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不是一般的聪明,知道姜景煜是伤了自己的人,一开始还老老实实带着路,等进了茂密的山林,就开始往深深的草丛里窜。
姜景煜折下食指粗的树枝,毫不犹豫地刺向兔子,这一次,树枝扎进了另一只耳朵。
“王爷,您看地上。”文汝轻声提醒。
原来是兔子蹬着腿挣扎时无意间将一颗小珍珠从草堆里刨了出来。
姜景煜拾起珍珠,他恍惚记得这是沈惜之的东西。文汝也在一旁说道:“这会不会是王妃留下来的标记?”
为了证实这个猜想,两人在附近寻找了一番。果然又找到了一颗。
茫茫山林,至少,他们已经知道了正确的方向。但如此一来,那只兔子就完全没有了利用的余地。两人细心地循着有珍珠的方向而去,忽然,姜景煜眸光凝滞。
他挥开一片树叶,捡起底下的玉佩,当初沈惜之为了这玉佩,不惜将沈家的信物用来交换,怎么会轻而易举地抛下它?
心中渐渐发冷,姜景煜加快了脚步。
电光火石之间,沈惜之费力地扭动身子,原本向着她心脏而去的剑便划破了她的肩膀,可身上的伤还不及呕血之痛,她狠狠吸了一口气,在那人身子还没站稳的时候一脚踹在他的腰间。
那人没想到自己不但没得手,反而还被阴了一把,于是怒气冲冲地对身后几人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杀了她,解决殿下的心腹大患!”
后面几人才如梦方醒,纷纷拔剑而来。
沈惜之睁大了眼睛,温热的鲜血洒在她的眉眼间,而她却仿佛突然失去了全部力气,任由自己的意识陷入黑暗,而脑海里,却一直映着那个人的身影。
耳边仿佛有絮絮叨叨的声音,还夹杂着几声“咕咕咕”的鸡鸣声。眼皮好似被什么东西粘在一起,又好像坠了千斤重物,任凭她使劲浑身的力气都睁不开眼。
忽然,在嘈杂声中,她隐约听到了脚步声,那人似乎走到了她的身边,随即将她扶了起来。一只手绕过她的肩膀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张嘴,苦涩的药汁随之而来,但汤药只在她的口中淌了一瞬,就顺着嘴角流出。
“后生,这么喂是喂不进去的。”一个老妇人的声音响起,“这人昏迷着,使不上力,没法吞咽,你要不……”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沈惜之的脸颊上,一口药汁被渡进她的口中。
老妇人没再瞧下去,转身出了门。
喂过药后,沈惜之的嘴又被轻轻掰开,清水冲淡了她口中难以忍受的苦味,不多时,她听到脚步声远去,而她自己也无法抑制地再次陷入黑暗。
暮春的阳光温柔遣眷,沈惜之放在身侧的手忽然抖了一下,她像是坠入深渊,又被人拽回人间。
她猛地睁开眼,入目是破旧的房间和极其简单的家具。
而她混乱的记忆只停留在文山的夜里。
这时,一个老妇人推门而入,她满头银丝,脸上是被岁月留下的皱纹,然而她的目光虽然混浊却温柔。看到沈惜之醒来,便笑了笑:“醒了就好,你相公可担心你呢。”
说着,她对着门外喊道:“后生,你家夫人醒了,快把药端来!”
