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战报?”
“好消息。”海伦在她额头一弹,“什么战报?你还说得有模有样了,小姑娘。只不过是前线的情报。”
罗玛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一回到高塔,人们又开始当她是裙子底下的小鬼般对待,仿佛白夜战争和荒岛之旅的经历都是梦境。旧印象如同顽疾,海伦的症状比较严重,拉森则时有时无。
她决定从另一角度来证明。“梅布尔女士为我准备了高环的仪式。”小狮子告诉女巫。
“我检查了她的材料清单。成分不缺什么,但里面有些不知所谓的药剂,以及,喏,‘湖衣的影子’?”她摇摇头。“还有失传了意义的咒语。这部分冗余只会拖延时间,还是删掉为妙。”
“那是通灵的魔咒。”梅布尔女士的声音先人一步到来,“有利于促进对秩序的感知,延长与职业道路上的先行者魂灵的交流时间。根据石碑记载,这有助于提升她的悟性。”精灵女士踏入书房,将一摞资料丢给她们。
“罗玛是个很有天赋的孩子。”海伦解释,“她只是有些不专心。”
“你们高塔是怎么教育不专心的学徒的?”
女巫顿住了。很明显,虽然来到高塔求学的学徒们年纪从十岁到四十岁不等,但他们都清楚一点:只有认真对待才能留下,否则只会浪费金钱和宝贵的机会。而罗玛自然没有这等顾虑。“我们擅长因材施教。”她告诉自然精灵。
“我见过的高塔学徒不多,他们确实算得上优秀。”梅布尔同意。“但可能仅限于外交部。”她话锋一转,“实打实的体罚会教学徒听话,谁要三心二意,就用棍子抽他。你们占星师是不是不这么做?”
当然。罗玛想不出有哪个占星师会用棍子抽学徒,按照天文室的说法,这样惩罚仅有训诫的作用,无法让学徒学到新事物,效率实在低下,倒不如教他们抄上几百份星图……
“若错误实在严重,教育部会收回学徒的求学资格,与那些不聪明的、心志不坚的、过于钻营的、以及不会为人处世的家伙一道赶走。”女巫说,“但高塔的确不会责打他们。我认为这样用处不大。”
“不专心就是没悟性。”梅布尔告诉她,“依我看,想让我们的小狮子安静坐下来体悟神秘力量不太现实,但她不能总泡在训练场,等到需要将一身所学传给下一辈时开始搜肠刮肚地找字句来描述。这么干不仅效率低下,而且事倍功半,甚至出现谬误。原本的职业道路就是这么失传的!听好了,罗玛,我决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精确和规律性是迈入正统的第一步。”女巫也赞同。
罗玛不喜欢这消息,但海伦不支持她,她就毫无办法。“好的,阁下。我尽力而为。”
“凭你可办不到。魔药是必须的,它能够开拓你的心智……”
自然精灵很快从整整半人高的资料中抽出相关部分,交给女巫阁下。海伦饶有兴趣地接过,浏览着密密麻麻如同天书般的魔文。罗玛有心参与其中,然而她只瞥了一眼,发现上面书写的魔文版本不是她熟悉的那一类,便识趣地悄悄溜走了。
不晓得她们能研究出什么。小狮子一边坐着扶手下滑,一边想。比起改进仪式,高环的神秘度和更强大的魔法技艺更值得期待。还有魔文!说到底,这玩意儿真有必要频繁地更新换代么?
她一路下到医疗部,飞跑着去拿昨天落在魔药库的箭袋。结果好友兼前同门萨宾娜正从侧门溜出来,和她撞个满怀。
“哎呦!”占星师小姐差点被她撞飞出去,药瓶混乱地坠落。罗玛立即伸手去,以奇快的速度将这些珍贵魔药容器一一接住。
等她呻吟着爬起身,小狮子已经把东西重新拣好了。“没碎。哈!多亏我在这儿。”
“没你我才不会摔倒!”萨宾娜一把将收栏抢回来。
“医疗部的岔路总是堆着杂物,一不小心,谁来都会倒霉。一看你就不常来这儿。”罗玛注意到她拿的是一些没有标签的药剂,“怎么忽然来取东西?”
“呃……”只瞧她的脸,小狮子都能看出萨宾娜想撒谎。
有点儿奇怪。“你有任务在身,萨宾娜?谁让你过来?是拉森?”
