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黑狐狸攻心记

迷惘

    
    最后都因为她的错,避重就轻的错。
    她从不知道一个人无声发怒时也能这样子让人心惊。
    就像有种人在怒到极点时,面上反而会更让人猜不出他的情绪。
    两个丫鬟慌慌张张地从房门里退出离开,一边嘀咕道,“公子这几日是怎么了?床气是越发的古怪了。”
    “我们做下人的还是不要随便议论主子的好。”
    “可是公子实在是太奇怪了,往日的这个时辰已经起了,可这几日……”
    南细细站在她们面前,看似表情凝重。
    吓得两个丫鬟立马跪下,“南姑娘,我们再也不敢了……”
    “不敢什么?”细细只是对赫岱近日的状况感兴趣。
    “我们……以为公子起床了,去公子的房间送东西,被芷笒赶出来了。”
    “哦。是什么东西?”
    两个丫鬟互相对视了一眼,犹豫着要不要说。
    细细更纳闷了,“说吧。什么东西,我送进去吧。”
    “是……丞相府送来的,是说相府小姐给公子的东西。”
    她不动声色地继续问,“哦?那小姐姓甚名谁?”
    “白洛水。”
    她拿着那东西,挥手让两个丫鬟下去。
    一个上锁的精致檀木盒,和一封信。
    有好闻的水仙花香气从笺纸上散出,她撇嘴,这两人还敢在她眼皮下鸿雁传书。
    心里跟猫爪似的,细细的脚下边有了一堆的花瓣。
    “看?不看?看?不看?看……”
    “看什么?”
    含着笑意的悦耳少年声忽得飘来。
    细细飞快地翻了个白眼给君无,自己也觉得无趣,扔了手中的残花。
    君无滑动轮椅到南细细旁边,俊秀的面容上长长的睫毛卷翘轻眨,眨得细细的手又忍不住摸了上去。
    手心被小孩的睫毛弄得痒痒的,细细总算扯了点笑容出来。
    君无忍笑地拉下南细细不安分的爪子,“南姐姐,最近你好像很烦躁。”
    “恩,确实……有点。”
    “是因为赫哥哥?”她有时会觉得小孩真的聪明地过分了……
    “不是。”嘴巴又不由自主地飞出这句。
    房门侧面慢慢走过一个人。
    赫岱黑发散落一肩,并未绾发,着了件墨兰的蓝衣,松松披就,看上去又别有一种慵懒的华贵气息。
    “赫哥哥。”君无开口喊道。
    细细一下子就囧了。
    “咳……”她干咳道,不敢正视赫岱的眼睛,别扭地递给他东西。
    赫岱却没有接。
    细细尴尬地笑了笑,站起来又上前一步。“这是白洛水给你的东西。”
    漆黑的墨目浅光流转看着她,他开口道,“什么。”
    “不知道,大概是情信吧。”她重新开口道却马上后悔地想要咬掉舌头。
    赫岱黑瞳视线不动,对她的话罔若未闻,薄唇再未启开。
    他终于抬手接过檀木盒子,没有马上打开。估摸是没有钥匙,细细这样想着。
    她的视线跟着他修长干净的手指,慢慢打开了信笺。
    他一直都是这样平静的表情,看到最后,似乎沉沉目光轻微波动了。
    她的心脏一下子又闷疼起来。
    在乎的,就算那时候再怎么不喜欢,现在看来明明就还是在乎的。
    这样的感情,不可能不会毫无反应。
    向来缘浅,奈何情深。
    就如同那晚他在她倍感陌生的地方找到她,只是带她回去后,两人所维系的粉饰太平。
    还有太多的迟疑和不清楚,将她和他之间的距离渐渐扩大。
    那日后,细细大概上每日都会遇见丞相府的人来送东西。她也不再过手,只吩咐了下去,让直接送去赫岱的房间。
    赫岱一连数十天大多呆在自己的苑内,两人倒也鲜少见面。
    这一日,细细不觉间就晃到了解佩苑。
    也没多想就跨了进去。
    细细一眼就看到祸水。
    他独自坐在苑内的桌畔,形容随意,五官浸在暖阳中,多了几分温暖和适意。他手上拿着信,桌上分明摆着那个檀香木盒。
    他像是在出神,眉眼间满是细腻温软的回忆神色。
    静了一会儿,他的手指抚上湛凉的檀木盒,轻轻地摩挲着上边细细篆刻出的精美花纹。
    她踩在一些落叶上发出了声响,赫岱转身时,她看见他脸上犹带着未收起的深深眷恋的温柔神情。
    她心底凉成一片。
    赫岱望着她,漆黑的瞳仁亮如星子,“何事?”