沈惜之张口想要说话,喉咙却一阵发痒,话没说出来,反而是咳嗽了一阵。老妇人赶紧给她倒了碗水,半道却被一个匆匆进来的人给抢了去。
“你这后生,风风火火的。”老妇人拍拍手,嘀咕了一句,又说道,“吃过药再休息休息,过两日就好了。”
“多谢。”姜景煜扶起沈惜之,话是对老妇人说的,目光却没从沈惜之脸上移开分毫。
她的脸上有一道伤痕,是被利刃所伤,但好在并不深,如今已经结痂,留下沉淀的红。
喝了几口水后,沈惜之缓过气来,抬手推开了他的手腕,她的目光逡巡一圈,“我们这是在哪里?那些人……不是山匪,是……”
“我知道。”姜景煜放下水碗,转而捞过药碗,“先喝药,之后再从长计议。”
看着黑乎乎的汤药,沈惜之愣了一下,恍惚间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但她想不起来。于是她轻轻晃了晃脑袋,就着姜景煜的手乖乖喝了药。
又休息了片刻,沈惜之在老妇人的建议下出门晒太阳。这是一户普通的农院,但院子里晒着一些药材,她目光一闪,看到姜景煜正在用药碾子碾药。老妇人坐在一旁的藤椅上,岁月静好。
看到沈惜之出来,老妇人笑呵呵地对姜景煜摆摆手,道:“后生,这些先放着吧,做你的事去。”
姜景煜擦了手,对她点点头,便向着沈惜之走过去。
“那晚追杀我的不是山匪,而是太子的人。”沈惜之这会儿的脸色还有些苍白,“我亲耳听见他们提到了太子。”
姜泽瑞果然没想着救她,反而是想借机杀了她,“文汝呢?”当时情况危急,她明明看到文汝和姜景煜一起解决了那些人,如今怎么只有他一人?
“你昏睡了将近两天,文汝追着大部队去了。这里已经不在文山的范围内,我们可以借机先一步去往元州。”
晒了会儿太阳后,沈惜之的脸色好了一些,“太子派出的人不可能只有那么几个,他们此时或许还在文山搜寻我的下落。”
姜景煜静静地听着她的话,并未告诉她自己连夜带她离开文山的途中,便遇到了太子的人,但那些人再没有回去报信的机会。
这里是个小山村,所有人都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老妇人是这村子里唯一的大夫,但也是半路出家,会治的病不多,平日里也没有多少人来求医问药。
修养了两天后,沈惜之偶然发现了院子里新鲜的草药,老妇人上了年纪,平日里的药材都是村民上山时帮她采的。
老妇人叫沈惜之帮忙处理药材,状若无意道:“姑娘,你这相公很是不错啊,你这伤病老婆子治不好。将你弄过来后,你相公又连夜上山,找了草药回来,没想到几碗药下去,你还真好了。莫非你相公是大夫?”
一不留神扯下了一片叶子,沈惜之笑了笑,“不,他不是大夫。”
“不是啊?”老妇人啧啧称奇,“那是怎么寻到这些药的?唉,长江后浪推前浪喔!”
沈惜之不知该说什么好,其实她也想不明白,姜景煜对药理一窍不通,怎么就认得这些药材,甚至能救回她?
夜里,一群村民“呼啦啦”闯进了院子,恰好沈惜之二人都在房间里,因此并未被发现。
“钱婆子!快出来!我家当家的……造孽啊!怎么就遇到了一群天杀的贼人!”
女人的哭天抢地声打破了平静,老妇人赶紧走到院子里察看情况,“他这是……”
几乎是被人抬着进来的男人痛哭的哀嚎着,他的右手手掌整个被切下,血淋淋的骇人得很。他的一条腿也以一种诡异地姿态扭曲着,一看就是断了。
老妇人叹了一口气,“这伤老婆子我治不好,你们谁家有牛车,赶紧将他送到县城里去看看吧。”
此话一出,女人越发绝望,嚎啕大哭着,“当家的,这是倒了什么血霉啊!凭什么那么多人一块进山,偏偏被你碰到了山贼?你要是倒了,咱家可怎么办啊!”
女人哭得伤心,周围几人脸色虽然不好,却也没说什么,毕竟他们就是和牛二一起上山的人,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房间里,沈惜之暗暗觉得不妙,“那人遇到的难道是那群山匪?”那些山匪穷凶极恶,又被御林军重创,的确有可能离开文山,另寻落脚点。
但姜泽瑞已经带着御林军离开,山匪若是聪明,就不会这么快离开文山,要是再遇到姜泽瑞一行,岂不是自寻死路?
“不是山匪。”
姜景煜沉声说着,“今晚进山采药时,我遇到了太子的人,但他们并未发现我,所以……”自己为了尽快赶回来,也没有解决那些人。
沈惜之无意间忽略了他的自称,“看来这里也不安全了。”
院子里的人匆匆得来,匆匆得走,但不一会儿,那些人再次闯了进来。
“钱婆子!你家里是不是藏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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