“是先知。”秘书小姐妥协了。说到底,萨宾娜并不是口风不严,但她向来会将所有事和罗玛分享。“他亲口吩咐,要我来拿一些,这个,呃,阿玛莉思琪朵左旋休眠矢车菊浓缩精华手摇式浸取掖。”
“……什么左手?”
“一个叫阿玛莉思琪朵的人用手摇浸取的仪器从左旋生长的矢车菊里榨的汁。”
“噢。”罗玛点点头。“她把自己的左手榨了汁。这能治什么?”
萨宾娜翻个白眼。“说了你也不懂。”
“是吗?你以为你了解我,我可跟你原来认识的那个罗玛·佩内洛普不一样了。‘湖衣的影子’。比如这个。你知道它的魔药效果吗?”
“湖衣是一种生活在闪烁之池的妖精,罗玛。”占星师小姐眼带怜悯地指出,“她们被称为光之妖精,是西塔的亲族。所以你懂的。”
罗玛猝不及防:“懂什么?”
“湖衣没有影子啊。她们自己就是光源。”
没有影子?小狮子愣住了。那梅布尔女士要怎么找到它?我的仪式该怎么办?她脑子里陡然间一片空白。
萨宾娜忽然弯下腰。“哈哈哈。”她笑得拿不住药瓶栏,“哈——!我是骗你!哈哈哈哈,罗玛,你还是!你真是太……”
她在耍我。罗玛不快地甩动尾巴。不得不承认,萨宾娜的确了解我,正如我了解她。她笃定在嘲笑过后,这位极具天赋的占星师同学会告诉她答案。
“光源也有影子。”萨宾娜果真回答。“不透明的东西都有影子,而且这只得也不是真实存在的倒影,而是一种灵魂素材。”
小狮子皱眉:“素材?”
“占星师依靠星象获知未来,但我们观测到的其实不是真实的星星,而是星辰的影子。因为星星离我们太远,凡人的视野只能接受到星辰光线自遥远星海传递而来的倒影,在这倒影之中,便蕴藏着命运变化、世间真理。”萨宾娜告诉她,“占星学的先行者据此判断,凡人的影子也蕴有一部分命理,是灵魂火焰投射出来的阴影。因此,影子也是灵魂素材。”
“把影子收集走会怎样?”
“不会怎样。影子又不是不可再生的。说到底,命理也只是信息而已,我向你分享了故事,我会从此失去这个故事吗?不会的。”
罗玛仍不明白要怎么“收集”影子,还是湖衣的影子。闪烁之池不日将回到诺克斯,届时人们就能见到湖衣……和数不清的西塔。这么多年来,人们唯一能见到西塔的时候是在守誓者联盟。约克·夏因是例外,就像高塔的狮人,宾尼亚艾欧的卓尔。“湖衣是妖精,她们长什么样?”
“大概是光点吧。妖精总该比西塔小一些。”
“食物妖精可不比真正的食物小。”
占星师小姐叹了口气。“随你高兴就好。”
我才不高兴。但罗玛知道不该把气撒在朋友身上,风行者繁琐的高环仪式与萨宾娜毫无瓜葛。
“我得走快点儿了。”
罗玛猛然想起一桩事。虽然约克和尤利尔已经安全离开了高塔,但她的怒气还未发泄。如今她可算想起来了!不能就这么过去。“我来帮你罢。”她接过好友手里的药剂栏,一道去顶层。路过会议厅时,她发现内间的休息室房门半掩,便凑近去瞧。
里面果真没人。统领和他的学徒都不在。休息室的布设如上次所见,毫无变动。床单一丝褶皱都无,烛台光可鉴人,壁炉里的木柴冷冷地积在一起,一丁点儿燃烧的痕迹都没有,教人怀疑此地是否真有人生活。然而……
“尤利尔什么时候回来?猎魔运动结束后?”罗玛问。
“或许吧。”
“这可要很久。”白夜战争前,我只会愚蠢地要求事情结束,好让一切顺心如意。但世上本没有如意的事。现在,她知道尤利尔一时半会儿不可能回到高塔来。约克和多尔顿也返程离开,在伊士曼躲避战争的余波。“真奇怪,克洛伊塔明明是最安全的地方,先知大人为什么要他离开呢?”
