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庭

    
    柠七脸上的笑容慢慢消退。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没有用？”，她四处看了，也不知道圣女在哪里。死前总得看一眼圣女……桃伯嘱咐过她了……
    “柠七，出来”，赵倾离的声音沉下。“你不要做无谓的牺牲，我们会找到办法……”
    “桃伯说了，地宫得有人生祭才能出去。我想了想，我杀了那么多人，大逆不道，弑父……”，柠七走到神像下面，“我对桃伯的死不能忘怀，是他把我救回来，抚养成人”，那年的冬天太冷了，她被折成纸片人，放在罐子中。盖子打开的瞬间，她见到的是桃伯的焦急的神色。回到桃花源之后，桃伯为她接骨……后来，就是她在桃花源练武的日子，小时候的事，她完全忘记了。“再这样下去，我会发狂……所以……”，柠七回头，露出笑容，“我还是适合生祭。我走之后，你们不用惦记我。我是是个恶毒的人。虽然我挺想活着，可是……”，大家就出不去了。
    “柠七，别做傻事了”，赵倾离开始祈求她。
    “我这阵子，我陆续想起了很多。该享受到的东西，我一分都没有享受到。不过我已经过了那个年龄，不需要了。我生于此，理应魂归于此”，柠七最后一眼留给赵倾离。她说完，拿出时路送给她的匕首，双手握住，用力插进自己的心脏。
    “柠七”
    “柠七”
    所有人傻眼……柠七竟会……昭王突然觉得心痛得喘不过气。
    千言万语只在柠七的眼中……深红色的血从她口中涌出，柠七退后一步，再也支撑不住，倒地。她的眼神开始涣散，她已经听不到任何话。她的手摸到一个冰冷的东西，她回头过去……欣慰一笑，然后慢慢闭上眼睛。
    死前，终于看到娘的容颜。在柠七倒下那一刻，圣女的尸体从地下由开关送上来。
    昭王快疯了……
    柠七闭上眼睛那一瞬间，圣女殿出水，随着水越来越多。他们所站的地方慢慢被水抬高。
    赵倾离只看到水下的柠七，胸口开出一朵血红色的花，他们就被送出去了。他们几乎是被弹出来，地上一片光亮，地面平坦，仿佛他们不是从这个地方出来。
    所有都傻了，只在一瞬间……他们在地上，柠七在地下。
    “云礼，云深，快挖……”，昭王突然发疯似的往黄沙里挖。
    “没用了”，荀夫子喃喃自语？他们都明白了……“地宫已经不在我们的脚底下……”
    赵倾离冷冷笑了几声。没了，全没了……以后，柠七不会再回来了。是他们把柠七逼死的。
    远处，烛微驰马而来。一见到他们，他马上下马……期间跑得太快，还摔了一跤。
    “世子，柠七？我知道她的身身世了……桃伯把柠七的身份告诉我，又把我的记忆给封了……”
    随之而来的是路元，“世子，路元想起来了。是秦奢杀了先生，嫁祸给柠七”
    没有一个人回答烛微。
    “景弋，柠七呢？”
    景弋哽咽，指地下，“柠七走了”
    “她去哪了？我知道她父母是谁了？”
    “柠七死了”，景弋被追问，忍不住大叫出来。“她生祭了，救了我们”
    烛微退后，随即大笑，“哈哈……乌沙圣女一脉全部灭亡，都死在昭王手里……哈哈……”
    烛微也魔怔了，“桃伯的计谋成功了。他就是要让所有人都后悔，都痛苦……”
    然而大家来不及悲伤的时候，成夙来报，阆中被百里玉倾占。赵倾离许久才听到自己的话，“放水淹阆中……”
    时过境迁，三年多过去了。赵倾离与百里玉的战争在两年结束了。百里玉不敌赵倾离，自刎而死。知骞说服周边小国出兵，助赵倾离打败百里玉和西羌，上君被幽禁，芜华疯了。凡是与百里玉有关系的人，重则暂头，轻则软禁到死。
    赵倾离夺回属于武王的东西。时间过得很快，他成为大梁皇帝已经一年……仿佛几十场恶战就在昨天刚刚结束。
    中元节到了。景弋偷偷提了个纸篮去郊外，青思跟在他后面。
    景弋到了墓地，先除草加新土，继而才拿出祭品。
    “柠七，时路，欧少，敬你们”，四个人，只剩他一个。欧少死在战场上……景弋回想往事，突然痛哭出声。
    “兄弟们，你们知道？我很想你们……每一刻都在想你们。今夜是中元节，想我就回梦里来看我……”
    “景弋”
    “大哥，你来得正好，与我共饮一杯”
    “景弋，你不知道，陛下不允许给柠七立碑？”
    “我偷偷立。我总不能让柠七死后无处安家。再说陛下……”，他们所有人都拿捏不准陛下的态度。柠七在世，陛下对柠七冷若冰霜。可柠七死后，又不允许为柠七立碑，连个衣冠冢都不行。
    “景弋……”
    “大哥，你去见过爹娘，还有红歌？”
    “去了”
    故人已经离去，他去告诉他们了。他和景弋还活着，过得很好，暮家和居云阁重建了。
    说着说着，喝上头的景弋又哭了。
    “大哥，我很想他们……”
    “景弋，大家何尝不想……”，最意难平的是柠七。柠七死在他们的面前，永世被埋在地宫之中。
    “呜呜……没有他们，我怎么度过余生？”
    “景弋，有人比你还伤心……”
    ……
    龙觉寺
    “陛下”
    “方丈，仲父？”
    方向看向大殿内那个敲木鱼的身影。昭王在赵倾离登大典之后，尊称昭王为仲父。
    今夜是中元节，也是柠七离去的那一天很久以后。仲父必定念经到天亮。赵倾离便坐在外面等他，心中一同跟昭王默念经文。
    前两年，他放水淹阆中城，接着便进入与百里玉的恶战中。他不敢想柠七……他只记得柠七是因为百里玉，也因为他们才会死在地宫了。后来他登大典之后，心中那股掩埋的思念越来越浓重。每天闭上眼睛，他就看见柠七从长廊跑过来。
    三年多了，过得太快了……他此生永远放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