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
夜酩一边走一边四下观察,发现这灵金藏所处之地到处都有残破古迹,仿佛经历了千百年岁月洗礼,给人感觉就像是一座陵园。
半个时辰后,两人攀上一座山丘,在一处石亭内略作休息。
夜酩拿出水囊,喝了点水,又将其递给云浪,问出心中另一个疑惑。
“什么是神性灵源”
云浪没有去接水囊,而是从腰间解下酒葫芦,小抿了一口,望着远方那最高的山峰,道:“就是一种存在于世间万物中的源力,传说大千世界在诞生之初,都源于一位从混沌中觉醒的祖神盘古,在他衍道周天,重归混沌后,他的骨肉经血便化成了我们如今的世界,上至日月星辰,下到山川草木,皆有对应,神性灵源便是盘古的意志,是推动无极演太极的那股力量,那神将需要不断汲取神性灵源才能存世”
类似这样的创世传说,夜酩在书上也看到过,倒没觉得有多新鲜,又皱眉道:“他为何偏偏对我感兴趣?”
云浪意味深长的看了夜酩一眼:“对于修行者而言,神性灵源就是道碑,你的护道金铭很特别,如果我没猜错,应该能影响时序,我还想问你,你的修为为何忽高忽低?”
夜酩脸色微僵,没想到那神将竟是为了他的道碑,他这一路问了云浪许多问题,此时总不好搪塞,但也不想过多解释,便将手掌一翻,拿出佛灯。
“我的境界都由此而来”
云浪看到油灯微微一怔,又似恍然道:“佛灯,原来如此”
简单聊了几句后,两人下山又走了一炷香,来到一座长满青苔,好似许久都未曾有人走过的石桥上。
夜酩看到前方竖着一块大石碑,上面刻着“灵金秘境”四字,后面是一片山谷,峰峦跌宕,雾气弥漫,能隐隐约约看到有亭台楼阁掩映其间。
云浪虚喘两口气道:“过了前面这座碑,便是灵金藏核心范围,我逃出来时,你爹还在里面”
夜酩微微点头,没有任何迟疑的走过桥头,一步跨过石碑,骤然天地两重。
石碑这边,天色陡然变得阴沉。
夜酩脚步微停,仰头观瞧,就看头顶天幕上也有一片倒悬世界。
只是与他先前在神山阆风之上所见截然不同。
在这片被阴云遮挡的世界里,大地被许多纵横交错的线条切割的七零八落,上面挤满了块状的建筑,一堆堆,一簇簇,高低不齐,难以计数。
少年看得有些头皮发麻:“那上面是什么地方?”
云浪站在石碑旁,并未抬头去看天空,只是缓缓道:“我们的世界,只不过是很久之后的世界,如果你再次看到如同阆风之巅那般上古景象,就是该折返的时候,你要算好时间,赶回刚才那个山洞,等待界门出现,千万别错过”
夜酩翻了个白眼,转身看向他道:“那地方有墟神,我回去不是找死吗?”
云浪轻笑摇头:“我说过,这里的时序如钟摆,对于现在的你来说,刚才发生的事,在你回来时,会变成将要发生的事,只要你在那神将出现之前离开,就没问题”
夜酩很是费解,又察觉云浪笑的有点惨,意识到情形不太对劲,刚想开口,就看他已缓缓转身,将后背朝向自己,擎剑立在石碑旁。
少年又朝刚过来的那座石桥看去,发现从对面山上掠来五个人影。
这五人打扮一致,都穿着绣有银色蟒纹的黑色祭袍。
纵观天下,唯有大周幽察司的人如此打扮!
但令夜酩震惊的还不是他们的身份,而是这五个人的长相,让他瞬间想起七年前那个深夜。
当时,正值夏末,他和小淳已经抓了半篓田鸡,荷塘边有五人也是这般联袂而来。
那一夜,蝉声很噪,他却很冷。
在这一刻,少年已全然忘记招呼云浪快跑,就连他自己都愣在那里。
夜酩明亮眼眸里缓缓浸出血丝,握刀的手背青筋绷起,整个人都在隐隐发颤,默念出一串人名。
“幽察司,衡寿殿,秦广”
“诛心殿,阎升”
“降仙殿,徐福”
“阿鼻殿,薛枭”
“血狱殿,伍绍仪”
云浪忽然开口,声音很沉,字字如锤,敲在少年心头。
“夜酩,你该走了,别忘了正事”
夜酩如梦初醒,虽然眼下没什么事比找他爹更重要,但让他就此弃云浪于不顾,他无论如何都做不到,于是踏步上前,回到他身边。
“同进退!”
云浪明白少年心意,视线却没有从前方移开,只微微摇头:“找到你爹,就是帮我,若不然我所做的就没意义”
夜酩很迷惑,尽管他知道眼下不是追问这事的时候,仍是忍不住开口道:“你到底为什么要帮我?”
云浪身上再次涌出七彩流光,怒道:“别废话,赶紧走,我拖不了多长时间”
此时,幽察司五人已经冲过石桥,来到路口。
其中一个肩膀很宽的方脸男子将目光投向云浪,另外三个看着年岁偏大的男子则一副要袖手旁观的架势,而其中那个面遮黑纱的女子却看向夜酩,微蹙眉头道:“小鬼,南宫翼是你什么人?”