“我哪知道。”
“依我看,举行猎魔运动本就是桩蠢事。”小狮子嘀咕,“既然神秘领域容得下吸血的血族和买卖婴儿的教会,那也该给无名者一席之地才是。”
“少胡说啦。恶魔是不一样的。”
有什么不一样?他们不用一门心思钻研神秘学,举行火种仪式么。这样看来,我们该向他们学习才是。罗玛不禁揣测。但再如何猜想,真正的理由都不可能这么肤浅。也许人们是害怕受到伤害罢。
她们重新回到走廊。一名园丁学徒飞跑着送信,差点撞倒画像,被天文室的占星师训斥。他将那可怜的学徒批评得面无人色,才把信拆开来读。与此同时,她们左手边的实验室里传来“嘶嘶”的腐蚀声,一道光柱迸射而出,穿透走廊和白塔外墙,直入云海,留下巨大的空洞。
占星师吓了一跳,丢下园丁冲进房间。几秒钟后,光柱消失,学徒得到了去维修部报信的新任务。“他忘记关仪器的远空倍率灯了。”萨宾娜断定。
“到底什么事让他分心?”
“大好消息。你不知道?联军战胜了瓦希茅斯军团的附属结社,叫什么‘小夜谷自救会’。”
“‘大’好消息?”罗玛强调。
“当然!这是个由恶魔学者组成的秘密结社,起码也是中型规模。他们当中的成员既能施展矩梯魔法,又能创造出许多危险的仪式和武器,是‘瓦希茅斯光复军团’的左膀右臂。如今这些恶魔统统完蛋,结社残党必然受到了重创。”秘书小姐兴奋地告诉她。“联军俘虏了五分之四的敌人,大家都在庆祝胜利呢。”
罗玛皱眉。她想了很久,才从大脑里挖出“瓦希茅斯光复军团”的记忆。“那个布列斯边境的公国?它早在几百年前就被帝国吞并了。”
“凡人不能斩草除根。有位王族遭恶魔附体,因而逃过清洗。他在结社支持下举起复国的旗帜,瓦希茅斯的残党便投向了恶魔。真令人不齿。”
“你真这么想?”
萨宾娜一耸肩。“你了解我的,罗玛。这故事也挺浪漫。想想看,亡国的王子,机缘巧合获得力量,向一个庞大的帝国发起正义复仇——要是恶魔不会随便吃人就好啦。”
“恶魔真会吃人?”
“它们连亲友伙伴都下手,这是图书室里有过记载的。”秘书小姐毫不迟疑地道,“不过照实说,这些人可能也是最初的受害者,他们被恶魔吃掉灵魂,成为恶魔的容器,才会变得六亲不认。”
她的形容令小狮子想起血裔。他们也是血族捕食猎物时的受害者,得到的却不是帮助,而是处刑。她知道自己不该将二者联系在一块儿,但情感之中,命运的共同点却总将双方相连。“你不觉得有矛盾点吗?如果原本的灵魂死去,恶魔是怎么伪装成那个人的?”
“我不知道。我又不是恶魔猎手。但如果不是这样,无名者原本的灵魂就是恶魔的灵魂。”萨宾娜打个冷战,“老天,那他的行为不就更加可怕了吗?”
罗玛顿住了。仔细想想,只有疯子才会乱伤人,难道秘密结社里的无名者都是疯子?这不可能。“我没见过真正的恶魔。”顶多只有还没变成恶魔的无名者。“这些邪恶生物究竟是何模样?”
“我也没见过。克洛伊塔里不可能有恶魔呀。”
“外交部的使者会去战场。”罗玛想起来,“到前线与恶魔猎手并肩作战。他们一定能见到恶魔。”见到无名者。战士不会手软,是不是?她不敢肯定自己会怎么做。
萨宾娜没回答。“到了。”
姑娘们走进房间,在烛火中前行。先知的实验室如大厅般空旷,三面墙壁都是玻璃打造,一面背靠走廊,自远到近处设有一排色彩不一的小门,最近是金色,被开门时的光线照亮。所有门都紧闭,除了先知,没人晓得它们通往哪里。
房门正对星空。一部分地面悬在塔外,脚下也是透明的玻璃打造,施加神秘力量。一只酒柜立在交界处。玻璃台边缘架设的高大的筒镜,被红丝绒完全覆盖。
罗玛注意到屋子里的新东西。一件奇妙的事物,看起来像无柄之刃,两头闪烁寒光。它安静地悬浮在空中,被数十道堆叠的圆环笼罩,富有对称和规则的美。当她们靠近,这东西猛地旋转,将一端尖头指向了罗玛。
“那是什么?”她问。
“指针。指示方向的仪器而已。”萨宾娜小声回答。
“方向?”