    “没事。就是随便走走。”
    他转过身,收好东西,慢慢走过她身边,带起好闻的檀香味,和着微微的花药味,卷走了她周身的几分虚空。
    “我要出府一趟。若是觉得呆在府里没趣,让写画带你去走走。”他只是淡淡说道,情绪平缓。
    “好。”她也轻轻答道。
    他自她身边走开,扬起的几丝发丝和她的发梢交缠着立马分开。她忍不住张开手,只摸到了他的衣锦尾端,和不知从哪掉下的一片叶子重重打在指端,打得她的手静止在那里,忍不住地微颤。
    本是暖和的春意,却无端涌上了莫名的凉意。
    她想起前些日子,一到晚上就习惯了挤在他身边入眠。有日清晨,她被头皮上尖锐的疼痛吓醒,睁眼便看到了一双含着淡淡笑意的眸子。
    她没睡醒,带着小脾气埋怨他,摸到他手上的头发,一根晶莹透白的发丝。她哭丧着脸,抱怨居然这么早就生白发出来,让他再给自己找找。
    后来他指端拈了五六根白发,她正要抢去丢掉,他勾身拿了小剪子剪下自己漆黑的一小束发,将她的几根白发编了进去。
    他挑眼看着目瞪口呆的她,淡淡说道,“白头偕老,便是如此。”一句话轰得她又红了老半天的脸。
    可是现在她是怎么也无法确定,他能白头到老的人还是她吗?
    她又听到有人在说话。
    “公子要去丞相府,快吩咐下去,备好马车和其他东西。”
    “马车上那套软裘换下来。天气暖了,换成绵绸,免得热着公子……”
    她站在离府门不远的行廊边,呆呆立了很久。
    有下人莽撞地撞了她一下,她回过神来,也不理周遭的声音,慢慢地走回房去。
    心脏跳得愈发激烈,快得她紧紧抿着唇,像是怕跳出来似的。身上忽然也疼得厉害,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刃上,削得她鲜血淋漓。
    她没有想起今天到了该服药的时辰,浑身无力地走回房间里,桌上的药已经凉透了。
    她没有动,胸腔里闷得窒息,一股腥甜终于涌上喉头吐了出来。
    咯血的情况也不是没有发生过,她中蛊后有好几次都如此过,只是没有今天这样严重。
    她嘴角边的血止不住地一点一点涌出来,衣襟上都沾满了斑驳的血迹。
    细细无言的苦笑一下,镜子里的人狰狞可怖地像是从哪里爬出来的女鬼。
    好歹也是学医的,现在手却也无法用针。她挫败地坐了一会儿,等到咯血的状况好了一点,她起身准备换掉身上的衣物,清理掉地上的一大滩血迹。
    门被打开,伴着一声惊叫,一道粉色影子急急扑上前来,抬起衣袖使劲擦着她衣襟上的血迹,一边眼泪汪汪地抬起脸问道,“小姐你没事吧?到底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多血?哪儿受伤了?让我看看呀……”
    细细无力抬手止住若儿的动作,“只是刚刚推血过宫而已,看着吓人,其实对身体有好处。”
    “这样子吗?真的没事吗?”若儿泪眼未干,浓密的睫毛上珠光闪现。
    直到看到若儿抱着污了的衣物走了出去,南细细这才支撑不住地坐倒在床边,只觉得太阳穴突突跳得厉害,眼前漆黑一片,冷汗涔涔又湿了刚换好的内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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