妣修一身狼狈的抱着万妖幡匆匆赶回神界,飞至父尊殿前,将融魂阵独缺的那一角迅速画完,迫不及待的把万妖幡放了上去。
幸好他有先见之名,提前将这阵法画出大半,用杜衡的源身来压阵,否则以他现在的灵体之身,定然是画不出这融魂阵来的。
抬头看了眼神界上空高悬的蔽日钟,还差一刻方是阴时,不安的看了眼神界碑的方向,又将目光移到杜衡身上,下定决心一般,神色悲壮的朝他走了过去。
在神界行融魂阵,妣修可谓是孤注一掷了。
但只有神界的虚空之中,没有冷暖没有四季,更是不分年限,虽说神界与他灵息不合,但只有在此处行融魂阵才不需等阴年阴月阴日,只需阴时即可。
可就是这短短的一刻,对他来说也是充满了各种的不确定。
神界的一刻太长,他没办法这么干等下去了。于是,翻手化出一支匕首,蹲在杜衡身前毫不犹豫的割破了他的颈脉。
随着“哐当”一声匕首落地的声音响起,鲜红的血液顺着融魂阵的纹路一圈一圈的蔓延开来,直到浸满整个阵法,银玉的身影都未在神界出现。
忽地,阵中狂风四起,迷雾大作,妣修心中一喜,知晓这是阴时随风而至了,忙将杜衡扔到一边,转身朝阵眼走去。
眼见那六方法器随风而动凝成一股,被重重迷雾缠绕着一寸一寸的朝阵眼靠近,他赶紧闭上双眼,口中念念有词的诵起了融魂咒……
银玉赶来时,就见父尊殿前的融魂阵中,迷雾四起金光大作且轰鸣不断。
忽地,金光散去,迷雾渐渐稀薄,一阵狂笑声自阵中传来,笑毕一阵“叮当哐啷”的碰撞声响起,而后一位身形高大白发披散的人从迷雾中走出,得意的朝他道,“银玉,你来晚了!”
银玉看着眼前之人一愣,须臾后,回过神来,二话不说聚起神息便朝那人打去。
妣修没想到银玉对着父尊的躯体也能下的去手,一边躲避着银玉攻来的招式,一边朝他喊道,“银玉,父尊养你育你又将毕生所学传与你,你竟如此大逆不道,连父尊的躯体也不放过!”
银玉不语,手下法诀仍是丝毫不含糊的扔过去!
父尊的躯体集六界法器而成,若真的动起手来,自是能同银玉周旋个百来十招。但妣修的目的却不是同银玉打一架,而是要银玉的那一身法力。如此投鼠忌器,又怎能打的过。
他不但得避开银玉的招式,还希望银玉也不要消耗太多,以免稍后取了他全部的神息都拿不起父尊的盘古斧。
想到此,他急忙将身形藏进融魂阵中还未消散的迷雾里,一边躲避着银玉的招式,一边在阵中寻觅着。
好一会儿后,终于找到了被他扔在一角的杜衡,一手提起杜衡的后脖领,喊道,“银玉,你若在执迷不悟,伤的可就不是我了!”
这话一出,果然起了效果,一记记密如骤雨的法诀顿时停了下来。妣修见状,急忙拎着杜衡走出融魂阵,心有余悸的道,“这就对了嘛,有话好好说嘛,何必要打要杀的呢!”
银玉心中一紧,看了眼昏迷不醒的杜衡,沉声道,“你把他怎么了?”
妣修笑道,“放心,我已用净莲护住了他的心脉,只要你按我说的做,我便保他魂识无恙,如何?”
用净莲护住杜衡的心脉,说的倒是好听,但知晓净莲是何物的都知道,妣修布下的净莲,可护心脉,也可在顷刻之间断了心脉的生息。
妣修如此说,便是在提醒银玉,若想动手偷袭他,可要掂量清楚了!
银玉面色一凝,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冷然道,“你如此亵渎父尊遗体,必将遭天谴责!”
妣修仰天长笑一声,道,“天谴?我既敢行此阵,哪里还会怕什么天谴?”神色一凛,道,“少给我提这些天道伦常,今日我只问你一句,以你一命换杜衡安然,你愿是不愿?”
银玉看了眼妣修身后的父尊殿,见殿宇之上灰败之气一如往常,又将目光移向杜衡,看他脸上无丝毫血气,心中一阵钝痛,朝妣修道,“说吧,你要我如何?”
妣修面色一喜,指了指身后的融魂阵,道,“走进去!”
银玉扫了那阵一眼,道,“你想融我神息?”又道,“并非不可,但在此之前,你需以己之名起誓,无论之后发生何事,都不可为难杜衡,且要将他安然送回银河!”
妣修怔了一怔,隐隐觉得银玉这话并非听起来那般简单,却又被大功即将告成的急切心思取代了,忽略了他话中之意。
侧目看了杜衡一眼,惺惺作态道,“杜衡与我并无怨仇,我也无害他之心,若非万不得已,我断不会害他至此!”