“也许是命运走向噢。我们是占星师高塔嘛。”
“它指着我,意味着什么?”
秘书小姐答不上来。就在这时,房间深处忽然亮起灯,一扇红色小门暴露在灯光下。“意味着影响诺克斯的未来预言中,有你的一份。”声音从门后传来,透过黑暗。先知推开小门,钻了出来。
罗玛紧盯着红门。这颜色让人不舒服,其中传来既厌恶又充满吸引力的奇异拉扯,时刻拨撩着她的心绪。
“不大喜欢它?”先知接过药剂,笑着问。
“有点奇怪。这里面……”是什么?她想知道,又不愿接近。
“别怕。我也一样。”‘黑夜启明’安慰般说道。“不同的人会看到不同的东西,都与自我有关。那大概就是我们在其中扮演的角色。”
罗玛不明白这话。但忽然间,有关房门的任何话题,她都失去了追根究底的兴趣。
先知似乎能理解她。也许他也不喜欢这里?“噢,让我看看,色泽和剂量分毫不差。很好。你带来了我想要的东西,娜娜小姐。想喝点什么?”
“我听您吩咐,大人。”萨宾娜立刻说。
“有酒吗?”罗玛叫道。
“日头高照,可不是饮酒的好时候啊。”
“一点果酒而已,拜托。”她尽力忽视那扇怪门。“我头好痛。”
“好个酗酒的小猫。不过这大概是你多年以后的模样,现在为时过早。”先知颇感有趣:“发生了什么?”
小狮子把仪式和梅布尔的看法诉说给他,萨宾娜也竖起耳朵听。可不知怎的,她不自觉压低了声音,仿佛屋子里有第四个人似的。
“我喜欢我的职业。”她总结,“但我不喜欢一辈子研究它。”
先知将药栏放在一旁,摸了摸他的光头,胸前怀表发出“叮叮叮”地声音,不知是链子还是指针在作响。他打开盖子,声音顿时消失了。
“这儿有点压抑。”他自言自语。
就在这时,房间明亮起来,云彩恰好散开,玻璃折射出湿滑的光线。罗玛的金发耀眼夺目,她扭头躲避,知道自己在光线下是何模样。“雄狮”罗奈德经常这样戏弄她。
仍有人上当。萨宾娜发出一声短促地惊呼,伸手捂住脸。“罗玛!”
“太亮了。”先知咕哝,一手撬开魔药的塞子。
可不能怪我。“发生了什么?”小狮子质问。
“闹钟。我需要定时。”
“为什么?你在等天象,大人?还是一个新预言?”
“老天!罗玛,或许我只是想知道现在是几时几刻。喏,莓汁,娜娜。”
小狮子眼睁睁地看着先知将魔药递给萨宾娜。占星师小姐眯着眼睛,本能地接过那瓶“某人的左手榨汁”,凑到嘴边。“里面是魔药。”她提醒。但在下一刻,她已经意识到自己被骗了。
“现在是莓汁。别担心,瓶子很干净。”先知伸手挠她的下巴,罗玛皱着眉躲开。“放轻松,小罗玛,按部就班就好。”
“我想去找尤利尔。”她吐露。
“在见识过红之预言之后?”
“可是,先知爷爷,你不是对尤利尔说克洛伊塔也不安全吗?你让他离开,却拒绝我。这实在不公平。”
先知注视着她。“安全与否取决于对象,罗玛。留在布鲁姆诺特,他只会痛苦不安。而你,你又是为什么而急躁?”