夜酩看向对面那名叫薛枭的女子,心里有些迷惑,不知道她突然问这话是什么意思,谁又是南宫翼,但他脸上却带着冷笑,只是沉默的将黑柴缓缓提起。
云浪忽然叹了口气,微微低下头,一手抚向脑门,无奈道:“快走,再不去你爹可能就真没救了”
夜酩一愕,其实他心里已有不祥预感,豁然转头看向云浪,却看他将手从额头上往下一拉,从虚空里抓出一张面具罩在脸上。
但就在这时,少年忽又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破空声。
夜酩闪身回望,发现从远处羊肠小路上掠来几人。
打头的是个肩扛锄头的农夫,后面跟着一个披蓑衣的老者、一个绿袍道士,还有一个胫人族汉子,最后面还有个长着络腮胡子的中年男子。
正是云浪先前在瑶池大牢中救出的那五人。
云浪手上动作微顿,收回面具,对夜酩道:“援兵已到,走!”
夜酩一时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没再犹豫,道了声“保重”,便飞身朝山谷中狂奔而去。
……
同样是一片山谷,玉面神将也在发足狂奔,速度却是要比少年快出十数倍不止。
在茂密山林中,他就像是一只灵巧的鹰隼,在繁密的枝杈间闪掠腾挪,身后拖出一道道飘逸金光,迅捷如电。
然而,一股看不见的恐怖力量却始终紧紧尾随着他,在空中把成片森林从中间切开,压折一片片参天古树,就像是有一艘无形巨舰正在林海中破浪前行。
与此同时,一个听上去很遥远的呼唤声也不断在山谷中回荡。
“神性……神性……”
那声音仿佛具有某种魔性,每一声都让玉面神将如遭重击,身上萦绕的幽蓝火苗减淡几分。
玉面神将发疯一般的向前狂掠,眉眼间充斥着激愤之色!
他怎么都想不明白区区一个凡人,怎么能够召唤出一尊墟神,还有身后这让他感到莫名恐惧,难以抗衡的神秘力量。
不过半柱香功夫,他已经快跑到山谷尽头,眼看着前方出现一座高大城楼,愈发加紧脚步。
那是他的神域,只要回到城中,凭着信仰之力,他的力量就可迅速恢复。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一直跟着他的那看不见的庞然大物似乎也注意到前方有座城池,竟陡然加速,径直越过他的头顶,裹挟着一阵犹如山呼海啸般的声浪,朝着山口城池冲去。
轰隆一声巨响!
城外牢不可破的防御法阵砰然炸裂,花费十数年垒砌的城墙就像是沙堆般一触即溃。
一片烟尘弥漫中,一艘浑身萦绕着黑气的庞然大物终于在空中显出真形。
那竟然是一艘巨舟!
只是最简单的舟,而并不是战舰,却无比巨大。
无数条好似章鱼触手般的黑气从船两侧探出,伸入古城各处,探入其间每一栋房子。
眨眼间,这座不知存在了多少岁月的古城变成了一处修罗场。
很多正在街上闲逛的居民还来不及从城墙倒塌中彻底醒转,就已被一道道黑气穿脑而过。
城里大街小巷哀嚎声连成一片,到处都有金辉升起,全都被一股股吸入巨舟当中。
玉面神将目眦欲裂,脑海中传来许多供养他的信徒的求救之声。
那些人都曾是他的属下,亦是他神力的源泉。
“神侯救我,神侯救我……”
玉面神将愤然狂吼,可根本无济于事,不过数息时间,古城已变得死寂一片,呼唤声越来越少。
神将眼看着身上金光急速暗淡,宝甲眨眼变得锈迹斑驳,围绕身周的神火都变成了死灰色,脸色由愤怒转为惊惧。
他感受到有许多怨念正朝他的体内汇聚,侵蚀着他的金身,消磨着他仅存的神力。
那是信徒们的诅咒!
是对他这个本该保他们平安的神祗的恶毒诋毁。
神将当机立断,瞬间捏碎腰间神印,彻底断绝了与信徒的联系,掉头朝林中遁去。
然而,就在他惊骇欲绝,想不到那庞然大物竟然是一艘神舟时,前方虚空里忽然探出两只巨手,朝他猛抓而来。
神将惊呼一声,瞬间往旁边一闪,显出一个七丈法身,挥剑朝那双大手斩去,却忽被凭空出现的第三只手死死钳住手腕。
手的主人随即显露真形,正是之前在山洞与他交手,被其砍掉一臂的墟神。
玉面神将大骇,还未及挣扎,就被墟神连挥数拳砸在胸口,将仅存的一点护体金光打散,脸孔如瓷片崩裂,前胸破开一个大洞,一片片金辉从里面飞洒而出。
“臣服,或死!”
墟神的声音从空中传来。
眼见金身被毁,玉面神将忙高声求饶:“上神饶命,我愿臣服,我愿臣服……”
墟神听到一顿,头颅空洞中忽然喷出一团红雾,瞬间没入神将体内。
神将骤然间陷入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中。
若说跻身神道后,他最惧怕的东西是什么,那无疑便是这种名为劫尘、专门以金身为食的红雾。
只是眨眼间,神将便感到红雾已侵入他的护灵法阵,将其神魂团团围住,他忙连声求饶。
墟神忽然开口,声如洪钟,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私篡神道,罪不容诛,本尊需要神性,去找,赎你罪身!”
神将瑟瑟发抖,匆忙点头:“上神饶命,我这就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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