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读《道世》却是更加的艰涩难懂,以前那些滚瓜烂熟的字眼,如今放在长生面前却是生涩的如同嚼蜡。
所以,这一次重读《道世》便是越发的长久,直到凛冬之时,长生却也是只读了一小半。
天小雪。
长生衣衫单薄的端坐在房间之中,面前放着厚厚的《道世》,眉头紧皱。那书中的一字一句,如同金戈铁马,横亘在自己的面前,让自己难以寸进。面前的这一页,长生已经读了两天,但是那分明认识的一字,却是再也读不下去,如鲠在喉。
长生习惯的捋顺了书页,将《道世》仔细包好,收入怀中。
推开房门,方才发现这门外已经是一地的银白。习惯性的转头朝着老人房间的方向看去,却是发现老人就坐在自己的房门之外,闭着双眼,淡淡清雪落了一身,混着老人的花白胡子,已经看不清老人的面目。
显然老人已经在这房门之外坐了许久。长生大急,自古老人难过冬,长生有些担心老人。
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到老人身边,长生轻手轻脚的将手指朝着老人的鼻头探去。
“我还没死呢。”老人的声音突然响起。
长生陡然一惊,吓了一跳之余,心里却也是一声舒爽长叹,虚惊一场。
“看完了?”老人起身,身形一震,身上积雪尽数消散,连带着那院落之中的一层清雪也是倒卷而出,妥妥的堆在了墙边才堪堪停下。
这一幕长生已经见惯,开始的确是有些惊讶,如同那些被老人震慑到的军士一样,心里也是默念了几句老神仙。待到那积雪消停了之后,长生才开口道:“没有。”
“那还不去继续看?”
“看不懂。”
“看不懂?”
“嗯。”长生点头应是,不是看不下去,却是看不懂。
老人没有说话,长生也是一样,低着头,看着那清雪轻轻落下。
一声脆响突然响起,长生嘴角挂了一缕鲜血,一侧的脸上有着五个鲜亮的手指印记。一个耳光来的毫无征兆,饶是长生知书达理,却也是有些迷糊,正在踌躇之间,老人手掌再次甩出,长生本能要躲,却终是无法躲开,另一侧的脸上又是多了一个掌印。
噼噼啪啪的声音接连响起,长生从开始的躲闪,却是变成了如今的不闪不避。转眼之间,长生脸肿的像是含了两个包子。
“你为何不躲?”老人瞪着长生问。
长生抬手擦去嘴角鲜血,惨淡一笑:“老人家救我性命,几个耳光而已,即便是长生的性命,老人家要取,长生也不敢有半点的躲闪。”
老头依旧瞪着长生,眼中却是精光爆闪,脸上有一丝神采闪过,却不知是笑还是怒。
片刻之后,老人的声音再次响起:“长门外四里,那军营明日便会再来新军,其中便有曾经烧掠了这村子的人,你去杀了。”
“好。”长生应是,点头离开。
第二日,四里外原本的军营之地的确是再次搭起了营寨。
长生趴在不远处,看着那些忙碌的军营。军营中有一些衣衫单薄的汉子正扛着一些木头,步履蹒跚的走着,间或还有皮鞭的脆响声响起,而这时候,便会有一名汉子被皮鞭抽的趔趄几下,或者是直接扑倒在地。而这个时候,迎接他们的则是更加猛烈的抽打。
军士之中的确有几人是长生见过的,长生默默的记下,身形慢慢后退,片刻之后,已经消失在了山林之中。
第二天,长生依旧是身上背着长弓,只是这一次后背上却是多了一个简单的箭壶,里边满满登登的插着几十支羽箭。这一次的军士,长生不知道他们还会不会到村子中去拿人,不过那已经不重要了,村子中只有两个人,一个老人,一个女孩,老人却是神仙。
所以长生不会等,在土丘之后显露了身形,弓开如满月,箭去如流星。远处的军营之中,一名军士已经噗通一声栽倒在地,鲜血在身下淌出,混着地面上的淡淡清雪,煞是好看。
一箭射出,那军营之中便是瞬间大乱,一声呼哨之间,几十个披挂整齐的军士都是从那临时搭建的帐篷之中冲出,刀剑齐出。
羽箭再次射出,这一次众军士有了防备,这几箭便是没了之前的准头。见到无功,长生便是转身狂奔而出,转眼之间便已经没入身后的山林之中。山中林密,随便一处便可藏人,这是长生之前便已经想好的对策。常年生活在山林之中,这几乎已经成了长生的本能反应。
