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仰天长笑

    
    夏大志虽然调到省里任职，但在江城市的房子依然保留着，毕竟老婆儿子和女儿都在这边，再加上江城市和省城之间并不算太远，来回也就三个多小时的车程。
    夏大志家的房子坐落在市委家属楼当中，一百五十多平方，不算小了，装修的简单大气，一进门就能看见客厅的沙发上就挂着一副巨幅水墨山水画，颇让人有种心旷神怡的感觉。
    汤佐给夏雪的生日礼物是一个巨大的毛绒玩具熊，就像女孩子永远也无法理解刀枪棍棒对男孩子的吸引一样，汤佐也没办法理解为什么这种毛绒玩具会对女孩子有那么大的吸引力。
    毕竟是到夏家，暗地里合不合，面子功夫还是要做的，汤佐买了两瓶五粮液，花了一千多块钱，又随便买了点水果。
    如果不是夏雪那句：“我爸爸说他一直想见你。”汤佐肯定不会来的，既然想见，那就见见好了，还能吃了谁怎的。
    到了夏雪的家之后汤佐才发现，只有夏大志一个人在家，而且这个年过五十的男人很搞笑的扎着一个小熊围裙，在厨房里忙活着。
    虽说汤佐不信奉：君子远庖厨。这一类的说法，但眼见着一个正厅级干部围着一个围裙下厨房，脸上也没有了当日的凌厉之气，完全就是一个和蔼的邻家大叔模样，还是让汤佐一时有些没法接受。
    “乖女儿回来了！”夏大志一见到夏雪，脸上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然后看了一眼身后的汤佐，脸色在瞬间凝固了一下，不过随即反应过来：“这个小伙子就是汤佐吧，哈哈，见过你一次的，少年英雄，了不得，了不得啊！”
    看见汤佐手里拎着东西，夏大志微微皱了下眉头道：“你是小雪的朋友，来便来了，上自家还带什么礼物？”嘴上虽然如此，但心里却多少有些唏嘘，自从自己在市委副书记的位置上下去之后，虽说是升职了，成了省林业厅厅长，但终究没有从前权利那么大，这送礼的人，也少了许多，很多以前的熟悉面孔，都已经很久不见了。
    汤佐见夏大志的模样，心里忽然有些触动，不管他怎么样，也不过是个普通的人罢了，其实也不过是立场的不同，人家向着自己儿子也天经地义，再说这夏大志再任的时候也没有怎么给飞扬使绊子，否则的话，也麻烦的很。
    “夏叔叔，冒昧前来，还希望没打扰到您。”汤佐笑着说。
    夏大志摇头笑道：“哪有打扰，今天本来就我跟我宝贝姑娘两个，给她庆祝生日呢，你来了更好，人多热闹点！”
    “我哥和妈呢？”夏雪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空荡的各个房间，有些奇怪的问道。
    夏大志脸上闪过一丝不虞，随即笑着说：“她们说你哥的公司今天有重要的事情，就不回来了，也好，省的我见了你哥就烦。”
    “爸……”夏雪换好拖鞋，摇着夏大志的胳膊，撒娇说道：“人家还想着趁今天让我哥跟汤佐把误会解除了呢。”
    “呵呵，你呀，还小。”夏大志笑呵呵的摸了摸女儿的头，叹了口气，见夏雪撅嘴的模样，笑着说：“也不小了，都大姑娘了，哈哈，来，咱们开饭！”
    晚餐很丰盛，一条清蒸鲟鱼，一盘煮好的大虾，一盘八珍酱猪蹄，一只现成的烤鸡，被撕的很整齐放好，还有几个小炒，居然有七八个菜。
    见到汤佐有些惊诧的目光，夏雪骄傲的说：“每年我过生日的时候，爸爸都会给我做一桌子好菜的，连我哥哥都没有这个待遇哦。”
    夏大志笑着说：“这手艺，还是当年下乡的时候练出来，那时候日子苦啊……”
