颗草就是杜衡,而随手拔走杜衡的男子,就是他父王一直想要复活的人。
这一梦,他忆起了从前的许多事情,他知道了自己的母后早已不在,也知道了母后死于父王之手,却唯独想不起,他后来是如何受伤的,魂识又是如何散的!
他从梦中醒来,看了眼守在身边的男子,静默片刻,开口问道,“父王,究竟要做什么?”
从前无论他如何试探,父王都不肯告诉他母后的去向,现在突然告诉他,想必是有原因的吧!他想让自己知道的,并不是母后之死,而是他与杜衡的缘分。
为凡人时,父王将冥界的记忆给了他,让他对杜衡的感情更迫切,想要占有他的想法也更强烈,所以他嫉妒那个突然出现的银玉神君,所以他摘下了他送肖骁的护身玉牌。
现在,父王又将他开识时的记忆给了他,无非就是想让他知道,他与杜衡的相遇,早在杜衡开识之前,早在他与银玉神君相识之前。
上次父王如此做,是为了利用他,将肖骁拉入局。这次父王又如此做,是想利用他做些什么呢?或者说,他又布下了什么局在等着肖骁呢?
暝道,“少君只需知晓,殿下会保杜衡少尊安好,如此便够了。”又道,“且殿下要的是银玉神君的本源,不会伤及少尊的。”看了他一眼,补充道,“少君应该知晓,只有银玉神君不在出现,少尊才会永远的留在您身边!”
听了这话,应晨缄默了许久,好一会儿后才道,“父王,他要我如何做?”
暝掏出一面镜子交给他道,“此乃凡世镜,少君只需将他拿给少尊即可!”
应晨皱了皱眉,看着那镜子没接,问道,“只是送一面镜子,为何非要我去?”
暝道,“少尊如今身处云桓殿中,只有少君收藏的那枚玉令,才能任意出入云桓殿!”
杜衡下凡前,曾将他佩戴的那枚玉令交给了应晨,并嘱他将玉令交还给银玉。但不知为何,应晨没有那么做,而是私下将那枚玉令收了起来。
应晨见他如此直白的戳穿此事,并未觉得尴尬,而是面露惊讶之色,问道,“杜衡神元归位了?”
暝道,“并非如此!”
应晨眸子一颤,瞬间明白了,悠悠的道,“银玉神君竟把肖骁送去了云桓殿?!”低头看了眼暝手中的镜子,问道,“父王让我送这镜子给肖骁,意欲何为?”
暝道,“少君只需将凡世镜送与少尊即可,多知无益!”
应晨扫他一眼,冷哼一声,意有所指的道,“多知道些有没有益处,目前还不好说。不过知道的少了,肯定是没什么益处的!”见暝不为所动,又道,“既然你不肯说,那这镜子,你便自己去送吧!”一甩衣袖,作势竟欲离去。
暝低着头沉默,片刻后,抬头看他,信誓旦旦的道,“殿下应允少君,此事过后,便送少君与少尊一同入世,且不会在让银玉神君介入你们之间!”
应晨身形一顿,回头看他,狐疑的道,“你说的可是真的?”顿了一顿又嗤声道,“父王连跟银玉神君正面对抗都不敢,如何能阻他下凡?”
暝听了这话,面色一凝,寒声道,“若世上之事都以武力解决,凡世便不会有兵法三十六计了!”
应晨斜他一眼,暗道,孙膑要是知道,三十六计被你这么用,得从坟里气活过来!
暝察觉自己情绪失控后,忙收敛起神色,补充道,“殿下既答应少君,自是有办法做到。”
应晨听了这话,神情出现些许松动。想起那些前尘往事后,他明白了一件事,只要有银玉神君一天,他就没可能留住杜衡。
在天帝山时,他看着杜衡出生,看着他长大,夏天为他遮去酷暑,冬天为他挡去严寒,将它养的白白胖胖茁茁壮壮,却被那崇伯一把将它薅走带去了羽渊,被银玉截了胡。
没想到同杜衡下凡一世,竟又重复了那世的经历。
沉默了许久,最后还是接过了凡世镜,道,“镜子,我会拿给肖骁!”顿了一顿,又道,“不过,你若是想像上次那般,借我的手请肖骁入瓮,这算盘可就打错了!”
他现在可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凡人,也不是对父王听之任之的傻孩子,若他们还想如从前那般揉搓他,便没那么容易了!
暝垂头道,“少君言重了!”
应晨将话说到这份上,也算是表明了立场,毋需在多说什么了。暼了暝一眼,一甩衣袖,朝朝晖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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