面对先知,即便罗玛也不敢说出同情恶魔之类的话。说到底,猎魔运动于她不过是遥远地面传递过来的余波。她闻到血腥味,能做的却不过是在床上翻个身。有时候,罗玛会从噩梦中惊醒,凝视着窗外无边无际的云层,在和平安宁的笑语脚步声中平复心跳。
不论我如何否认,事情正如拉森说的那样,那些在灰翅鸟岛的血腥回忆都已远去。“我担心我的朋友们。”罗玛撒谎。
“战争不会波及他们。”先知肯定地说。
的确。不会波及。意味着安全。然而这其实不是她想要的答案。发觉这点后,罗玛陡然感到一阵挫败。我该留住他们的。我怎么开不了口呢?“是因为……当时……我觉得克洛伊塔不安全。”
萨宾娜皱眉瞧她。
先知并不惊讶。也许他早知道我在撒谎?毕竟,没什么事会在先知的意料之外。罗玛拿不准。“我们参与了战争动员,气氛会与往常不大一样。”狄摩西斯平静地说,“你指的是外交部的事罢。”
“狄恩·鲁宾曾派约克和多尔顿到霍科林深处侦察。”罗玛终于有机会揭发此人的阴谋,“他是故意的!他要让他们去送死。”
“鲁宾阁下。”圣者纠正,“我明白你的意思,罗玛。这桩事过去了。莫非你还在生气?”
她非常不可思议。“过去了?什么过去!根本没有。”
“人们安全离开。不是么?”
“可是狄恩·鲁宾——”圣者的目光充满责难,教罗玛改了口。“——鲁宾阁下。他不该那么做啊。这不对!”
“我理解你的意思,罗玛。”先知重复,他的语气大概是宽慰罢。“但你们完全站在不同的角度看待这桩事。我无法作出决定,对你,或是对他。说实在话,罗玛,青之使阁下没做错什么。”
她心中忽然升起惶恐。“他一定错了呀。”
“啊,孩子想法。”先知咕哝。“小罗玛,小狮子,小女孩。”他摇摇头。“告诉我,你认为拉森该不该为对你的特别照料而承担责任呢?”
“那是不一样的。”
“没区别。”圣者断然道,“就算有,也决没你想象中那么大。人人都有责任在身,意愿和行为有时不能并行。若你的朋友不在,被派去侦察敌情的会是其他人,你素未谋面,却属于某个家庭,是某人内心牵挂的人。我敢说他们在乎他,就像你在乎你的小伙伴一样。好好想想吧。青之使选人的理由或许掺杂有个人观点,但身处前线,他有权力这么做。”
罗玛十分恼怒:“那他干嘛不派我去?他怕吗?怕拉森,还是罗奈德?”
“显然,他也有不派你去的权力。”
小狮子哑口无言。自然,战场指挥官是决策者,她和约克多尔顿都只是执行命令的战士……但真正的指挥官决不会敌视战士。她心想。
然而先知的态度已经很明显。在他眼中,我大概是在乱发脾气罢。“是不是只要我一天不成为空境阁下,你们就永远不会听我说话?”
圣者叹息一声。“没人听,那我现在是在干什么呢?你瞧,小姑娘,有些事并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这不是只有我看到!”
“你却只能看到自己眼前,罗玛。青之使在你眼里是卑鄙小人,但他根本称不上有什么手段。自始至终,他都不是你的敌人。”
罗玛想起侦探小姐阿加莎的话。青之使想要的是功勋,战争是手段。然而猎魔运动并非青之使一人挑起,空岛之战是他抓住的机会,不是他亲手创造。
“霍科林的战役早已结束,高塔的战争却还在继续。这时候,比起树立假想敌,你该学着让自己发挥价值才是。打仗是有风险的。”先知用柔和的声音说,“你曾是拉森的学徒,罗玛,若你继续闯祸,人们会认为他没能教好你。这不是事实,对不对?所以你必须规范自己的行为,以免牵连他人。”
拉森?“牵连?”
“时候不同了。现在人人都得谨言慎行。”
“时候?”
“战争带来了变数。”圣者似乎并不想给她解释,话说出口,他便转过身。
姑娘们交换了一个不安的眼神。“我不明白。”罗玛嗫嚅。她的尾巴不经意碰触萨宾娜的手臂。
“你们早晚会明白。”
“罗玛很快就能成为外交部使者。”萨宾娜小声为她解释,“我……我们各有分工,不再是学徒了。我们会做得更好,大人。”
“这倒千真万确。”高塔圣者一挥手。“走吧。有人来找你们了。”
罗玛不愿这么离开。占星师小姐早就想落荒而逃,如今不得不站在原地。我怎能再勉强她?罗玛开始意识到自己与萨宾娜同行前来是个错误了。
她妥协了。“我会记住这回事的。我会的。”
“还有记得说‘大人’。记性好对你的高环仪式有帮助。去吧,我的小狮子。做个好梦。”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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