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不断飘落,明显有逐渐加大的趋势。
街道上、巷院里,数不清的百姓在欢呼雀跃。干枯瘦弱的手里捧着罐子、锅碗瓢盆等物件,昂头望着苍天,口唇嗫嚅,泪如雨下。
小桃巷的刘婶子抱着独孙孙,终是忍不住嚎啕大哭。
“老天爷终于开眼了啊,煜王妃是活菩萨啊……孩儿他爹娘,你们怎么就没撑住,呜呜呜留下我老小祖孙俩……”
因为这场天降旱灾,类似的悲剧数都数不清。邻里街坊们顾不得安慰谁,按耐住悲伤,疯了一般在储存雨水。与此同时,几个护卫羁押了刘掌柜走出家门。
路边行人见此一幕,认出了那天价售粮的黑心商贩,瞬间怒红了眼睛。
只见好些个老弱妇孺,随地抓起一把石子,扬起胳膊照着刘掌柜的脑袋,狠狠掷了出去。
百姓们闹着,要官府衙门狠狠惩治那些钻进钱眼里,没了良心的恶人。
领头的侍卫不闪不避,沉声将刘掌柜绑架煜王妃,试图加害的事情讲了一遍,表明煜王会将其严惩。
结果大家愣了片刻,而后打骂的更厉害了。
“煜王妃给我们求来了雨,是我们的大恩人,这畜牲竟然还想加害她!”
一个妇人怒吼出声,一挥手,带着一群人扑过去,侍卫还没来得及作何反应,瞬间就被大家挤到一边。
刘掌柜的惨嚎、求饶声不绝于耳,然而没有一个人对他生出哪怕一点的怜悯之心。这些苦,本就是他该受的。
这场雨下下停停,足足三日后才停歇。
有粮有水,百姓们不会被饿死渴死,元洲的旱灾算是缓解了一些,可灾后重建的事儿还多着呢。
姜景煜和沈惜之各有各的忙,不知不觉,几日过去,被抛之脑后的太子等人姗姗来迟。
沈惜之带着人给百姓们分完药粥,刚回到房内,准备换下衣服,歇歇脚、喘口气。
就听到下人来报,隔着门道:“启禀王妃,太子带人马上就要进城了。”
沈惜之轻轻地勾唇冷笑,面色带着掩饰不住的倦意,她如今已经知道了真相,而燕林池终究晚来了一步,元州之灾的功臣非姜景煜莫属。
文汝手上动作不停,见着沈惜之的模样便约莫猜到了她的意思,“王妃与王爷此番劳累,终于能得偿所愿了。”
是啊,得偿所愿,她想要为沈家平冤昭雪,而姜景煜……
沈惜之能清楚感觉到,她的身子疲惫极了,可这会儿精神头却非常好。
她非常期待接下来会发生的事儿。
城门口,姜泽瑞骑着高头大马,带着护卫气势汹汹、高调进城。那冗长的车队里带着从京城而来的贵胄弟子们,此时他们大多听闻了元州的事。一想到他们一路游山玩水,那被山匪追逐了煜王夫妇却不声不响地做了这等大事,这让他们多少有些难以接受。
然而随着车马进城,比起欢喜,百姓们多的是惊愕。
一个妇人眼疾手快,匆忙将路边的孩子拽回怀里,下一刻,杂乱的马蹄便从那处踩过,可谓惊险。
可是,并没有人敢对此作声。
天潢贵胄,他们没事还是躲着为妙。
得了消息的裴大人还未做好迎接的准备,当初藏藏掖掖不肯出力的一些大小官员们就闻讯赶来,各样的人存着各样的心思。大部分还是琢磨着过后该怎么向太子示好。
这拍马屁、献殷勤的机会可是难得,送上门来的,嘿。
两方人马在街上碰着,姜泽瑞从马上一跃而下,怒气冲冲,一脚踹翻领头的官员。
怒呵道:“混账东西,你们就是这么做地方父母官的?灾情如此严重,为何早不上报?”
说完扭头环顾一圈四周,看到百姓们虽不至于衣衫褴褛,却多的是骨瘦如柴,面黄肌瘦之人,他心里略微松了口气。
幸好他赶过来了,只要他安顿好这些灾民,就是大功一件。
可自小金贵的太子殿下并不知道,这些人受灾已久,若无沈惜之几人与裴大人、州府商贾周旋,怕早已没了命。
姜泽瑞怒瞪一眼官员,“都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将灾情速速报来。其余人等去后面接应运水的车辆。”
他面色紧绷,语气满是担忧。
说出口的话里,每个字都透露着对灾情的重视。
被随手指到的人一愣,疑惑且小心翼翼道:“回禀太子殿下,托陛下洪福,前几日已经天降甘霖,百姓们如今已经不缺饮水……”
正说着,胳膊肘突然被旁边的同僚杵了一下。
掀起眼皮子一瞄,却不小心看到太子眉头微蹙,一些尴尬的神情稍纵即逝。
都到这时候了,再迟钝的人也反应过来,大事不妙。
垂在身侧的拳头紧握,掌心刺痛。姜泽瑞后知后觉瞧见了自己鞋尖上的一些湿润泥土,这是他方才震怒之时沾上的。
既然天降甘霖,他运的那些水又有何用?
眼看着姜泽瑞拧眉的模样,有官员抖起机灵,装的满脸愁苦,“殿下,虽说百姓们如今有粮有水,可这灾情还远没解决呢。”
姜泽瑞也不是蠢货,不过是被姜景煜抢先一步罢了,他还有的是机会。
“是本殿心急了。”他将一切说成关心则乱,“天降甘霖实乃好事,但天意难测,那些水便先储藏起来,以备不时之需吧。”
抬手招来亲卫,姜泽瑞吩咐几句,竟然是让自己随身伺候的大夫去医治病民。
几个官员对太子这一番举动是交口称赞。
奈何,他手下的人单单是采办药材,就碰上了一堆麻烦。
正愁药材价高花谁的银子呢,又收到消息说煜王夫妇已经筹够了药材,还安置了流民所,一日三顿施药布粥。
好家伙,根本没有他们能插得上手的地方。
而且现如今沈惜之在百姓们心里,声望甚高。
大伙儿眼里只看得见煜王夫妇的辛苦,只领他们的情,对旁人总带着几分警惕,甚至听不得任何人说煜王夫妇坏话。
那州府官员也是有意思,竟越过裴大人,自作主张把太子安顿在姜景煜隔壁院子,只一墙之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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