逢林莫入,这话无论放在什么时候,都是非常适合的。众军士见到来人冲入了山林之中,便在那林外骂骂咧咧的喝骂了几句便转身离开了。
本就是一群刀头舔血的人,命早就扔的不知去向,所以草草的掩埋了那被射杀的军士之后,军营之中便是再次恢复了忙碌,只是在外围又是加强了一些警戒,毕竟能够多活上一天总是好的。
夜晚时分,北地本就寒冷,军营之中也是只留了几名放哨的汉子,其他人便都已经钻回了帐篷之中早早的歇下了。
时至黎明,就连那放哨的汉子也已经困的哈欠连天,几人都是倚在那刚刚搭建起来的栅栏上,依偎在一起睡了过去。
长生摸了过去,在营寨的出口位置又是挖了许多的陷坑,只是这一次挖的陷坑却是不大,但是数量却是极多。做完这一切,长生便已经悄然离开。
天亮之后,众人哈欠连天的醒来,军士似乎也是忘记了昨天的教训,甚至有一些只是穿着单薄的内衣便从帐篷之中钻了出来。
于是,箭出,再中,又是一人噗通一声栽倒在了营帐之前。
众人瞬间便是清醒,忙不迭的冲回营帐,披挂整齐再冲出之后,却是发现那昨日的家伙此时居然端端正正的站在远处的土丘之后,手中长弓在手,弓弦崩开如满月。
羽箭再出,撕扯着漫天清雪都是让出了一条细小的通道。
长生自制的长弓要比那营寨之中的长弓力量大的多,而长生选择的这个位置也是让那营寨之中的军士头疼,长生可以射到他们,他们的长弓却是射不到长生。而且这些军士多半都是骑兵,骑兵多配的短弩,那射程就是更加的近了。
营寨之中的几名弓箭手射了几箭之后,便是一脸无奈的将手中的长弓放了下来。而这时,终是有人收拾妥当,牵了战马出来,跨上马背,呼啸一声,便是朝着长生所在的土丘位置狂冲而来。
营寨门口陷马坑不少,几名骑兵自是人仰马翻,长生认准其中一人,数箭攒射过去,终是一箭贯穿了这人脑门,送了这人去黄泉路上排队。
骑兵不行,那么便只能是步兵。所幸有甲胄护身,众军士倒是也不怕。只可惜,长生一夜之间挖下的陷坑实在太多,布置的也太过隐蔽,即便是步兵,终归又是有几人着了道,被长生弯弓搭箭的取了性命。
箭壶之中羽箭耗光,长生也是收了弯弓,转身便是跑回了那山林之中,徒留一群军士在自己的身后扯着嗓子叫骂。
长生回到村子,老人在房门外抬头看着天,积雪纷纷扬扬而下,却是到了老人身周一尺的时候,便自行拐了一个弯,朝着别处落了去。
见到长生进了院子,老人也没有任何的客套,直接便是冷声冷气的问了一句:“杀了几个?”
长生停下脚步,毕恭毕敬回:“五个。”
“再去读。”老人说,随后便不再搭理长生,继续抬头看天。
房间之中,长生掸掉了身上的积雪,搓了搓双手,随后将《道世》拿了出来。
这一次却是不如之前那般的生涩,很快,一页的聊聊百余字便已经读完。又是继续的读了几页之后,长生轻轻将那《道世》合上,眉头却是轻轻的皱起。
之前自己读这《道世》如行云流水,直到遇见了棕熊之后,便是开始变的生涩,后来自己更是险死还生,生生的修了半年的房屋之后,再读便是越发的困难,直到后来再也读不下去。而到了如今却是越发的艰涩难懂,直到这几日,在老人的要求下射杀了五人之后再读,却是突然顺畅了许多。这其中自然是有着一些缘由,只是长生想破了脑袋,却也是始终悟不透这其中的道理。胡思乱想之下,却是猛然间一身冷汗,淋漓而下,难道……
长生不太敢继续的想下去,这种事情超出他的认知太多,甚至比第一次见到那个所谓的老师的弟弟的神仙手段的时候还要离谱。
慌乱的收拾了《道世》,长生推开房门,已经冲了出去,漫天清雪簌簌而下,天地之间一片冰爽,长生大口的呼吸着这些有些冰冷的空气,努力的压下心里的那一抹烦躁。
只是长生不知道的是,在不远的一处房顶之上,一名老人正在看着自己,眼中带着无限的玩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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