见银玉面色冷然的看着他,丝毫不为所动,只得举手指天,道,“妣修今日以己之名向天起誓,只要银玉今日不反抗,不敌对,安稳的进入此阵,无论之后发生何事,我都不会为难杜衡,且答允将他送回银河修身养息。如违此誓,愿以魂灵之体敬天!”
银玉见他指尖白光升起后融入虚空,心中悬着的担忧终于放了下来。一脸淡然的走进阵中,且自动自发的寻到了阵眼,站了上去。
忽地,融魂阵中白光乍起,将他牢牢的束缚在阵眼中。
妣修见状大喜,一把扔下杜衡,大踏步的走到银玉面前,道,“就算你不逼我起誓,今日之后,我也必定将杜衡送回银河,护他本源安好,此事你可安心!”
银玉看着被扔到阵外,昏迷不醒的杜衡,意有所指的道,“就算你取了我的神息,也未必能如你所愿!”
妣修一怔,心中忽地升起一股不安,问道,“此话何意?”
银玉不答,只紧紧的盯着杜衡,那模样,不像是希望他醒,倒像是担心他会醒一般。
妣修顺着他的视线,回头看了眼杜衡。见他气息微弱,断无可能在生出什么风浪,又见银玉说出那句话后,便不再理会他。
当下怒从心头起,也不在与他废话了,抬手凝气抚上那白光结成的牢笼,将散与笼中的神息统统吸入自己体内!
银玉本就与父尊同源,他的神息自然能滋养父尊这具法力枯竭的躯体。吸过来的神息越多,他便觉的躯体越坚实,精神越充沛。
忽地,被束缚在阵中的银玉神息一阵紊乱,面露惊恐之色,紧接着撕心裂肺的喊道,“杜衡,住手!”
住手?什么住手?妣修见状心生疑惑,顺着他的视线回头看去。
突然,一道血液飞溅而来,正正的糊住了他的视线。与此同时,那溢满神息的融魂阵一接触到飞溅出来的血液,顷刻间便融了去。
银玉一脸茫然的接住歪倒的杜衡,踉跄了两下,抱着他跌坐在地上,嘴唇颤了半天,愣是什么话都没颤出来。
杜衡胸口一闷,一把推开银玉,侧身咳出两大口血,本是想避开银玉的衣衫,却没能如愿,大片大片的血渍在月白色的衣角上漾开,如盛开的繁花一般艳丽。
他抬袖擦去嘴角血渍,吃力的看了眼占着父尊躯体的妣修,又缓缓的将视线移向身后那座灰败的殿宇,有气无力的哑声道,“你,为何不告诉他,即便他占了父尊的躯体,取走你的神息,也劈不开,这六界的时空结界?”
此话一出,本就一脸迷惑的妣修更懵了,他愣怔片刻后,一脸怒火的盯着杜衡,道,“你伤重至此,为何不珍重自身,反倒以命做赌,胡言欺我?”
杜衡咳出半口血,努力将那半口吞咽回去,朝妣修道,“我有没有骗你,你大可自己去看!”歇了口气,费力的指向他身后的那座父尊殿道,“那殿宇并未恢复生息,殿内的武器自然也没有生息。如此,即便你拿起了它,也劈不开这六界间的结界!”
妣修听了这话,忙回头朝父尊殿看去,就见那殿宇之上果真一片灰败之色,全然没有父尊在时的辉煌。
身形一僵,连连摇头道,“这不可能!我不信,你一定是在骗我!”猛的抬手指向银玉,道,“你为了救他,所以才说出这般谎话来诓我,对吗?”
杜衡不答,转头看向银玉,问道,“你早便知晓了,对吗?”
银玉像是刚回过神来一般,忙从胸口掏出杜衡的神格,道,“你别再说话了,我现在便助你解封神格!”
杜衡摇了摇头,阻止了他的动作,执着的问道,“你为什么不告诉他?”
银玉拿开的手,紧紧的搂住他,一边施术修改着融魂阵,一边同他解释道,“他为了此事,连自己的神兽之身都弃了,若此时知晓这数千年的心血,不过是一场竹篮打水,他定会丧心病狂的拉你殉葬!”
杜衡身形一僵,闭了闭眼,道,“所以,为了稳住他,你就拿自己的命,换我的命?”顿了一顿,又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银玉怔怔的看着他,不知要如何回答这句话!
杜衡身子一颤,半晌后,扯出一抹笑来,道,“罢了,便如此吧!”
话音刚落,身形便“嘭”的一声炸开,如花火一般,化作了万千莹绿透亮的星芒,璀璨夺目,缓缓散去……
银玉愣住了。
站在一旁等他答案的妣修也愣住了,突然,如疯了一般,转身跑进了父尊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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