    “爸……您又忆苦思甜了，今天可是人家生日！”夏雪在一旁娇嗔着。
    “好……好，”夏大志和蔼的笑着说：“今天我的宝贝姑娘最大。”
    夏雪先给父亲倒了一杯酒，就是汤佐带过来的五粮液，然后准备给汤佐倒果汁。夏大志止住女儿，说：“今天高兴，让小汤陪我喝点白的。”
    夏雪看了一眼汤佐，见汤佐也没反对，纯净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狡黠，给汤佐倒了半杯，然后自己到了点葡萄酒，汤佐拿出来那个小蛋糕，插上蜡烛，然偶给夏雪带上公主的生日帽，笑着说：“许个愿吧！”
    夏雪闭着眼睛，过了一会，脸上露出笑容，然后一口气吹掉蜡烛，先给爸爸切了一块蛋糕，又给汤佐切了一块，然后才是自己的，端起酒杯，眼睛有些湿润的说：“爸，感谢您这么多年对我的宠爱，小雪还小，不能回报您什么，但以后，女儿一定会好好孝顺您的，还有……我妈妈……到底在哪？”
    夏大志听到女儿的肺腑之言，也被感动得眼眶有些发红，随即听到夏雪的最后一句，倏然一惊，也不顾有外人在场，看着夏雪说：“小雪……你，你都知道什么了？”
    “爸……”夏雪再也忍不住，泪流满面的问道：“今天是我妈妈离去的日子，对不对？根本就不是我的生日……我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么多年，一到这天，你就会做很多菜，然后并不高兴，妈妈也不高兴……我终于明白了！”
    看着忽然爆发出情绪的夏雪，汤佐忽然觉得很尴尬，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这种事情，实际上都属于隐私中的隐私了，他一个外人在这，实在是不舒服。
    夏雪这时候抱歉的看了一眼汤佐，然后问道：“我的亲生母亲早就不在世了，对不对？”
    “胡说八道！”夏大志尴尬的看了一眼汤佐，汤佐站起身来，说：“夏叔叔，这个，我公司那头还有点事，要不，你们聊，我先回去处理下？”
    “不……汤佐，你别走，别走……好吗？”夏雪楚楚可怜的看着汤佐，“我没有朋友，这么多年，就你一个朋友……”
    夏大志叹息一声，颓然的靠在椅背上，点燃一支烟，然后沉声说道：“唉，都是些陈年旧账，倒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小汤啊，我也没拿你当外人，小雪让你在这，你就在这吧，从小到大，还没见她对哪个人这么上心过……”
    夏大志抽了一口烟，烟雾缭绕中，轻声回忆：“我是结了婚之后才下乡任职的，那时候已经有了小雪的哥哥，那年代，乡下都很苦，没什么娱乐活动，一到了晚上就是大眼瞪小眼的，小雪的妈妈，是当地农村的姑娘，长的很漂亮，那时候她也不大。整天跟在我屁股后头，很粘人，我也很喜欢她。就这样我们两个好上了，实际上我也知道，我不可能给她未来的，所以说，错误都在我身上，她一直没有埋怨我什么，说是心甘情愿跟我的，只是，我心里有愧啊！有小雪的时候，我已经升职到市里了，她来找我，我也慌了，她的肚子都老大，就把她安排在一个租的房子里，平时偷偷的去看看她，那时候想的还很不错，虽然不能结婚，但这样养活她一辈子，我也能做到，所以……那时候我工作很拼命，得到了领导的赏识。”
    夏雪听着父亲在缅怀着当年的岁月，眼泪不断的流下来，汤佐叹了口气，男人啊……都是贪婪的生物。拿出纸巾递给夏雪。
    夏大志接着说：“小雪出生的时候，我特地找的熟人帮着照顾，谁知道怎么消息就漏了出去，让曙光的妈妈知道了这件事，当时她也没闹，只是告诉了她，说孩子是老夏的，我必须抱走，而你的存在，肯定会影响老夏的前途……”夏曙光痛苦的抓着自己的头发，声音也有些哽咽：“小雪的妈妈性子外柔内刚，经不得这种刺激，当天晚上就出院了，然后再也没找到过，这么多年了，我用尽了无数的方法，求了很多人，也经常去她的村子，可村上的人说，她已经十八年没回家了。你妈妈走的那一天，就是每年的今天……所以，你的生日的确是这天！都怪我，都怪我啊……”
    “妈……”夏雪哀怨的叫了一声，眼泪不断的流淌下来。
    汤佐无言的举起酒杯，对着夏大志说：“我相信，小雪的母亲一定经常能见到小雪的，所以，她想出来的时候，自然就会出现了。”
    夏大志叹了一声，这会脸上尽显老态，一口喝掉了半杯，然后说道：“小汤，你是个不错的孩子，所以今天的事儿我也不想瞒着你什么，作为一个父亲，我有一个请求……”
    汤佐说：“您说说看，我能办到的，我一定尽力帮您。”
    “我虽然有一子一女，但最喜欢的，还是小雪这个姑娘，我希望你……以后能对她好点。我现在只是以一个父亲的身份，而不是什么厅长之类的。”
    “爸……”正在那擦着眼泪的夏雪娇嗔了一句：“我们只是普通朋友啊！”
    “呵呵，”夏大志摆手止住女儿要说的话，然后笑着说：“老爸不傻，你看小汤的眼神我还不懂么，跟你妈当年看我，那是一样一样的啊，唉，不提这个。还有，小汤，不管以前你跟曙光有多少恩怨，也没多大仇恨，就那么算了吧，毕竟他也是我儿子。是小雪的哥哥，做生意正当的竞争可以，但就不要相互拆台了。”
    汤佐笑着说：“夏叔叔，您的话都说到这程度了，如果我再不表示点什么，您也会认为我这人不诚实，这样吧，我只能保证一点，我肯定不会主动的去跟大正挑起所谓的竞争，您应该知道，我们……发展的方向不一样。”汤佐本想说夏曙光跟我们不是一个重量级的，谈不上什么争，觉得这话有些打击人，也就改了一下，但夏大志人老成精，怎么会听不明白汤佐的话呢，人家能表这个态，已经给足了他的面子了。
    汤佐接着说：“我跟夏曙光本来也没什么恩怨可谈，呵呵。”他相信夏大志是知道雨晴的存在的，所以避讳了关于夏雪的话题，夏大志也明白，这种儿女之间的事情，他这当老人的根本就干涉不了，他这么说，实际上也只是一种表态罢了。是在告诉汤佐，我姑娘跟你的事儿，我不管，但我儿子那边，你也放过一码吧。
    汤佐见夏雪情绪已经恢复稳定，对这个单纯简单的女孩此刻也有了很多好感，笑着说：“小公主，今天可是你的生日，弄成大花猫都磕碜啊？去，洗洗脸，好容易来你家一次，不尝尝夏叔叔的手艺，不是亏了么？”
    夏雪娇羞的一笑，跑去卫生间洗了脸，这时候不少菜都已经有些凉了，不过依然能品出夏大志的手艺很不错，夏大志简单问了问飞扬的发展，汤佐也简单的说了说。
    深的东西夏大志也没问，也清楚汤佐不可能说，关系没到那，再说自己儿子跟他们还是竞争对手。
    这顿饭总的来说吃的挺不错，吃过之后，小雪泡好茶端上来，晚上八点多的时候，汤佐告辞出来，夏雪在后面送他。
    出了大门，汤佐看着夏雪道：“也别太难过，相信你总有一天会找到你亲生母亲的。”
    夏雪扯着衣角，然后如星般的眸子凝视着汤佐的脸，忽然踮起脚，在汤佐的唇上蜻蜓点水般的亲了一下，随后转身往回跑，“你的心理，必须有我一个位置……”
    “这算什么……盖印章？”汤佐看着夏雪妙曼的背影，忍不住苦笑的想着。
    我想你的芬芳，想你的脸庞，想念你的娇艳芬芳。